第160章 校園霸淩(2 / 2)

潘瓊卻告訴他,他想為高德申冤。

高德,便是傻子的原名。

芒安石看過新聞,也聽過街坊鄰居氣憤不平討論,一個個恨不得將傻子除之後快。

他嘲諷道:“那傻子作惡多端,何冤之有?即便是真傻,惡事卻實實在在。真冤的隻有死者。”

潘瓊卻不惱,反而和芒安石說起整件案子中的疑點,以及領導們為了儘快結案,平息民憤,將許多顯而易見的疑點故意忽略。

潘瓊的真摯打動了芒安石。

或者說,潘瓊對傻子的信任,讓他某一刻產生了同病相憐之感。

若傻子真不是凶手,卻被所有人橫加指責,這種百口莫辯的痛,不正是他正在經曆的嗎?

“所以,你相信傻子?”芒安石問道。

潘瓊也不敢保證傻子百分百不是凶手,但眾多的疑點讓他想查清事實真相,不要錯怪一個無罪之人,一個無法為自己申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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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安石將當年的相遇全盤托出,隱去了自己當時的痛楚。

水長樂好奇:“最後沒有翻案嗎?”

芒安石搖頭。

當年,芒安石答應了潘瓊的囑托,將信件給了自己父親。

父親看完後,並不放在心上,但仍將事件交代給副手處理。

處理結果卻很讓人難過。

市公安局認定之前的調查程序等無誤,潘瓊本就是局裡的刺頭,因為和領導意見不合,故意中傷領導,誹謗同事,借機生事。

最終,該案件以傻子是凶手塵埃落定。

潘瓊也被穿小鞋,降職派去了偏遠轄區的一個小派出所。

芒安石邊開車門邊道:“我前兩年偶遇過他一次,還是那副熱血心腸模樣,雖然隻能在幫老年人防詐騙,抓點小偷小摸上散發餘熱。不過我想,以他的性格,不會放棄追查事實真相。如果你想了解那件事,找他很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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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長樂是個行動派。

翌日,他便催著芒安石去找潘瓊。

兩人來到一處頗有年代感的小區。

芒安石正打算導航至派出所,忽然看到路邊圍著一群老人。

老人包圍圈的中央,一個中年大叔和一個年輕人正在下棋。

芒安石將車停在小區輔路邊,在水長樂不解的目光中,向下棋處挑了挑眉頭。

兩人混入老年群眾中。

水長樂看到,下棋的中年男子穿著件白色的裹身秋衣,長袖秋衣外又套了件短袖襯衫款的警服,警服就隻扣了腹部一扣子,其他全部敞開。下身則是一條水洗磨白的牛仔褲。

如此“潮流前端”的混搭,讓人無法恭維。

“輸了吧?”中年男子落下最後一顆棋。

青年諂媚道:“潘哥威武!潘哥智慧!”

“嗬。”潘哥抓了抓毛躁頭發,“你小子,以為我看不出這點騙人把戲?彆在這坑蒙大爺的錢,下午給我去招聘市場找份正經工作,不然我就以詐騙先關你五天行政拘留。”

青年臉部肌肉顫了顫,有些畏懼:“哥,這不是未遂嗎?”

“未遂也可以抓,還不滾,下午找不到工作就來派出所報道。”

“我錯了,哥,我這就去。”青年麻溜地起身,連行騙的象棋撲克等道具都來不及收拾,一溜煙地跑了。

潘瓊又給身旁的老年人講解了騙子的把戲,老年人恍然大悟,連連感歎世風日下。

等到圍觀的老年人散去,潘瓊才注意到人群外圍的年輕人。

個子高的帥哥有點眼熟,潘瓊從口袋摸出一根煙,含在嘴裡,卻沒用打火機點燃。幾秒後,潘瓊拿下香煙:“哎呀,我就說,原來是芒公子。怎麼,來感受民間疾苦?”

芒安石麵色平靜:“不是我找你,是他要找你。”

潘瓊上下打量著水長樂,語出驚人:“你男朋友啊?”

芒安石:!!!

水長樂:???

芒安石神色慌亂,帶著怒氣地斥責道:“你胡說什麼?”

潘瓊卻輕笑一聲,不乘勝追擊也不道歉。

芒安石感覺被戳破了秘密,腦海裡崩開了一整塊星雲,四散的天體砸得他頭暈眼花。

最終還是水長樂開口:“我是想來找你了解一下,十五年前沈鳳鳴死亡的事情。”

潘瓊嬉皮笑臉一下凝滯。片刻後,他將手中沾濕口水的香煙重新放回口袋。

“你是沈鳳鳴的什麼人?”

水長樂:“素不相知。”

潘瓊譏笑一聲:“我還以為是什麼失散多年的弟弟,遠飄海外的男友,年少的青梅竹馬。十五年後歸來,化身基督山伯爵上演複仇記呢。”

水長樂:“讓你失望了,沒那麼狗血。我就是出於個人好奇罷了。”

水長樂淡然的態度,反倒激起潘瓊的興趣。

“好奇個你還穿紙尿褲時的案子?”潘瓊問。

水長樂:“對,不行嗎?”

潘瓊:……

事實證明,隻要什麼都順著說,對方壓根無法打敗你。

潘瓊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行,請我吃個早飯,我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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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瓊選的早飯店如他本人的服裝搭配,稀裡糊塗的混搭。

大理石豪裝的地麵和一看就造價不菲的膏線天花板,桌子卻是西式快餐店常見的白色塑料桌,而售賣的早餐,則是一律五元的扁食湯、拌麵和蒸餃。

潘瓊要了一份麵湯餃“全家福”,水長樂也很融入地要了份扁食湯,隻有芒安石保持著高嶺之花,一樣不點。

潘瓊嫌棄:“彆理他,不接地氣。”

水長樂幫忙解釋:“他胃不好。”

潘瓊撇撇嘴:“這店麵本來是租給售賣高檔紅酒的,結果賣紅酒的是個騙子,以高息為誘餌,卷了小區居民的存款跑路了。後來店麵又租給做漢堡炸雞的,還沒做兩個月,老板兒子借高利貸還不上,□□把店砸了,老板一家連夜卷鋪蓋走人,你說做的什麼孽?”

“這店會不會風水不太好。”水長樂邊笑邊含了口扁食。一咬下肚,很意外,鮮甜無比,餡料飽滿。

潘瓊:“是啊,所以房東就決定收回來自己做了。呐,就剛才給你端菜的老頭,這用料基本就是在做慈善,不過他無所謂,十二棟樓在收租。”

一直沉默的芒安石張口:“也是閒著沒事做,和你很搭。”

潘瓊當做好話,猛吸了一口拌麵,這才問水長樂:“你想了解沈鳳鳴案子?”

水長樂點頭:“我聽說,這案子其實有很多疑點?”

潘瓊:“何止多,所有證據都可謂漏洞百出。隻是以前市裡追求速效破案,又被輿論推著走,負責人還是個廢物,幾重BUFF疊加才能將一切推到一個傻子身上。”

水長樂:“看來你對案子記憶猶新。”

“何止,可以說刻骨銘心,這輩子就沒那麼窩囊過!”潘瓊憤憤道。

說著,潘瓊在隨身攜帶的挎包裡翻找一會,摸出了一本已經皺如菜脯的本子。

“這是當年我調查這案子時記錄的口供,我到現在都會拿出來翻一翻。”

“有破綻?”水長樂期待道。

“那倒沒。”潘瓊搖頭。

“那你為何如此堅定,傻子是被冤枉的呢?”

潘瓊放下筷子,神色變得嚴肅。

幾乎不用回憶,潘瓊不假思索道:“因為太多行為,絕不是個傻子能夠完成。”

潘瓊當年和傻子接觸過,以他閱人無數的經驗,不用專業醫生測評,他也能確認,高德的確有嚴重的智商缺陷。

死者的屍體被焚燒嚴重,很多信息都無法判斷。但死者屍檢報告顯示,其呼吸道和肺部非常乾淨,沒有塵埃,可以證明並非活活燒死,而是在死後被焚燒。

同時,死者的脖頸處有斷裂,無法確認是造成死亡的直接原因,還是同焚燒一樣,是死後二次傷害。

但有學生作為目擊證人,表示在淩晨三點時,曾看到舞蹈教室有屍體懸掛於天花板。因為聯想到鬼故事,學生太過害怕,直接躲回被窩,沒有采取任何措施。

警方最終也判定沈鳳鳴是先吊死後焚屍。

可傻子的父母,小賣部夫妻則表示,小賣部從晚上十一點到淩晨五點都會鎖門,其臥室在小賣部二樓,鑰匙隻有父親有,傻子不可能有作案時間。

該條疑點,被警方以親屬證言不采納而駁回。

一個傻子,會采用先將人吊死再焚燒這麼複雜的犯罪手法嗎?

水長樂想到關鍵:“人直接焚燒是有難度的,有助燃物嗎?”

潘瓊點頭:“有,屍體是被潑了汽油後焚燒,這也是我斷定凶手不是高德的原因。”

警方當時在教室角落發現打火機,打火機上有傻子的指紋,看起來似乎鐵證如山。

可潘瓊一下發現了問題。

首先是在案發現場一百米處發現的裝汽油的塑料桶,桶上沒有傻子的指紋,其他指紋經過匹配,和案件無關。

其次是汽油的來源。當天學校的司機發現兩輛公務車都無法啟動,懷疑被盜油,報案之後,警方經過匹配,確認了焚屍的油便來源於公務車。

一個傻子,焚燒屍體知道用油,還知道從車輛內盜取汽油,在現場的打火機上留下指紋,卻擦掉油桶的指紋,這合理嗎?

警方或許也覺得不太合理,因而對外公布案情時,並未公布這些細節。

一旁的芒安石冷笑:“真是草菅人命。該慶幸疑凶是個傻子,若是個普通人被冤枉,沒了精神疾病的免死符,怕是會釀成不可挽回的慘烈後果。”

就像當年被校園霸淩的自己,最後能夠挺過來,是因為身上一堆光環加身。而很多普通人,比如被江尚午霸淩的女孩,或許這輩子也走不出來。

作惡者不受審判,受害者卻要自尋護身符,真是諷刺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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