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
陽光穿過潔淨的玻璃窗,屋內如蓄滿一池春水。水長樂和芒安石的頭發都染上了一層潤澤。
圖書館的女教師看到兩人的背影,心下感歎,這年頭願意專注的人不多了。
水長樂查看著《朝陽鳳凰》的目錄。
不多時,他在作者欄裡看到個熟悉的名字。
他找到了對應的頁碼,翻看到了要查看的文章。
文章名叫《家》,一旁還附有標注:【朝鳳中學第一屆“青春杯”一等獎作品】
這本校刊的排版頗有水平,圖文並茂,內容豐富又不顯冗雜,主次明晰。
這篇文章配了三張圖。
一張是一家三口手牽手的卡通塗鴉,背景裡畫著房子、樹木、太陽燈,筆觸稚嫩,圖片配文“幼兒園時夢想的家”。
一張是個貌美如花女子的半身照,圖片下配文“筆者的母親”。
最後一張則是合影,一個中年男子抱著一個紮雙馬尾的可愛小女孩,圖片下配文“筆者和筆者父親”。
水長樂盯著最後一張圖片。
良久,他拍了拍一旁在翻閱另一本《朝陽鳳凰》的芒安石:“有沒有覺得眼熟?”
芒安石湊過頭,看了片刻,又將視線移向作者名字:“這……這不是?”
水長樂點頭。
“這和校園裡幾起死亡事件,會有關係嗎?”芒安石蹙眉。
“不清楚,隻能再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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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
入冬的冷風像尖銳的冰刀,仿佛要將人割下一層皮。
“校門口好熱鬨啊。”陳真欽站在走廊上,看著遠處道。
水長樂收拾好背包要去食堂,順著陳真欽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眼皮一跳。
一輛警車停在校門口,幾名警察帶著一名穿保安製服的人進入警車。
水長樂忙向保安室奔跑,陳真欽在後麵囔囔:“長樂你去哪?不是要一起吃火鍋嗎?我請客啊!”
“幫我帶一份炒泡麵,謝了。”水長樂頭也不回。
水長樂用幾乎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保安室,還是來晚一步,警車已經離開。徒留下看熱鬨的學生和幾名大惑不解的員工。
“小李怎麼被抓走了?什麼情況?”負責今日放學校門口□□的老師道。
“不清楚啊,這直接請走,看起來也不像問話啊?這是直接抓人吧?”
“難道小李和最近兩起凶殺案有關?”
“小李才來兩個月,警察是不是搞錯了?”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水長樂聽著幾名老師的談話,走到保安室外。
保安明叔和呂叔正站在門口,滿臉愁容。看到水長樂,兩人一喜。
明叔道:“小機靈,你來了!哎呀,你跟警方說一下,絕對是抓錯人了!校長和顧老師死的時候,小李都和我們在一起!”
自從上次水長樂設局幫明叔找回手機後,水長樂在幾個保安眼中,便是“大聰明”和“有人脈”的代名詞。
呂叔也附和:“是啊,小機靈你和警察熟,你跟他們通融下,把小李放了。小李這孩子絕對是無辜的!”
水長樂也一頭霧水,安慰兩個老人家:“放心,警察不會冤枉好人的。可能隻是配合調查而已。”
呂叔和明叔憂慮地望著街口警車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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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臨近結束。
水長樂終於收到潘瓊發來的信息。
潘瓊:【警方目前將嫌疑人鎖定為保安李睦,正在突擊審訊】
水長樂:【為何?】
潘瓊:【第一、在顧惜蕾死亡前兩天,有不止一名教師曾目睹保安李睦和顧惜蕾在停車場發生衝突;
第二、警方在保安室內提取到顧惜蕾的指紋,並在內屋的休息室櫃子後,找到一條屬於顧惜蕾的細手鏈;
第三、校長劉毅成死亡當日,保安李睦是案發現場第一發現人;
第四、李睦是鄰市溫南市人,警方通過異地協助,發現對方有不少小偷小摸的前科,懷疑其對校長和顧惜蕾都是見財起意。】
水長樂無奈地按壓著太陽穴,這些理由不說一派胡言,邏輯上根本站不住腳。
警方冒然抓人,該不會想刑訊逼供,屈打成招吧?
水長樂:【發生衝突和找到手鏈的事情尚可商榷,可李睦成為劉毅成死亡現場第一發現人,是因為警方指派其去巡邏查看的吧?
李睦可能有偷竊案底,但警方應該清楚,無論是劉校長還是顧老師,其被害動機明顯與金錢無關吧?這不是牽強附會嗎?】
潘瓊許久未答複。
三個半小時後,就在水長樂收拾好書本準備回宿舍時,潘瓊打來了電話,告知他有辦法讓水長樂和李睦對話。
水長樂正準備用手機軟件打車,芒安石走進教室,不顧晚自習結束還未離開的學生詫異的目光,對著水長樂道:“走,我送你。”
二十分鐘後,兩人再度來到警局。
潘瓊已經等在警局門口。
這一次,他們沒有同昨天一般,偷偷摸摸地走安全通道上樓。
因為他們根本沒進警局。
潘瓊的身旁站著一三十初頭的青年,頭發的發膠很厚,像一頂倒扣的鳥窩,看起來有些木楞。
潘瓊解釋道:“刑事偵查期間是不允許嫌疑人和親屬或其他人見麵的,隻允許請律師會見。李睦請不起律師,這位是人道主義援助派來的成律師。”
芒安石:“你人脈還挺廣。”
潘瓊嘚瑟地揚了揚眉,而後將一副無線耳機遞給青年律師,又在其西裝內側裝了套迷你收音設備。
“一會長樂你有什麼要問的,就讓成律師轉達。”潘瓊囑咐道。
水長樂點頭。
律師進入警局,三人則回到車廂等待。
大概十五分鐘後,無線電內傳來聲音。
聲線平穩低沉的是成律師,另外一個透著頹靡和落魄感的男中音,應該就是嫌疑人李睦。
李睦見到律師情緒激動,不斷重複著自己是無辜的,求青天大老爺明察之類。
成律師安撫了五分鐘,才讓對方平靜下來。
成律師:“我會問你幾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如果有說謊或隱瞞,口供被采納後又推翻,你會很不利。”
李睦連連答應。
車內,潘瓊示意水長樂可以開始提問。
水長樂:“在顧惜蕾死亡前兩天,有人目睹你和其發生衝突,具體是什麼情況?”
成律師複述了水長樂的話。
無線電那端,李睦說話吞吞吐吐,顛三倒四,幾人廢了好一會功夫,才理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睦是兩個月前剛來朝鳳中學當保安的。
前一個保安小旭換了工作,去跑外賣;保安老呂即將要辭職,回老家幫兒子帶孫子,朝鳳的保安崗處於青黃不接階段,因而李睦一應聘就被錄取了。
上崗第一天,他便認識了顧惜蕾。
那天顧惜蕾到傳達室取快遞,看李睦麵生,和李睦聊了幾句,又拆了一個裝零食的包裹,送了李睦兩個馬卡龍。
馬卡龍的甜膩和粉嫩就和顧惜蕾一般,從那天起,李睦便陷入了對顧惜蕾的單相思中。
但他很快明白,顧惜蕾是自己遙不可及的存在。
對方是重點中學的老師,自己隻是個中專學曆的小保安。況且對方家世不俗,一條項鏈比自己一年工資還貴。
可暗戀這件事是身不由己的。
他先是偷看顧惜蕾,之後演變成會在學校裡,裝作正好同路地跟在對方身後,再後來他會收集對方遺落或丟棄的東西,比如用過的紙巾,不要的包裝袋、快遞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