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來越不滿足。
上周五,他照例在校園巡邏,經過停車場時,鬼使神差地走到顧惜蕾的車子邊。
結果他意外地發現,顧惜蕾的車子沒鎖,車門能打開。
他看到車後座散著一條粉色毛毯,想到毛毯上有顧惜蕾身上的香水味,他便情不自禁地打開車門,想將其占為己有。
沒曾想,顧惜蕾並未走遠,隻是臨時去學校超市買個三明治,一回來便看到李睦抱著她的毛毯,頭埋在其間。
顧惜蕾很不適,質問,兩人因此發生爭吵,準確來說是顧惜蕾單方麵發火。
成律師:“所以你惱羞成怒,因愛生恨,殺了顧惜蕾?”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李睦趕忙道。
即便看不到現場,水長樂也能想象對方慌亂無措,信誓旦旦的模樣。
李睦:“顧老師人真的很好,凶完我後,苦口婆心地告訴我,隨意盜竊他人財物是要判刑的,還建議我去自考個成人本科。生活充實一些,便不會胡思亂想。”
水長樂:“你除了偷盜顧惜蕾的毛毯,是否還偷盜她的手鏈?”
成律師再次轉述。
李睦急忙否認:“沒!絕對沒有!”
他清楚警方在保安室旁的休息室搜羅時,搜出了顧惜蕾的手鏈。但他對天發誓,他沒有偷盜,也沒有撿到過顧惜蕾的手鏈。
“我之前就收集了顧老師擦過汗的紙巾、殘留口紅印的水杯、還有丟掉的快遞盒之類,絕對沒有偷東西!”
車廂內,潘瓊嫌棄地齜牙:“好癡漢,好變態。”
芒安石抿了下唇,想到自己曾將水長樂第一次借住時使用的床套被單收集起來,沒有清洗,頓覺自己被潘瓊影射到。
水長樂:“那為何手鏈會在休息室裡發現?”
李睦欲哭無淚:“我真不清楚啊!或許是顧老師拿快遞,不小心掉了,又被野貓野狗啥帶到隔壁房間?”
水長樂:……
水長樂:“校長劉毅成死亡當天,你是屍體的第一發現人。要知道,曆史案件中,90%的第一發現人是凶手。”
李睦恨不得以頭捶地:“我真的是有冤無處說啊!是警察讓我去校長室看看我才去的,最後變成我是嫌疑人,這什麼道理啊!”
水長樂等人自然清楚這興師問罪很荒誕。
“你把當天的情況仔細回憶一下,不要有疏漏,這樣我們才能為你辯護。”
李睦回想了很久才開口,這次說話的邏輯比之前清晰多了。
上上周五,學校所有學生都去電影院看電影,校園內很冷清。
老師們大多也心照不宣地提早下班。
因為下個月,保安老呂就要告彆他們回老家養老帶孫子,明叔便提議為老呂舉行個送行宴。
考慮到李睦剛來不久,工資都沒焐熱,明叔便沒讓李睦出錢,自己掏錢從附近餐館定了四個菜,又和李睦去附近菜市場有名的鹵味店買下酒菜,最後從兩條街外的批發市場買了一箱本地啤酒。
李睦回憶道:“我們置辦完東西時,下課鈴還沒響呢,大概是五點出頭。”
朝鳳中學冬季的放學鈴是五點半。
芒安石開口道:“警方預估的案發時間是在下午三點到晚上十一點間。”
水長樂對著無線電那端傳達指令:“你是說,從下午三點到放學,你一直和明叔在一起?”
李睦:“那天下午是明叔和呂叔值班,我當時在休息室休息。明叔為了給呂叔驚喜,隻說自己有點事出門,讓呂叔打掩護。然後明叔便來叫我一起出門采購,大概從四點到五點出頭吧。”
水長樂:“那之後呢?”
李睦覺得成律師有些不可理喻:“之後就是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啊!”
水長樂:“從五點多一直喝到十一點?”
李睦努力回憶:“差不多吧,我們當時還布置了一下休息室,然後再去叫呂叔。大概六點開席吧?呂叔看到後激動得手舞足蹈,老淚縱橫,那場麵可感人了!”
水長樂垂眸,思索片刻:“警方接近十一點打電話時,為何是你去巡邏?”
按理來說,深更半夜,肯定要找個人結伴同行。況且是警察囑咐尋人,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效率高。
李睦無奈:“警察打來電話時,我們都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了。呂叔躺在床上睡得和頭驢一般,呼嚕聲都可以穿透床板;明叔趴在桌上怎麼搖都搖不醒。我本來也打算裝作沒聽到電話響的,奈何警察實在太持之以恒了。”
水長樂:“你們酒量不行啊,一箱啤酒就喝成這樣。”
李睦連忙為自己正名:“說的什麼話,小瞧誰呢?一箱啤酒小爺我平日一個人就能掃蕩。主要是明叔還拿出了幾瓶他珍藏的洋酒,明叔說是以前在外貿廠當保安,廠長送的。那瓶子挺袖珍,跟香水瓶一樣,誰知道後勁那麼大。我那晚要不是喝了這酒,看到校長室那畫麵肯定當場嚇破膽。”
水長樂:“啤酒和洋酒混著喝,不醉才怪。”
李睦:“那是,不過還是明叔酒量最好,一個人喝了三瓶洋酒,我跟呂叔各喝一瓶就頂不住了。而且明叔胃好啊,喝的都是冰櫃裡拿出來的,那酒都凍成塊了,跟我們乾杯起來鐺鐺響,可威風了。”
水長樂:“你們用玻璃杯喝酒?”
李睦:“哪能啊,又不是你們斯文人窮講究,喝酒當然就要隨心所欲,直接對著瓶口吹才帶勁!”
說到喝酒,李睦很是上頭,原本戰戰兢兢的聲音都變得昂揚。
水長樂坐在副駕座上,和芒安石對視一眼。
水長樂:“顧惜蕾被害那天晚上,你也和呂叔、明叔在一起?”
李睦:“那天下午和晚上是我值班,明叔陪我打牌。呂叔因為快走了,去見本地一個親戚,下午就不在了,快半夜才回來。”
水長樂:“你一直和明叔在一起?”
李睦:“對啊!”
水長樂十指交握,拇指在虎口處摩搓片刻,道:“那天晚上芒安石老師忘帶東西,臨時回學校取,電子閘大門是你幫他開的嗎?”
李睦頓了下:“嗯,對!”
水長樂:“你沒出來打招呼,隻是幫忙按開關,是因為正在打牌?”
李睦:“嗯,對,我知道工作時間打牌不好,但周日嘛,學校又沒什麼人,開點小差無傷大雅嘛。”
水長樂冷笑一聲:“可是那天,芒安石老師根本沒有回學校,你不記得了嗎?”
成律師滿臉冷峻地複述著水長樂的話,對麵的李睦整個人抖成篩子,顫顫巍巍地狡辯:“我有給幾輛車開門,也沒細看是不是芒老師的車。”
水長樂懶得再舉證:“不要狡辯了,實話實說吧,給假口供會讓你本來50%的嫌疑度,在警方和法官那變成100%。”
李睦垂著頭,像隻鵪鶉,結結巴巴道:“我……我那天晚上想出去剪個頭發……就讓明叔幫我替值班了一會兒。誰知道……那晚上就發生這種事情。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我擅離職守,就……就讓明叔幫我竄個供,說那晚我沒離開,在保安室邊看門邊打牌。”
水長樂:“隻是出去剪個頭發?男人剪頭發能花多長時間?請人代一會班,人之常情,需要說謊嗎?”
李睦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這回不用水長樂提示,成律師自己道:“怕不是普通的剪頭吧?”
李睦羞紅了臉,為難道:“男人嘛,總是有需求的。你看我年紀輕輕,又沒女朋友,去發廊輕鬆一下,不是很正常?再說我也沒做什麼太過分的事,現在發廊收費那麼貴,我就讓小妹幫我摸一下……”
“行了。”水長樂並不想聽具體描述。
一邊暗戀著心上人,一邊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有些人的感情真是廉價又可笑。
水長樂:“我沒什麼問題了。”
成律師接收到信息,又慣例詢問李睦幾個問題後,結束了探訪。
回程路上。
“心裡有數了?”芒安石趁著紅燈,看向身旁的水長樂。
水長樂托著下巴看著窗外,輕輕“嗯”了一聲,霓虹在他臉上落下明滅的斑駁。
“打算怎麼辦?”芒安石問道。
水長樂搖頭:“沒有確鑿證據。”
芒安石看著遠處紅燈倒數的數字:“我覺得他人不壞,但也可能是我識人不深。或許可以詐一詐?”
“詐?”
芒安石笑道:“你不是最會詐人嗎?心存善念的人和心存惡念的人,同樣容易被詐。”
水長樂垂眸:“有時候我在想,會不會不知道真相更好一點。”
就像他不必翻開他和芒安石構建的神域作品,而是將一切認知停留在神域世界裡。
不知道芒安石的深情,不知道芒安石的隱忍,他也無需輾轉反側,心如刀絞。
就像他不必知道芒安石真實的存在於世界上,他可以將一切定義為虛擬世界的一場鏡花水月、浮華大夢。
而不是在離開神域後,黯然神傷,苦思冥想這一場深情,到底是屬於他們,還是隻有自己記得。
坐在後座上的潘瓊看著兩人:“不是我說,你們打什麼啞謎呢?”
水長樂回過頭,看著潘瓊:“或許你多年來一直在追求的真相,也要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