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62(1 / 2)

062

這是一個相當混亂的夜晚。

在許音用出冰係異能的時候, 宅子後頭被許父許母硬生生塞進了廁所裡的許如宿和尤苑就清醒了過來,抖抖抖地撞開了門,大喊:“妖怪, 許音是妖怪!我要舉報!”

……然後齊齊被宮廷侍衛帶走。

直到被丟到了君雨洲麵前,他們都還是懵的。

許如宿看看坐在他對麵的這個男人。

腳踩一雙軍靴, 一身宮廷專門定製的, 隻有王子才能穿在身上的黑色華麗製服, 包裹著男人高大修長的身軀。

男人眉眼淩冽俊朗,雙眸眸色清晰,盯著他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冰冷。

不是那頭因為能量暴-亂而陷入瘋狂的銀狼, 而是他過往最為熟悉的, 沉穩冷靜的大王子殿下。

……這明明是已經完全清醒了!

許如宿登時哪還記得什麼妖怪不妖怪, 人都傻了。

不是說大王子的治療進入最後一個階段了嗎!?

進入最後一個階段的意思也就是,將好未好啊!

這完全好了算是怎麼回事!

他低下頭,冷汗“唰唰”冒了出來。

許父許母也被帶進了王宮,一看大王子這模樣,一看許音被安排緊挨著君雨洲而坐,他們心下一喜, 激動道:“大王子您已經好了?音音把你治好了嗎?”

要是平時, 許如宿一定會狠狠嗬斥許母不懂禮儀,然而這次他還哪顧得上她。

而君雨洲已經微微揚起唇, 嗓音低沉道:“嗯,多虧了音音。”

音音。

許如宿再次陷入了癡傻狀態。

抬起頭,再仔細一瞧君雨洲和許音……

君雨洲低下頭, 輕聲問許音道:“你晚上也沒吃多少,肚子餓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許音搖搖頭:“不用。”

君雨洲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隻是目光在許音身上又輕輕柔柔轉了一圈,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那眼神,那顯然不是看一個朋友、恩人的眼神!

最不想看到的情況還是發生了,許如宿頓時如鯁在喉,臉色鐵青。

注意到他的神情,許音還朝他笑了笑。

這笑容——

許如宿的臉都要綠到發黑了!

下一秒,君雨洲的目光就挪向了他,淡淡道:“許老師,您深夜將音音叫回家的原因是什麼?”

許如宿抖了抖,立刻低下了頭。

許如宿的年歲已經很大,理論上來說即使是麵對國王和王後都沒什麼好膽怯的。

他過去在王宮中呆了那麼久,是個小輩就要敬他一分。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他遇見君雨洲,即使後者沒說什麼沒做什麼,隻是對他頷首,眼神輕輕飄過他的身上,他就渾身發僵,再也擺不出在其他人麵前那種長者的姿態來。

這會兒心裡發虛,則是更加了。

君雨洲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一開口問他,他的心臟都開始跳得飛快。

許如宿勉強鎮定道:“因為兒媳婦,就是許音他媽發燒許多天了……”

許母立刻頂嘴:“才低燒幾天而已,我說了好幾次不用叫音音不用叫音音,爸你非要叫!音音是醫生啊,來了能替我退燒?還是我得絕症快死了要讓音音來見我最後一麵啊?”

許如宿被懟得一噎,怒目而睜:“你!”

一名侍衛在一旁輕咳一聲,道:“殿下,我們接到電話的時候,得到的說法是‘突發疾病,比較嚴重’。”

突發疾病,比較嚴重。

和許母哪點對的上了?

登時,所有目光“唰唰唰”聚集到了許如宿身上,尤其是君雨洲的冰冷目光,簡直猶如有實質一般就快刺穿他的身體,許如宿的臉又轉而漲紅,冷汗都快浸濕衣服了!

可當時說得不嚴重點,又怎麼能讓王宮放人,又怎麼能讓許音不得不回來?

許如宿本想著管他怎麼誇大事實甚至編造假話,反正許音人回來了,他就把人壓在家裡。等到事情過去了,王後陛下還能來追究不成?他大可以說許音他媽的病已經好了!

卻沒想到今晚事情會是這麼個走向!!

大王子清醒了不說,竟還親自趕到了許家來,把他們所有人直接簡單粗暴地集體拎進了王宮!

所有計劃都泡湯了,讓許如宿臨時想一個借口,他也想不出來啊!

登時,他就變得支支吾吾的,手心汗濕,整個人搖搖欲墜。

許母嗤笑一聲,嘀咕道:“為什麼撒謊,原因還不明顯?”

她一個白眼一個白眼地飛著。

許如宿恨不得當場暴起讓這兒媳婦閉嘴了,萬萬沒想到身邊的尤苑也緊張道:“殿下,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許如宿快被氣仰過去了:“尤苑,你?!”

“外公,我說了好幾次了,我治不了大王子!”尤苑也快崩潰了!

要說之前他確實憋著一口氣想跟許音爭一爭,可後來命都快沒了,他不想爭了也是事實,怎麼許如宿還一個勁把他往大王子身邊推?也不看看他們有沒有命搶這個功啊!

剛才被宮廷侍衛拎出許家大門時他們也都看到了,大堂和外頭的馬路上坑坑窪窪的,也不知道就一會兒工夫外麵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大王子此時陰沉的臉色也知道肯定是大事,多半和許音有關!

許如宿要是沒把許音叫回家,能發生這種事?他們現在會在王宮裡?!

——早該睡覺了吧!

尤苑覺得晦氣死了!

許音似笑非笑地看著尤苑,尤苑頭皮都麻了:“許音,今天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我比你都還懵!”

許音輕輕瞥了君雨洲一眼,得到一個眼神回應後,他戲謔道:“但是在我走出許家大門的時候,尤燃襲擊了我?”

尤苑懵了懵:“什麼?”

就在這時,王後也快步走了進來,身後的兩名侍衛還帶著已經穿好了衣服,畏畏縮縮的尤燃。

這家夥剛才在門口拉住許音時一臉的囂張與痞氣,此時此刻卻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粒沙子,最好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尤苑看到他,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再次回想起剛才許家大門口那些被破壞的痕跡,浮現出了一個猜想,頓時覺得快窒息了。

王後帶著一身的怒氣,邊走進來邊厲聲道:“許叔叔,我和陛下召集那麼多幻師進王宮是為了醫治雨洲,不是為了給你們這些人當揚名立萬的踏腳板的!你在王宮裡是老人,你是許家如今的家主,你想扶持你最看重的尤苑,可以,放在平時,我和陛下不是不能幫你一把,可是你現在在乾什麼!?你拿雨洲的生命在開玩笑嗎?!”

王後最初被宮廷幻師陸老先生叫到君雨洲的宮殿時,還不是很明白狀況。

直到君雨洲醒來,緊蹙著眉頭揉著眼窩,不等陸老先生檢查身體就低聲說出兩個字:“不對。”

他迅速地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之後,冷凝著麵孔對侍衛們下達了一係列指令,轉身離開,準備前往許家,王後才後知後覺想明白這一係列事情。

許如宿和尤苑已經臉色慘白,王後走到君雨洲和許音身邊停下,指著尤燃怒道:“你為了把尤苑塞到雨洲身邊來,竟然喪心病狂到把許音騙回家不說,還想讓尤燃殺了他?!”

許如宿徹底懵逼了,他看看尤燃,又看看王後,呆呆地張了張嘴:“不是,王後您在說什麼……”

尤燃哆哆嗦嗦道:“我我我我不知道,我沒想殺許音啊,我隻是想攔住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沒意識了,我——”

“你到底乾了什麼?!”尤苑抓狂地抓起了頭發,“你攔住他乾什麼?!”

“我、我不是想幫哥你一把……”尤燃繼續哆哆嗦嗦。

尤苑瘋了,吼道:“我要你幫我了?!你們能不能彆這麼自說自話啊!”

他甚至罵了句臟話,罵完就對王後道:“王後殿下,真的不關我事,我什麼都不清楚,這都是我外公和我弟弟計劃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許如宿:“尤苑?!”

尤燃:“哥?!”

王後冷笑道:“是嗎?那麼許叔叔,尤燃,你們知道你們做出這種事情的後果是什麼嗎?”

那是真的要去坐牢的!

許如宿也瘋了,連忙撇關係:“不關我事,我根本不知道尤燃乾了什麼,他想殺許音是他自己的計劃!”

尤燃:“????”

尤燃:“我沒想殺許音,我隻是想攔住他而已——不是外公你把許音騙回家想把他關在家裡,塞我哥進王宮的嗎?!我隻是想助你跟我哥一臂之力而已!”

尤苑:“老子助你媽!”

尤燃:“哥你彆亂罵人,你媽也是我媽!”

許如宿:“老子助你爺爺!”

尤燃:“艸了!”

三個人在底下罵成一團,甚至快打起來了,其他人冷眼看著。

許父許母兩人雖然沒什麼本事,也不太聰明,但這會兒也敏感察覺到事情好像不太對。

他們看了看許音那邊。

許音神情淡淡,君雨洲瞥了眼門口,而王後雖然麵上惱怒,雙手卻緊緊揪在一起,表情有些僵硬。

夫妻倆對視一眼,決定保持沉默,什麼話都彆說。

下一秒,門被叩響了。

尤燃、尤苑和許如宿三人猶在對罵,君雨洲緩緩道:“進來。”

門被推開。

二王子站在門口,遙遙望了君雨洲一眼。

目光凝住片刻後,他又看向爭論爭得亂紅脖子粗的尤燃,扯了扯唇角。

這細微的眼神動作隻發生在幾秒之間,王後卻瞬間紅了眼眶,側過了身。

二王子歎息一聲,走了進來,道:“哥,你終於醒了。”

他身後的侍衛見到房間內的情景,發現和他們剛才得到的情報不同,頓時臉色變了,扯住了二王子。

而二王子笑了笑,便將他的手輕輕拂下,繼續往裡頭走去。

尤燃正在跟尤苑、許如宿打架,打到一半突然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冷香味,回頭定睛一看,愕然道:“你——你是誰,你怎麼會在王宮裡?!”

二王子隻瞥了瞥他。

要說這會兒尤燃熱血上頭,腦子轉得特彆快,他一看二王子身上的裝扮,立刻就想到了,驚道:“你也是王子?”

今天下午他在一家會所裡跟哥們兒一起玩,玩得差不多,走出去時在走廊裡不小心被絆了一跤,摔倒在地上,當時就是這個人扶他起來的。

這人還對他笑了笑,尤燃就給記住了!

這個人竟然是王子?

王子怎麼會去那種地方?

等等——

也是這一刻,尤燃突然想起……今天下午他那麼摔了一跤之後就覺得身上有點不舒服,真要仔細探究,似乎是在這個人扶起他的一瞬間,他就覺得自己的能量脈絡好像有點躁動。

但因為當時哥們兒就在身邊,插科打諢的,所以尤燃也就很快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直到晚上他攔住許音,動武的念頭剛閃現,能量就突然暴-亂,他陷入了昏迷……

幻人在情緒上頭時本來就更容易發生能量暴-亂,更彆提他白天本來就不舒服過。

尤燃這腦子轉得快啊,他就覺得一道精光閃過了腦海,登時就撲上去抓住了二王子道:“等等,你是不是對我動了什麼手腳?我今天會突然能量暴-亂是不是跟你有關係啊!我就說當時你扶我起來時我怎麼覺得身上有點不對!”

尤燃突然咬上二王子把許如宿和尤苑都給嚇了跳。

可尤燃這會兒急著想甩鍋,嘴一張,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不管不顧地道:“對啊,你是王子,會出現在那種會所也太奇怪了吧!你……你不會是故意找上我的吧?!而且許音要是死了,大王子治不好了,那得益的是你啊!”

尤燃覺得自己這邏輯理得挺順的,雖然他不知道這個王子是怎麼對他動了手腳,但他就是直覺這人下午在會所的出現很不對!

他死死抓著二王子的手臂,看看自家外公和大哥,又看看王後君雨洲他們,喊道:“反正我沒想殺許音,就算真有人要殺他那也肯定是其他人!”

尤苑懵逼了會兒,可他大概也是被王後那通指責逼急了,腦回路跟著急轉彎了下。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跳了起來道:“等等,我離開王宮那天二王子你還把我叫住了,你、你當時是不是就是想暗示我那個……讓我對付許音啊!”

要是平時他們肯定沒膽子敢攀咬二王子,就算真的意識到王室內部有什麼古怪,他們又不是嫌活太久了,何必去參與呢?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啊,如果這會兒真把“蓄意謀殺許音”的罪名安到他們頭上,那他們可完蛋了!

因此不管牽不牽強,他們現在但凡想到點沾得上邊的就想甩鍋,有任何蛛絲馬跡都統統給甩出來!

尤苑很快又道:“說起來最近王宮不是出現過好幾次能量暴-亂事件了嗎?上次那頭黑熊發瘋時……二王子你也在草坪邊,我看到了的!”

尤苑說著說著又有點虛,音量低了下來。

尤燃卻毫無顧忌。

“我遇到他之後,到了晚上才病發的!”尤燃指著二王子道,“六七個小時的時間,要不是那會兒想揍許音——咳,指不定還能拖久點!”

尤燃越想越覺得自己就是被精準算計了,算計他的人就是掐準了他見到許音會想動手,陷入能量暴-亂!

尤苑不知道那名黑熊侍衛能量狂暴前是否見過二王子,但他很快想到——

許如宿同時脫口而出:“大王子病發那天的早上,不是跟陛下王後還有二王子、三王子一起用過餐嗎!”

那天他恰巧在王宮,和國王聊起事情時聽說的。

大王子二王子長大之後,不論是學業還是事務都很繁忙,有時候一個禮拜都互相碰不到一回。

那天國王還感歎著,他們夫妻倆和三兄弟如今也是難得能一起用個早餐。

從早上到傍晚大王子病發,大概十多個小時的樣子,比尤燃的潛伏期久一些,但尤燃是因為想動手,提前引爆了身體裡的不穩定因素,大王子則是正常情況下突然陷入能量暴-亂,算算時間,其實差不多啊!

而且說起來,許樹這段時間跟二王子走得也很近,而大王子病情好轉這件事就是許樹突然意有所指地和許如宿提起,才讓許如宿冒出了把許音騙回家的念頭的……

原本尤燃隻是想甩鍋,轉移注意力,可如今這三個人越想越不對勁,狠狠咽了咽口水。

忽然之間,所有人都以一種微妙古怪的目光看向二王子。

二王子垂下了眼簾。

王後突然低聲道:“夠了吧。”

她徹底轉過身,背對著他們,輕輕抬手,仿佛是在擦眼淚。

許如宿、尤苑、尤燃愣了愣,突然明白了什麼,瞠目結舌。

尤燃抖了下,連忙丟開了二王子的手,踉蹌倒退兩步。

房間裡一時變得很安靜,沒人說話。

二王子處於目光焦點之中,沉默了會兒,便抬起眸,看向許音:“你把他們兩個都徹底治好了。”

許音點點頭,站起身,看了眼二王子身後神情戒備的侍衛,又看看二王子,最終選擇走向後者,伸出手,輕輕碰了下二王子的手臂。

二王子沒有躲避,而許音收回手便道:“是你。”

“你是幻人,但是能夠操控自己身體裡的能量流。”

君雨洲、尤燃身體中那異常能量段的波紋,和二王子體內的能量波紋一模一樣。

然而幻人本身理應是無法成為幻師的,他們掌握不了幻師的那種能力。

二王子不僅突破了這一層壁,甚至其能力要比許多頂尖幻師都要強大很多。

二王子聞言,笑道:“你連這都已經能分辨出來了?我聽說你是許家天賦最差的幻師,和尤苑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結果根本不是這樣嘛……許爺爺也有看人看走眼的時候?”

許如宿聞言,再次被噎得快吐出一口血。

“你一點都不驚訝?”王後背對著他,啞聲道,“你來之前就猜到了?”

剛才對許家三人說的那些話,那些反應,其實都是王後和許音他們演的,故意這麼說的。

王後意識到君雨洲的病發,真的是有人以一種所有人都無法想象到的方式作了祟,而這人如今還想殺了許音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將範圍縮小到了某個特定範圍。

隻是她不願意相信。

因此她放出的消息是,許家出了事,許音向王宮求助,侍衛們及時將發瘋的尤燃抓住,抓回了王宮,但因為許音的短暫離開,君雨洲的病情出現了迅速的惡化。

聽到這樣的消息,“那個人”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什麼感情,都會想要親自來確認一番吧。

王後想等對方親自出現在她麵前。

然而她的內心是不願意麵對這樣的事實的。

因此她甚至欺瞞許家三人,讓他們以為罪名將會被安在自己身上,她聽著這三人狗咬狗,互相推鍋,惶恐地試圖把罪名從自己身上甩掉……終於不得不承認,這三個人隻是被利用了。

始作俑者是其他人。

而這個人,也安安靜靜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二王子閉上眼,笑了笑,道:“嗯……因為自從許音出現,很多事情就變得很不順利,突然之間遂了意,好像反而有點不真實感,所以我本來也沒怎麼敢相信吧。”

“殿下。”他的侍衛低聲叫道。

“但不論成功還是失敗,我都沒有想過要逃出王宮……又能逃到哪裡去呢?那麼狼狽,不是我的風格,”二王子微笑道,“所以即使失敗,也不用抓捕我,我不會逃的。”

他甚至會主動走到他們的麵前。

王後猛地轉過身,通紅著眼道:“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雨洲是你大哥!你那麼想要王位嗎?!”

君雨洲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他隻沉默地看著二王子。

二王子笑了笑:“這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