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六)(1 / 2)

這個陳忠,算是十昭鎮陳氏一族裡說得上話的人,有點本事,但為人自私,善於鑽營,愛占小便宜。

南荇記得,以前她被打得住院了那一次,楊念娣曾經去求陳忠管管陳建,他當麵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卻嘲笑陳建,自己家婆娘都管不住,出來亂說話惹人嘲笑,害得楊念娣被扇了一耳光,臉腫了好幾天。

現在陳建死了,陳忠把他家裡的東西都拿走不算,還居然想來敲詐喪葬費。

“他和我有什麼關係?”南荇冷冷地道,“他已經拿了我們家的錢,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你要是想要錢,到地底下找他要。”

陳忠被噎了一下,一時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認錯人了。

在他的印象裡,陳建家那個女兒柔弱膽小,被欺負了隻會含著眼淚躲起來,今天怎麼居然這樣口齒伶俐、說話不帶臟字地罵了回來?

他盯著南荇看了片刻,又看了看旁邊的霍寧辭,大概明白了。

這丫頭片子現在是有人撐腰,所以才膽子大了,可惜,她也不想想,在這裡這麼一個男人算什麼?就算警察來了,也要忌憚他們三分。

“小丫頭說話沒輕沒重的,我做長輩的不跟你計較,”陳忠假笑了一聲,“我聽說你現在有錢了,不僅爸媽是大老板,你也開了公司,還在南明市發錢給彆人讀書。既然這樣,也要幫襯一下我們這些鄉裡鄉親的,大家說對不對?”

一起幫忙搬東西的人一聽這話都圍了過來,這些人有的是陳家的親戚,也有的是街坊鄰居。

“原來是陳建家那丫頭啊。”

“這麼厲害了?不可能吧?”

“老陳說的沒錯,做人可不能忘本。”

……

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王奶奶氣得臉都白了,顫巍巍地道:“大家可彆聽人胡說,她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錢?陳忠啊,這念娣家的東西都被你搬空了,也該夠了,人可不能貪心……”

“這本來就是我們陳家的東西,這房子也是我們陳家的,她一個女人,竟然殺了自己丈夫,難道還想著來分我們陳家的家產?笑話。”陳忠很不屑地道,“我坦白說吧,你要是一毛不拔,我們是不會諒解楊念娣的,一命抵一命,天經地義,就看你還有沒有良心,要不要你阿媽活命了。”

南荇終於恍然大悟。

怪不得陳警官一開始就說什麼社會影響很壞,有人聯名要嚴懲,原來背後是這位在搗鬼。

這人可能聽到過一些法律常識,知道這種凶殺案如果能取得親屬的諒解書,在法庭上就能夠輕判,所以想拿這個來要挾,敲詐點錢。

那他可真是打錯算盤了。

南荇不動聲色地滑開了手機,朝著陳忠笑了笑:“我沒聽懂,你再說一遍?”

霍寧辭瞟了她一眼,露出了一絲笑容。

陳忠頓時激動了,陳建出事以前,他們兄弟倆就商量著該怎麼一起去安州找南荇要錢,陳建一死,他還以為這事沒什麼大希望了,沒想到南荇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又說了一遍,強調道:“你自己權衡著看,就算你阿爸打過你,你阿媽可是把你捧在手心裡護著的,再說了,他們倆養了你二十年,供你讀書上大學,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你憑幾個錢就真的能斷絕關係了?要這樣真就是白眼狼,要被人唾棄一輩子的!”

南荇沉默了片刻,問:“我明白了,你要多少錢,才肯諒解我阿媽?”

陳忠一時有點拿捏不準,狠了狠心:“五……五十萬!”

一旁的王奶奶驚呼了一聲:“什麼?陳老大,你這也太狠了吧……小荇她不容易,念娣以前對你這個大哥也不錯,你不能把事情做絕了……”

“王奶奶,你彆怕,”南荇安慰道,轉頭迎視著陳忠的目光,一字一頓地道:“你彆做夢了,像你這樣的敲詐勒索,我一毛錢都不會給你!”

“你說什麼?”陳忠上前了一步,神態凶狠,好像下一秒就要衝上來打人了一樣。

南荇有一瞬間的窒息,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刻,這張和陳建相似的臉龐在眼前放大,仿佛把從前的恐懼帶回了她的身體裡,她本能地就想找地方把自己蜷縮起來,像以前一樣,努力讓自己少受點傷害。

眼前一晃,霍寧辭的身體擋在了她的麵前,低沉冷厲的聲音響起:“你想乾什麼?”

南荇猛地回過神來。

年少的陰霾太過可怕,她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卻沒想到,那些恐懼依然刻在了她的骨子裡,會在不經意的時候侵蝕她的意識,讓她惶恐,使她害怕。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此時她站在這個曾經被家暴過的地方,麵對著酷似施暴者的臉龐,終於如釋重負。

是時候從這個困擾了她二十年的噩夢徹底走出來了,把所有的傷害像腐肉一樣剔除。

過去的一切,早就已經過去。

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逆來順受的女孩。

“我說,像你這樣敲詐勒索,走邪門歪道的,遲早都會有報應,就像陳建一樣,”南荇的語聲清晰有力,在空氣中回蕩著,“陳建這麼多年對我和阿媽家暴,所有的證據我都留著,他早就違法犯罪,足夠判刑一百次了,我阿媽是被他打得忍無可忍才正當防衛的。不要以為你在陳家有點勢力就能為所欲為了,我不相信會有這麼多人傻嗬嗬的,被你蒙騙、當你敲詐勒索的槍,違法了還不知道,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銀子呢。”

她這一番話,即澄清了楊念娣惡意殺人的謠言,又提醒警告了那些被攛掇著聯名的氏族中人,頗為高明。

果不其然,圍著的街坊鄰居竊竊私語了起來,看向陳忠的眼神中有了疑惑。

陳忠見勢不妙,立刻大喝了一聲:“好啊,幾年沒見,現在變得伶牙俐齒,還會挑撥離間了!當長輩的不教訓你一下,你還真的飛上天了,今天你不許走,給我留下來我們好好說道說道,還有你,”他指著霍寧辭冷笑了一聲,“哪裡來的人敢在我們陳家的地盤撒野,今天就讓你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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