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你,明亮得像天上星辰,奪目至極,讓人移不開眼睛。
陳以南心頭微動,回頭一笑:“彆鬨,我是喜歡文科的。”
她在避而不答。
程橋心中明白,“怎麼會選文綜高考呢?”
陳以南失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程橋嘴巴不受控製地說著:
“我家有個妹妹,她也是理科生,我見過她沒日沒夜的做題,摞起來題冊比兩個她還高。我覺得很苦,她卻覺得很快樂。艱辛卻又快樂。”
“但她依舊沒達到你的程度,也許是你天才使然,但我文綜也不錯,我明白的,世上任何成就,一句天才便蓋過,那是對當事人努力最大的羞辱。”
“為什麼要放棄自己真愛的事業呢?”
陳以南沒有回答。
程橋握緊她的肩膀,像是在解開一個宇宙謎題般小心翼翼,“我有個不禮貌的猜想,你彆生氣——”
他腦子過電似的想起了許多事情。
程家並非小官小員,程橋從小見過的利益輸送與傾軋不知凡幾,曆史上爆出過的太陽係醜聞公案,對彆人而言是茶餘飯後的驚爆談資,對他而言卻是能夠調出檔案擺在案上,細細翻閱的程度。
他明白星雲高考的公平與偉大,也明白這世上從無不留黑暗的光明。
眼前之人,內裡錦繡乾坤、外表花團錦簇,她本該走進理科神殿,擁有一段恒星般閃耀的人生。
“陳以南,你是不是被人替考——”
程橋心緒激動,幾乎脫口而出,陳以南忽然捂住他的嘴。
程橋:“……”
無法忍耐的潮紅,爬了滿臉,但他沒有掙紮,定定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灰色眼睛。
她真美,美的令人窒息。
“噓。”陳以南摸摸他的臉,點點笑意在灰眸中漾開,“我很感謝程橋你設身處地地替我思考,但不鼓勵不顧場合的發表危險觀點。”
“現在還在高考直播呢,小哥哥。”她湊在他耳邊說道:
“也許是四區抓鬮選考生,也許是真有人替了我。”
“就算真是替考,這是醜惡嗎?當然是,我很在意嗎,未必。”
“理科是真愛是靈魂,但文科卻是上層建築。”
“解開謎底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度過眼前難關。”
程橋:“……你不委屈嗎?”
陳以南輕聲一笑,並沒回答這個問題:“因緣際會吧,我受過見過的不平之事,太多了,多到數不清。”
“委屈這個詞是不存在我的詞典裡的。”
有人替你伸冤,你才配委屈,一直孤身走夜路的人,哭了也不會有人為你遮風擋雨。
前世戰火紛飛的年代,陳以南的眼睛,就沒怎麼看到過公平。
那時起她就明白了,選擇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歸途。
文理重要嗎?
重要。
但這會乾擾她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嗎?
好像並不。
命運將她放在了這場開局那一刻,她就決定,好好下完這盤棋,不管手裡的牌有多爛。
她早不是當年17歲負氣就能棄考文科、語文卷子隻寫一道題得20分的陳以南了。
條條大路通羅馬,僅此而已。
程橋用了很大毅力,才克製住擁抱隊長的衝動。
“好,我聽你的。”他垂眸,一陣潮濕湧上睫毛。
陳以南笑起來,“你心跳很快。”
程橋:“……”
心臟被狠狠撞了一下,程橋眼淚竟落了下來,陳以南一怔,哭笑不得:“天啊,隨便說個險惡猜測,橋哥就流淚了,真是個善良的人啊。”說完,幫他擦擦眼淚,並不溫柔,擦得程橋眼角紅了一片。
他沉默著推開她,揮揮手,也不道彆,按照之前計劃,朝左邊路口分散。
九龍寨灰蒙蒙的,寨子外晴空萬裡。
程橋的心裡卻電閃雷鳴。
他是朵長在溫室的嫩紅花朵,根莖挺直,努力向往著真實宇宙的風霜雷電。
但當風霜雷電真來了,他卻隻想用自己脆弱的花瓣包裹她,保護她。
你真可笑啊程橋。
花朵需要柔潤的土壤,而雷電,需要的是廣闊天地
。
這是不相配的。他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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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換上文綜題後,陳以南的闖關氣勢就從勢如破竹變作了遊龍入海,刷刷刷,二十分鐘打爆了九龍寨五個街區,這效率,堪比星艦炮轟。
看台觀眾明顯分成了兩波,一波對著屏幕歡呼各位考生的表現,另一波還沉浸在陳以南的戰術題答案裡,撅著屁股在地上畫戰艦推演,一會嗷一聲妙哇!一會慘叫一聲臥槽我忘了閃電戰關鍵要素是啥了!
Aj看的眼疼,摩拳擦掌,真想跳進場給這波門外漢好好推演一番。
一幫渣渣民科!hetui!
陳以南那麼野的路子都被他們禍禍成推土機了!
哈莉小姐嗦著筆頭,囔囔說:“要不前輩,我寫篇陳以南戰術投稿吧,你潤色一下,咱們投軍事期刊?吹一波天才考生,吸引記者過來?可以再抬一波收視率!”
Aj一愣,目露驚喜:“小同誌很靈活啊。”
哈莉聳肩:“是啊,文科生比不了你們數學好,但我們很變通很入世啊,會整合資源。”
Aj一拍大腿,“行,你寫我改,咱們投《軍情速遞》!”
哈莉張大嘴:“哇,太陽係的頂級期刊啊!”
Aj嘁一聲:“這算什麼,我還沒讓你投獵戶座頂刊呢——彆鬨了,看直播,野明淵把賈誼勾引出來了!”
屏幕裡,野明淵站在高樓頂上瘋狂咳嗽。冷風吹戰鼓擂,他哆嗦地像隻蝦米。
光腦裡準時傳出他的國罵:“陳以南,我真是欠了你全家,避嫌個狗屁啊,老子寧肯下來打怪!”
“這寨子咋這麼冷!”
忽然,一顆石子崩到了他下巴,野明淵一愣,低頭望下去,樓下站了個年輕人,長袍短髯,舉著雙手在那蹦:
“不許汙蔑屈子的《離騷》!”
“豎子小兒!找打!”說完衝上樓梯,看樣子是打算拿雞毛撣子和野明淵決一死戰。
光腦冒出陳以南的聲音:“問他是誰?”
野明淵立刻對著天台口嗷嗷喊:“你誰啊你,管我念不念離騷!老子就是騷!”
光腦裡的隊友:“噗——!”
四區看台上笑倒了一片,不少人拍著大腿眼淚都笑出來了。
怒氣衝衝的聲音從樓梯傳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漢朝賈誼!”
“今日必為屈子正名!”
野明淵:“……”
“哦草!題眼來了!題眼你慢點彆摔著!腿斷了無所謂手彆傷著還等你寫過秦論呢!”
“——陳以南,你們趕緊定位我!獵物已到,快來抄底包餃子啊!”
“我在九龍寨88號!”
“這就來!”四道聲音齊刷刷從光腦中傳出,嗖嗖聲響起,幾道人影翻越上九龍寨參差不齊的院牆,如猛虎下山般,朝88號撲來——
監控前,陳天罡猛站起來:“糟了,賈誼自己出來了!”
“八區寢室長!攔住她們!”
然而,耳機裡傳來的隻有密集的槍聲——
啪啪啪,八區門前的燈,一盞盞被打碎了,整個片區陷入黑暗。
......
天黑了,殺手請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