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呼吸交纏(1 / 2)

第二天, 登基大典。

天家富貴, 人間繁華, 酣宴恩榮, 蔚姿逾畫, 今天的鬱北京都和皇城無處不洋溢著歡慶的氣息。

按照鬱北禮製, 卯時日升之刻,太子前往泰山, 拜祭天地。祭完太廟和社稷壇後,太子回宮,儀仗林立,車乘相銜, 百姓一路擁呼。

因為沒有太後和太上皇, 便免了朝拜的流程, 新帝隻去光明殿接受群臣拜賀即可。

少年身著黃袍,年輕而沉穩。登了高台, 他坐在金燦燦的龍椅上, 俯視底下的人,目光深邃。

丹陛大樂奏響,中和韶樂跟隨。在樂聲和長鞭的破空聲中, 眾臣跪下,行三跪九叩禮, 聲音響徹光明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棠手捧著玉璽, 獻上高台:“新帝登位, 我朝臣民, 不勝欣喜。”

他沒有下跪——眾人都知道,是新帝給他的特權。

鬱恪凝視著他,半晌,抬手道:“多謝國師。”

他身邊的太監恭敬接過玉璽,黎原盛打開聖旨,大聲宣讀道:

“詔曰:鬱北前興,宏業惟歌,威振四海,勳德彌縟。今朕承皇命眷顧,順應天意,繼承大統,炳耀斧烈……”

“……國師楚棠,憂思朝綱,金聲玉振,天地輝光。朕為蒼生福澤計,今封楚棠為當一字並肩王,位比天子,共理朝政。違逆國師者,如違朕,斬。欽此!”

底下的大臣臉色各異,但都隻能紛紛跪下:“臣謹遵新帝聖旨。”

他們低了頭,沒看見國師也有一瞬間的怔愣。楚棠一向淡定,很快便收了詫異,單膝跪下:“謝陛下隆恩。”

宋雙成和容約站在群臣前列,仰視著他們。

這十幾年裡,大臣們看著鬱恪日漸掌權,將國事處理得井井有條。鬱北歌舞升平,太平盛世,除了國師,也有少年太子的一份力。

他即將成為一代君王,有野心,有手段,將來的朝廷再不能欺他分毫。隻是不知道,他對他的老師,鬱北的國師,是否還如從前一樣赤誠?

一字並肩王,那可是比肩天子的位子,多少人夢寐以求?鬱恪這個安排,究竟是好心,還是故意將楚棠推向風口浪尖?

回去的路上,宋雙成問容約:“你說,陛下給國師封王是何意?”

容約搖頭:“不知。”

他們是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人了。

若說他好心,可單國師一個位子便足夠楚棠榮華此生了,何必再施加高位,將楚棠推至無上的榮耀之位?

若說他不懷好意,但前朝帝王製衡權臣時,未曾有誰將一字並肩王的位子送出去的,可說是謹慎至極,難道鬱恪不謹慎嗎?不可能,十幾年前他能在沈丞相等奸臣手中活下來,還能順利繼承大統,便足知他有城府有計謀。

堂上一呼,階下百諾。

宣讀到封王的聖旨時,少年端坐著,目光銳利地望著跪地的大臣,其實他的餘光在瞥著楚棠。他方才明明跪在他麵前,明明是一副臣服的姿態,卻依然與眾不同——鬱恪知道他心裡平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楚棠這人,看似喜愛權勢,但接觸久了,就很容易讓人開始懷疑這個判斷。他分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裡。和鬱恪相處時,他什麼也不要求,和容約他們相處,除了朝事,說得更多的就是一些風花雪月的高潔之事,一點兒都沒有權臣的深沉。

彆人懼他羨他愛他,鬱恪也懼他羨他愛他。可他與彆人不一樣。

大多數人畏怕楚棠城府心機,欽羨他高位權勢,喜愛他清冷容顏。可鬱恪不是。他對楚棠的感情,植根於楚棠這個人,真實的人。

鬱恪的感覺從小就比旁人敏銳。

聲色犬馬,鐘鳴鼎食,楚棠明明置身其中,卻天然有著一種片葉不沾身的冰冷氣質,仿佛他永遠掌控著全場,永遠站在頂端,高高在上,俯視眾人,可誰都進不了他的眼裡——

不過沒關係。隻要楚棠不注視彆人,隻要楚棠隻對他特殊,楚棠想要什麼,他都能送上。

從前的太師之位,虛無縹緲,因為太子年幼,手中無權,一旦被人擠下去,老師沒有拿著什麼好處,嘔心瀝血教了學生不說,還要跟著遭殃。

楚棠有著國師的頭銜和權力,勢如中天,想必也看不起一個小小的、沒有實權的太師。

所有人稱呼他,都是國師在前,仿佛完全忘記他還是太子的老師。

然而後來,太子不再是那個無依無靠、勢單力薄的太子了,他逐漸長大,變得和國師一樣,冰雪聰明、心懷天下、不苟言笑,他開始有自己的勢力,不再是隻能依賴攀爬著國師而生長的菟絲。

現在,太子登基了。

水漲船高,太師自然也該平步青雲。

鬱恪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心想,太師的位子沒有給楚棠帶來什麼,那帝師呢?

如果帝師不能,那其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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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那日,京都的百姓看到太陽旁邊有紫氣縈繞,隱隱約約,驚訝萬分,奔走相告:這紫氣東來之兆,分明是天降祥瑞啊!

新帝即位,大赦天下,普天同慶,改年號為“唐”,以章明德。

不過少年皇帝登基,沒有封妃立後,倒封了太師為帝師,立了國師為一字並肩王,位高宰輔,也是新奇。

這次大典舉行得很順利,畢竟鬱恪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十三皇子了,他有國師,有眾多擁護他的臣子,有屬於自己的勢力。

……

半個月後,乾清殿。

鬱恪站在書桌前,勾勒出最後一道線後,放下毛筆。

黎原盛用鎮紙壓住那幅畫,笑嗬嗬道:“陛下的畫技愈發精湛了,比宮裡的畫師還要好!”

鬱恪打了個哈欠:“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未時三刻了,要不要準備晚膳?”

鬱恪揮揮手:“還早著,朕再批會兒奏折。”

黎原盛小心拿起那幅畫,不敢亂瞄,拿去收好,默默退出去。

桌上的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這半個月以來,鬱北各項事務繁忙得很,新帝剛登基,很多事情都得安排上,各大臣都忙得團團轉,就連楚棠也是。

鬱恪在一封奏折上打下朱批,心想,他都好幾天沒看到楚棠了。等今晚處理完這些東西,他就去國師府。

等一天的事情都搞定,一天也都過去了。

暮色四合,鬱恪起身,伸了個懶腰:“去國師府。”

黎原盛彎著腰,聽到他的話,苦著張臉道:“陛下,國師府方才來人說國師今日不得空,希望陛下好好待在宮裡。”

鬱恪有些生氣:“他怎麼總拒絕朕去找他!”

黎原盛趕緊道:“這些天陛下沒日沒夜地在批折子,身體勞累,國師許是心疼陛下來回辛苦,在體諒陛下呢!”

鬱恪臉色才好看了一點兒,他想起楚棠這段時間總算忙到半夜才歇下,糾結了一會兒,說道:“那便罷了,朕將那些事情弄好再去找他。叫人看著,一定要他喝下朕送去的補品。”

“哎,奴才記著,定不會讓國師再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