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晌貪歡(1 / 2)

竹鞭輕輕敲在桌上, 發出清脆的響聲。楚棠聲音輕輕的:“陛下, 許憶他不是奴隸了, 就算是, 你也不能無端動手。”

鬱恪握緊手, 指甲嵌入了掌心, 控訴道:“你又為他說話。你偏心。”

楚棠好似不知該回他什麼好,頓了一下, 輕吐口氣:“陛下深夜來府,就是為了和臣的侍衛打一架,然後借故指責臣的嗎?”

鬱恪抿著唇,心裡委屈:“才不是。”

“那所為何事?”楚棠問道。

鬱恪不言。難道要他將那個夢說出來嗎?那樣的話, 楚棠一定會趕他出去, 然後再也不要看到他了吧。

他跪得筆直, 隔著跳動的燭火,盯著楚棠手中的教鞭, 似乎在看什麼洪水猛獸一樣。從宮中出來, 到現在跪在楚棠麵前,他心底就像有座翻滾的小火山,噴著的烈焰岩漿忽然變成了酸酸的醋, 酸得他心裡發脹。

鬱恪執著道:“你從來不用這個罰我的。”

好像聽到了好笑的話,楚棠一哂, 點點頭, 神色難得的生動:“那陛下知道臣今晚為何要罰你嗎?”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握著教鞭, 不經意地點了點桌子, 像蜻蜓點水一般,卻鉤住了鬱恪的目光。

他難免想起了方才那個夢。在那個聲色暖融的紅綃帳裡,他抱著楚棠,楚棠的手縛在綢帶中,掙脫不開,隻能靠在他懷裡。

鬱恪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他聲音有些嘶啞,仿佛委屈得已經哭過了,又莫名帶著一絲絲侵略性:“我打了你的人,你就要罰我,是不是?你就是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第一次要打我。”

楚棠原本並不看他,隻定定地凝視著教鞭一端,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聽到鬱恪的話,他微微轉過頭,看著鬱恪倔強的眼神,忽然笑了。

這一笑,如素華霜月,滿室生輝,穠麗無比。

鬱恪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他,看得都怔愣了一下。

楚棠不經常這樣笑。麵對臣子時,他平時的笑都是懶懶的、高傲的、勝券在握的,要不就是冷冷淡淡的,疏離得很,仿佛他不是這裡的人,仿佛他眼前的一切都隻是虛幻的,他什麼都沒放在心上。

可他現在的笑,雖然極淡,卻也極真實,好像終於落到了人間。

鬱恪盯著他唇邊的淺笑,仿佛情難自禁,突然往前動了動,伸出手去似乎要做些什麼。

隻是還未觸到楚棠,楚棠清冷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陛下。”

這一喚,仿佛泠泠的晨鐘,喚醒了鬱恪癡迷了的心神。

他手一滯,僵硬地收回身側,筆挺地跪著,倔強道:“老師要做什麼?”

楚棠冷淡道:“為師要罰你啊。”

鬱恪心底顫動。他覺得他剛從魔怔中醒來,就又要被楚棠拉回更深的深淵了。

“手伸出來。”

身體比腦子還快,在鬱恪意識到之前,他的手就已經伸出去了。不過他也沒想著收回來就是了。

“學生有什麼錯?”鬱恪烏黑的瞳孔泛著幽幽的波光,好像一個孩童在認真等著回答,小聲道,“老師要罰,也該說明白呀。”

楚棠瞥了一眼他的手,道:“左手。”

少年便聽話地換了隻手。

左手掌心向上,平平張著,仿佛在乖乖等著懲罰,絲毫沒有畏縮的意思。

楚棠用教鞭的頂端輕輕拍了下鬱恪的手心:“陛下,您自己不會反省反省嗎?”

冰涼的硬物劃過掌心,又酸又癢,仿佛自己正坦開脆弱的地方任由人宰割,鬱恪手一顫,但沒收回來:“學生不知道。”

“啪”,竹鞭打在手心的聲音響起,像是主人留了情,又像是沒有絲毫動容,在寧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脆響亮。

鬱恪的眼淚驟然就落了下來。不是疼的,但也不是不疼。

如他方才所說,楚棠以前從來不舍得這種東西罰他,他做錯事了最多讓他抄抄書,或者麵壁思過。楚棠對他向來很溫柔,不會像尋常夫子那樣,不假辭色地用教鞭教訓學生。

這是楚棠第一次這樣罰他。

還是為了一個小小的侍衛。

各種委屈、難為情湧上心頭,鬱恪竭力咽下,道:“我就是不知道。”

楚棠又給了他一下,聲音冷凝:“陛下,夜闖國師府,若是平常人,早就該屍骨無存了。你沒讓人通報一聲就闖進為師的書房,這是不是一個學生該有的敬意?”

鬱恪癟嘴抽泣道:“不是。”

“啪啪”兩聲,這次楚棠連著打了兩下。

“無故惹起爭端,莫名其妙發怒,恃強淩弱,欺負受傷之人,這是一個帝王該有的素養嗎?”

鬱恪手心紅了好幾條痕,眼眶和鼻子也通紅:“不是。”

楚棠瞧了他一眼,竹鞭輕柔了一點兒:“打壞了為師書桌上的字畫,賠不賠?”

他打得沒那麼重了,鬱恪的眼淚反而掉得更厲害,哽咽著道:“賠。”

楚棠收了勁兒,竹鞭點了點他手心:“為師的人被你打傷了,道不道歉?”

鬱恪剛要點頭,忽然止住了,扭過臉,冷冰冰道:“不道。”

“為什麼?”

鬱恪哼道:“我隻打他一頓算輕的了。”

他這一扭頭,將方才暖紅燈火掩映下的紅痕暴露在了楚棠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