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坦誠相待(2 / 2)

“看什麼呢?”楚棠突然問道。

鬱恪眯眼笑了笑:“我在看老師。”

楚棠手一頓,果不其然,鬱恪下一句就是:“為什麼許多年過去了,老師的容貌卻與從前無半分不同?”

這個問題鬱恪以前就問過。隻是那時距鬱恪第一次見著他麵具下的臉才過幾個月,楚棠尚還能用“肖似生母”蒙混過關,現在鬱恪好像越來越難糊弄了,楚棠不得不謹慎一些。

“有嗎?”楚棠放下書,黑曜石似的眼珠子轉了轉,看向鬱恪,疑惑道,“西北多風霜,臣還以為自己老了許多。”

楚棠微微歪了下頭,似乎真的感到困惑。他專一地望著彆人的時候,頗有種孩童的天真,仿佛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不染塵俗世事,隻求一個答案。

鬱恪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垂下眼睫,唇角帶著笑意:“若哥哥這都算老了,外麵那些將士還用活嗎?宋將軍聽了,該自抹脖子了。”

——宋雙成比楚棠小幾歲,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英俊瀟灑,行軍打仗之餘,他私底下其實分外在意保護自己的臉。有一次臉上受了傷,為了尋得恢複傷疤的藥,他還偷偷溜進了青樓,被老將軍知道,操起藤條就要狠狠打了一頓,最後還是碰巧經過的楚棠和鬱恪兩人勸住了老將軍,才使他免遭毒打。

楚棠輕笑:“這世上,容貌的變化是最不要緊的。宋將軍年輕有為,自該知道他的品性比長相更吸引人。”

鬱恪沒追著問,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了:“是,品性更重要。那哥哥二者皆有,為何遲遲不娶妻?”

在他剛成為太子的時候,楚棠曾和他說過不會娶妻,那時他隻開心於楚棠身邊隻會有他一個人,後來明白自己的心思,楚棠又離開京都,他將很多事情都想了個遍。一個男人沒有成家的心思,原因是什麼?

楚棠道:“臣和陛下一樣,幼時家中父母不和,使得臣對夫妻關係保有審慎的心態。命裡有時終須有,臣不強求。何況鬱北還需要臣,陛下也需要臣,事務繁忙,忙起來就沒那個心思了。”

鬱恪單手支著下巴,想了下:“這倒是。”

楚棠坐起身,鬱恪看他要睡了,便將他放在腿上的書拿走,道:“既然哥哥也知道我和鬱北需要你,就快點和我回京城。”

因為此次前來是為了解決東廠的事,鬱恪不便聲張,就沒帶多少人來。

鬱恪下床,脫了外袍:“不早了,哥哥,我們睡吧。”

楚棠躺在床上,隻穿了中衣,外袍擱在鏤花木架上,和腰帶整整齊齊並排掛著,和主人的性格一樣,嚴謹又無情。

一枚玉佩係在腰帶上,垂掛在半空中,晶瑩通透,宛如有虹光縈繞。

鬱恪靜靜看了片刻,唇角情不自禁就翹了起來,然後他大手隨意一放,黑色外袍掛在白衣旁邊,金絲邊黑龍紋腰帶上係著的青玉佩也懸垂下來。

“西北的夜晚真冷。”鬱恪上了床,像小孩一樣鑽進了被窩,抱怨道。

隻是他身軀可不似小孩那般幼小了。

鬱恪和楚棠蓋一張被子,他整個人一進來,楚棠就覺得空間狹小了許多,被子也小了一半不止。

他嘴裡說著冷,身體卻一點兒也不冷,像個火爐一樣暖烘烘的,不經意觸碰到楚棠的腿,讓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老年人和青年人的差彆。

“哥哥怎麼這麼涼。”鬱恪摸到了他的手,一把抓了過來,大手包住摩挲了一會兒,等他冰涼的指尖都熱了起來,才放開手,道,“要不要讓人起暖爐?”

“不用。”楚棠搖頭,黑發在枕頭上發出摩擦的聲音。

很輕很輕,像小貓撓人一樣,讓人心癢難耐。

鬱恪細細聽著,忽然伸手過去,摸了摸楚棠柔軟的長發。楚棠側頭看他,鬱恪就無辜道:“我剛剛好像壓到哥哥頭發了,想看看哥哥痛不痛?”

楚棠說:“沒有。”

鬱恪輕笑一聲:“那或許我壓到的是自己的頭發。”

黑夜中,一片寧寂,外麵的人經過這裡都放輕了動靜,生怕打擾到裡麵的人。

兩人的呼吸聲平靜,微不可聞。

鬱恪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輕輕的:“哥哥。”

“……嗯。”楚棠應了聲。

鬱恪翻了個身,借著隱約的光打量他,小聲道:“聽到我要成婚,哥哥是什麼想法?”

話都說開了,兩人又恢複到原來的相處模式。

楚棠有些困,已經快要入睡了,聽到他這個問題,閉著眼睛想了想,說:“覺得小陛下長大了,該有自己的家了。”

鬱恪問道:“那哥哥喜歡什麼樣的?”

楚棠回答:“溫柔一點,純善一點,就好。”

鬱恪又說:“哥哥為什麼不問我喜歡什麼樣的?”

楚棠從善如流:“那鬱恪喜歡什麼樣的?”

鬱恪又翻了個身躺平,閉上眼,似乎在回憶,又似乎不需要回憶,很快就睜開了眼睛,帶了點兒狡黠和謹慎,說得很真心很輕,仿佛是早就刻在了心裡:“喜歡和哥哥一樣的。”

楚棠“嗯”了一聲以示回應,心裡想,看不出鬱恪喜歡的也是溫柔善良的款啊,然後困意襲來,他很快陷入了夢鄉。

過了很久,久到外麵的金柝聲響了又響,鬱恪在被子裡的手才慢慢伸過去,握住了楚棠的手,久久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