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看著我(1 / 2)

在這個以買賣奴隸著稱的地下城裡, 買主和賣主隨處可見。光鮮的金銀場, 充斥著討價還價和拍板定價的聲音, 細微的反抗淹沒在悶哼聲中。

人來人往的街市外,一道紅色身影出現在人群中,仿佛周圍都靜止了。他似乎在往這兒慢慢走來, 氣質清貴,腰間鳳凰美玉微微晃動, 身後跟隨著幾個侍衛, 一看便知身份高貴。

商人瞪大眼睛看著他走過來。

出入這座城無不是財高氣粗的富貴人家和落魄的奴隸,他哪裡見過這樣淡定冷漠的人?

那人穿著蔚瀛常見的衣服, 卻好似女子一般遮住了臉, 隻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堪堪一瞧, 就像一泓秋水, 璨璨細碎星光, 漾如春波, 再仔細看去, 才發現分明是冰冷平靜的星芒, 讓人不寒而栗, 隻想匍匐在他腳下獻出自己的心。

周圍的人情不自禁讓開條道。

“這位公子,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嗎?”商人定了定心,迎上前去。

“你有什麼好幫我的?”楚棠看了他一眼, 聲音清冽如水。

商人聽不明白, 一頭霧水, 突然脖子一涼,是那人的侍衛將刀架到他喉嚨旁,冷汗瞬間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客、客人,有話好好說。”

街上的人尖叫開來,齊刷刷遠離了這裡,城裡看護秩序的侍從立馬也拔出刀來,威嚴地威脅道:“羅喉城可不是您家裡,我們城主容不得外人在這裡放肆。”

眼前的人睨著他們,眼神如霜雪一般明淨冷冽:“是不是放肆,也不是由你們城主說了算。”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侍衛手起刀落,麵無表情,刹那間便解決了一個人。

羅喉城的侍從麵露憤怒:“大膽!”

刀劍碰撞聲不絕於耳。

楚棠在千機閣暗衛的保護範圍內,目光淡漠,一一越過這些人,落到了不遠處尖尖的城樓上。

……

與羅喉城其他富麗堂皇的樓房不同,關押奴隸的地堡裡麵,暗無天日,陰森詭譎,時不時傳出些大罵痛呼、鞭打求饒聲。那些流入買賣的奴隸像牲口一樣,被人用馬鞭抽打著趕進一間間圍欄裡。

在所謂的低等商品城裡,經過殘酷的虐待,許多奴隸麵黃肌瘦,傷痕累累,已不成人樣。看守的人麵無表情,腰間掛著壺酒,來回踱步,偶爾喝口酒,裡麵明顯傳來了饑渴的吞咽聲。

這時,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外麵刺眼的光亮照了進來。

“有新的一批,快過來!”

“來了!”看守人踢了一腳木欄,大聲道,“都給我乖一點!”

堅固的木牢顫動了一下。沈芸竹看著他離開,低聲問旁邊的人:“這裡叫羅喉城?”

“是……是吧。”那個婦人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弱弱地點了一下頭。

沈芸竹不敢置信道:“你們都是被拐賣來的?這麼多人失蹤,官府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婦人沒理她了。沉默間,牢裡有個男人回答她,說:“姑娘,這裡的城主是當今聖上的堂弟,是一代侯爺,位高權重,那些人怎麼敢斷了他的財路?”

沈芸竹道:“不可能,聖上和國師不可能包庇這樣的人,如果有人說了,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管。”

“可問題是沒人敢說啊,”男人不耐煩道,“這個侯爺殺人如麻,有想報官的人都被殺了,來這裡救人的也都死了,還有誰敢進來?”

沈芸竹連連搖頭:“那我們總有機會逃出去的。”

“天大地大,把你賣到契蒙西域那邊,逃得掉你就逃吧,彆把自己餓死了。”

這簡直顛覆了沈四小姐的認知。

在她的世界裡,人應該是有良知的,哪怕京都裡多勾心鬥角,但起碼家人將她護得很好,她從沒這樣直接地接觸到黑暗角落裡的齷齪買賣。

門口的光線一暗,是他們運著新的人進來了。

有個人掙脫了束縛,還沒跑出門,立刻就湧來了看守的侍衛,被人罵罵咧咧地亂棍打死。

看守人啐了一口:“今天城主來了,你們彆給我搗亂。”

沈芸竹出聲道:“你過來!”

看守人皺眉,轉頭打量了下她,笑著走過去:“這位姑娘,是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嗎?”

沈芸竹忍著惡心,將手上的鐲子遞給他:“我是丞相府的人,你們把我放了,丞相府必有重酬。”

看守人咬了下金鐲子,聽到她的話,和旁邊的人一起哈哈大笑,笑完了,道:“我管你是什麼人呢,我們城主可不怕什麼丞相府。”

“大膽!我兄長是當今右相,你們敢出言放肆!”沈芸竹喝道,“他若知道我在這裡,必定會將你們這肮臟之地夷為平地!”

他們笑著走了。

沈芸竹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憤怒又無力地坐了回去。

她帶的人都不見了,隻能在心裡盼著家人來救她,可看著四周如銅牆鐵壁的地牢,她又隱隱沮喪絕望了起來。

不一會兒,那些看守人又回來了,手裡拿著燒得通紅的烙鐵。

沈芸竹心底劃過一絲驚懼,這個牢裡的人都驚慌了起來:“你們要乾什麼!”

他們沒理,打開鎖頭,抓了幾個人出來,按在刑架上,眼睛眨都不眨,像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烙鐵直接印上人的背上。

尖叫聲響起的同時,皮肉燒焦的氣味隨之而來。

打上一個烙印,他們就隨手扔開那人,任由他在地上打滾,又從裡麵揪了人出來。他們動作熟練得很,力氣大得不得了,沈芸竹掙脫不得,被人用力地摜在刑架上,失聲惶恐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啊——!”

破空聲淩厲,然後是利器入肉的聲音,按著她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沈芸竹慢慢抬起頭。看守人瞪大眼睛,胸口插著一隻箭,嘴邊緩緩流出鮮血,眼珠突出,似乎仍不敢相信,仰麵重重地倒在地上,揚起灰塵。

門口,楚棠放下手中的弓箭,冷聲道:“救人。”

“是!”

“你是什麼人!”

……

奴隸城監測此地情況的人馬上警戒了起來:“快去點狼煙!去稟告城主!”

然而馬上就有人回來,驚慌失措道:“烽煙台已經……已經被彆人破壞了!”

這就意味著他們搬不了救兵,闖城的人明顯來勢洶洶,地下城的侍從也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什麼!我去看——”

他的聲音消失了。

千機閣暗衛捂著他的嘴,麵無表情地收回刀。

……

牢裡的鎖“嘩啦啦”被斬斷了,裡麵的人一窩蜂湧向出口,時不時顧著向救命恩人鞠一躬。

沈芸竹渾身虛脫,隻能扶在牆上才能勉強站立。她抬眼看向那人,那人並沒有像她記憶中那般穿著白衣,隻是她怎麼可能認不出他。

他逆著光,不急不緩地走過來,與地牢裡的混亂不入,衣擺紅似楓魚,聲音清絕如水:“沈姑娘。”

“是你。”沈芸竹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脫險了,喘了口氣,說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楚棠道:“受令兄所托。”

方才沒心思惡心,現在驟然安全,那種皮肉燒焦和血腥腐朽的氣味一並湧了上來,直叫她肚裡翻滾。她身為世家的小姐,縱然家族曾經沒落,也未曾受過這等屈辱,讓她扶著牆角邊吐邊泛淚花。

楚棠移開視線。

許憶走了上來,道:“主人,所有人出去了,火/藥也埋好了。”

楚棠頷首道:“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