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不食言(1 / 2)

鬱恪的手掌本就寬大, 為防抓破瘡口,戴了沒有指套的棉手套, 手指可憐兮兮地擠在布料裡,顯得更加寬大了。

楚棠修長白皙的手放上去,就像上好的冷白玉擱置到了一個笨重的座台上。很快, 座台翻了過來, 像一座小山翻轉,努力彎曲手指, 回握住了楚棠。

“難受嗎?”楚棠問道。

棉布太厚了,鬱恪手指彎曲不了,一隻手使不上力,握不住楚棠, 隻能虛虛牽住兩隻手指, 他便像忍不住了一樣, 伸出另一隻手來, 極其珍而重之地、輕柔地抱住了楚棠的手。

“不難受。”鬱恪笑道。

宮侍都被鬱恪遣出去了, 殿內隻有他們兩個人。兩人之間隔著一扇朱紅色的門, 鬱恪生怕碰到楚棠,隻從裡麵打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隻夠他一上一下伸出手來。

楚棠低頭看著鬱恪微微顫抖的雙手,聲音平靜:“哪裡難受?”

鬱恪輕輕摩挲他的手的動作一頓, 沒過多久, 他難過的話語響起, 配上他原本低沉沙啞的嗓音, 活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大男孩,在向他最信賴的人訴苦:“臉難受,臉上長了疹子,好疼……哥哥,我會不會變醜?”

楚棠想了想,回答道:“會吧,聽說長了天花的人,好起來後都會留疤。”

門上響起“嘭嘭”兩聲,像是什麼碰撞到了門,悶悶的。

楚棠都能想象到鬱恪整個人靠在門上的情景。

他這樣彆扭地伸著手出來,門後定會歪歪扭扭地站著,聯想到平日裡鬱恪愛歪頭靠在他肩上撒嬌的一幕,他此刻應該還把頭靠在門上,說不定那兩聲碰撞就是他額頭敲門發出來,那場麵,要多鬱悶就多鬱悶。

鬱恪悶聲悶氣道:“我不要。哥哥本來就不喜歡我了,再毀容……我就更沒機會了。”

楚棠眸光閃了閃,似乎閃過了一絲笑意,聲音卻半點兒聽不出來,正經道:“我說笑的。陛下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上天愛惜這樣的相貌,不會讓你毀容的。”

“哥哥嘲笑我,”鬱恪聽到他的讚美,居然沒高興起來,低落道,“你在安慰我。可我知道的,就算好了,也是會留疤的。到時候我就沒臉見你了。”

是沒臉見你,而不是沒臉見彆人。

鬱恪也隻有在楚棠麵前,才會這樣像女人一樣在意自己的臉。

楚棠眉尖挑了挑,是一種很漂亮動人的神態:“我不在意長相如何。”

鬱恪兩隻手掌合在一起,中間是楚棠冰涼的手,那厚厚的布料快要將他的手都給捂熱了。

“真的?”鬱恪聲音染上了驚喜,不一會兒又失落了下來,“那萬一我活不下來呢?”

楚棠道:“怎麼會?陛下吉人天相,自有神佛庇佑。”

鬱恪嘟囔道:“哥哥安慰我也不用點心。”

“會活下來的,”楚棠的聲音明明淡淡的,卻莫名有一種讓人鎮定下來的力量,道,“我以前也患過天花,不也活下來了嗎?”

鬱恪驚訝萬分:“不可能!”

楚棠全身上下就沒有半點兒疤痕,怎麼可能患過天花?

他立刻收回手,像是怕楚棠下一秒就碰他似的,篤定道:“你騙我。哥哥你快走,不要染上這病。”

鬱恪要關上門,就聽見楚棠淡定道:“我騙你做什麼?”

楚棠沒有半分要闖進來的意思,似乎隻是在陳述事實,卻有著令人相信的從容。

患過天花的人,好像不會再患第二次。

鬱恪猶猶豫豫的,心在“不想楚棠染病”和“我可以見見楚棠”兩邊來回跳躍,最終還是前者占了上風,他狠下心道:“那哥哥也不能以身犯險。若是因為我而令你陷入危險,即便將我千刀萬剮了也不足惜。”

楚棠似乎輕輕笑了下。

鬱恪繼續道:“京中近日不安寧,哥哥若想回家,便早點回吧,我已經吩咐下去,諸事都安排妥當了,你彆擔心鬱北。哥哥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這樣我才能安心養病。”

若是放在平日,能接近楚棠一點兒,鬱恪一絲機會都不會放過。今天這樣推拒楚棠,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現在說這些話時,更是心如刀絞了。

他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反正以後他會找到楚棠的。

沒有什麼比楚棠的安危更重要。

他是想楚棠留下來,這個願望早就深深埋在他心底,做夢都能夢到他祈求楚棠不要離開。可一切的前提是楚棠平安喜樂。

楚棠在門外,感歎了一聲:“陛下這麼乖啊。”

鬱恪扯了扯嘴角,道:“我乖乖的,哥哥心裡對我的喜歡是不是就多一點?”

“這倒是。”楚棠點點頭,道,“既然陛下要養病,我就先告退了。”

鬱恪下意識就道:“等等!”

叫彆人離開的是他,這會兒叫人停下的也是他。

楚棠似乎還沒走,冷淡的聲音道:“怎麼了?”

鬱恪忐忑道:“哥哥,你會想我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人都特彆脆弱,特彆想親近信賴的人,他真的好想見一見楚棠啊。可隔著這一扇門,楚棠難得有耐心,他卻得藏著掖著,小心著不讓楚棠沾染到一絲不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