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章(2 / 2)

媚君 桑狸 11433 字 5個月前

瑟瑟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她握著沈昭的胳膊,把他攬過來,替他擦著眼淚,溫軟了聲音道:“阿昭……彆哭,你聽阿姐說。我不會離開你的,我答應過宋貴妃啊,會永遠照顧你的。再者說了,就算是要走,我也至少得跟你說一聲啊……”

“你不許走!”沈昭的眼睛被淚水洗刷得明亮,熠熠如星地瞪著瑟瑟。

“好好好,阿姐不走,阿姐永遠都不會離開阿昭的。”瑟瑟被他瞪得心慌,不假思索地胡亂哄他。

哄了一陣兒,沈昭不哭了,整個人又變得安靜,他仰頭問瑟瑟:“阿姐,我以後是不是不可以任性了?我如果任性了,是不是也不會有人來哄我了?我娘死了……沒有人護著我寵著我了。”

瑟瑟眼睛一陣酸澀,強忍著沒有落淚,摸著沈昭的臉頰,勉強笑了笑,道:“誰說的,你這不是還有阿姐嗎?阿姐會護著你,會寵著你,阿昭任性也好,懂事也好,不管你是什麼模樣,阿姐都喜歡。”

沈昭怔怔地看她,神情溫柔,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在瀚文殿外,小碎步過來扯她袖角的小可愛。

良久,小可愛輕輕嗤笑了一聲:“你這麼笨,連你自己都護不了,怎麼能來護我。”

說罷,甚是老成地歎了口氣,道:“還是我護你吧,我是男人,天生就是該保護女人的,你隻要好好地陪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瑟瑟癟了癟嘴,心道就讓著他,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天色漸暗,已近遲暮,蘭陵公主從鳳閣回來了。

政事似乎很纏人,抑或是因為溫賢剛走……蘭陵對這兩小孩兒沒什麼耐心,隻草草吩咐侍從把太子送回宮,便鑽進了她的書房裡,再不出來。

沈昭拉扯著瑟瑟,非要她把自己送回去。

馬車微微顛簸,沈昭枕著瑟瑟的膝,躺在她懷裡竟睡了過去。

他勾著瑟瑟的手,囈語:“我娘是被人逼死的,我將來長大了,一定能查清楚……”

瑟瑟本靠在車壁上打著瞌睡,迷迷糊糊地問:“你說什麼?”

沈昭沒答,隻闔著眼皮繼續說:“我娘還說你是……”

瑟瑟低頭看他,摸了摸他的鬢發,隨口問:“我是什麼?”

短暫的寂靜,沈昭睜開了眼,默默看她。

看了許久,他搖頭:“算了,你承受不了的,大哥會來罵你小禍害的……”

瑟瑟不屑地嗤笑道:“可把沈晞能耐的,看我不抽他。”

沈昭靜靜看她,透出些憐憫之色,輕歎了口氣,老成十足地道:“你能這麼想,是因為你是溫瑟瑟啊……可萬一你不是呢?”

瑟瑟覺得莫名其妙:“你說什麼?我不是我?”

沈昭抬起小手撓了撓頭,甚是苦惱道:“你太弱了,看上去要保護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得好好想一想……”

瑟瑟咬了咬牙,終於忍無可忍,低頭陰惻惻道:“我忍你很久了,你現在可還躺在我腿上,信不信我把你掀下去?”

沈昭瞪圓了眼看她,倏地,氣勢飛速弱下去,軟綿綿道:“我錯了還不行嘛。”

我錯了還不行嘛……

瑟瑟坐在樹上,握著鑽木的金釵,悵惘地心想:還是小時候可愛,錯了就是錯了,是非那般分明,可惜,是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她猛地搖了搖頭,暗中告誡自己:溫瑟瑟,現在處境很不妙,你得想辦法解開當前困局,不能眈於兒女情長,得儘快想明白後麵的路該怎麼走。

定下心神,把樹乾再抬起來,繼續鑽……驀地,她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喧雜的聲音。

因為離得遠,聽不分明,隱約是人的慘叫交織成了一片,聽著很是瘮人。

瑟瑟有些不好的預感,停了手裡的動作,默默眺望著遠方,過了不知多久,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甲光粼粼,無數禁軍湧進山穀,自叢木裡鑽出幾個公主府的人,剛要上前,立即就被禁軍鎖拿。

甲胄金光閃閃,禁軍手持火把驅趕著山中野獸,而後有序地退到兩側。

沈昭自中間走到了樹下。

走到近前,瑟瑟才發現,他的銀錦袍子上沾滿了血,自襟前到裾底,血漬斑斑。

他仰頭朝著瑟瑟展開雙臂,道:“瑟瑟,彆怕,我來了,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

瑟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可見山中野獸群起而動,似是因為覓到了血腥味兒,綠眸幽幽,顯得很是狂熱,火光隻能暫時將它們逼退,卻趕不走。

危機仍在,由不得她猶豫。

瑟瑟扔開樹乾,躍身跳下來,沈昭果然穩穩將她接住。

他抱著她飛快地奔向山穀出口,疾風自身側飛掠而過,掀起衣袂斜飛。

瑟瑟在沈昭的懷裡,道:“你騙我。”

沈昭抱著她的手微顫了顫,聲音沙啞:“我錯了,這一次我真的做錯了,我保證……”

瑟瑟截斷他的話:“想好了再保證。”

沈昭的嘴唇嗡動了幾下,沒再說話。

他身上有著濃重的血腥氣,那氣味像是長了羽翼,飛快地往瑟瑟的鼻子裡鑽。她冷下去的心不由得顫了顫。

強迫自己冷靜,再把當前的局麵捋一遍。

徐長林太天真了,照這麼個架勢,母親根本不可能放她走,徐長林和她都不是母親的對手,再鬥下去,徐長林就彆想活著回南楚了。

況且,就算走了,跟他去了南楚,又能怎麼樣?

她曾與大秦太子議婚,是大秦戰神宋玉的女兒,在那舉目無親且無半分根基的異鄉國度,隻能做個依靠兄長保護、毫無力量的弱女子,一個弄不好,還有可能把徐長林也連累了。

可她若是留在大秦,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還是溫貴女,將是太子妃,母親派了人悄悄在山穀裡守著她,看樣子不想放棄她,她手裡依舊有一副好牌。

她可以花費心思,慢慢籌謀,好好地打一打手裡的牌。

讓徐長林平安地離開,甚至可以弄明白宋家的舊案,可這一切憑她自己很難做到,她需要同盟。

各方都那麼厲害,那麼強硬,她若是憑著一股蠻勁兒硬闖,除了像剛才把自己陷入絕境外,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那太愚蠢了。

她早就在猛獸叫聲環繞的時候發過誓,這是她最後一次優柔任人欺,今天過後,她必須要狠下心,不能總想著會傷了誰,會讓誰誤會,因為關鍵時,每個人都隻會依據自己的利益而行事,所以,她也必須替自己打算。

瑟瑟抬頭看向沈昭。

徐長林太弱,且終究是要走的。

母親太深不可測,她至今都弄不明白母親究竟做過什麼,想要什麼。

思來想去,隻有跟沈昭結盟,才是最明智的。

他想要皇位,隻要他順利當上皇帝,她就是皇後,兩人利益一致。

他不惜得罪母親,浴血廝殺進山穀來救她,說明對她還是有感情的,且說明,在他心裡,她的安危勝於他與母親的結盟。

有這幾點,就當前而言,足夠了。

不過……眼下還有個難題需要解決。

瑟瑟收起不必要的情緒,在沈昭的懷裡冷靜地問:“你跟母親的人動手了……這是不是意味著是明著撕破臉了?”

沈昭的臉上毫無波瀾,道:“不必為我擔心。我自小便是在絕境中求生的,這不是我的智慧,是我的生存本能。”

他說罷,神色溫暖了幾分,垂眸看瑟瑟,微笑道:“不過你還能為我擔心,我還是很高興的。”

瑟瑟道:“這麼說你有辦法能全身而退?”

“自然。”

話音剛落,腳步戛然而止。

他們和禁軍已出了穀口,而在穀外,密匝匝站著披堅執銳的守軍,蘭陵公主坐在敞篷馬車上,冷冷一笑:“太子殿下好果斷,好自信,真不愧是我當年親自選中的人。”

她不屑地掠了一眼鏖戰後疲累的禁軍,道:“把瑟瑟放下來,讓她自己走到我身邊。然後,我們慢慢算一算我們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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