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章(1 / 2)

媚君 桑狸 8519 字 7個月前

瑟瑟被沈昭抱在懷裡, 緊貼著他的胸膛, 能清晰地聽見那‘砰砰’加速的心跳聲。

不管表麵將話說得多風輕雲淡, 可臨到事前,還是會緊張罷……

他再厲害, 畢竟也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麵對母親這樣強有力的對手, 彆說他,望儘世間男兒, 若能做到不畏不懼的,怕也難找。

瑟瑟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 小聲說:“阿昭, 你放我下來。”

沈昭緊抱著她,恍若未聞。

“你聽我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從來沒有人跟母親硬碰硬還能討到便宜的,你最清楚這一點。”

沈昭依舊不動。

瑟瑟氣急, 卯足勁狠推了他一下, 沒想自己這點小力氣竟真把他向後推了個趔趄,她趁沈昭站立不穩,使勁從他懷裡跳了下來。

她氣他在關鍵時候的執拗, 眉宇緊蹙,卻覺手上有些溫熱、黏糊。

瑟瑟低頭看去, 見自己手上沾了鮮紅的血。她腦子一空, 忙抬眼看向沈昭。

他那襲銀色錦袍沾滿了血漬, 都已經乾了,唯有襟前一塊,不斷有血珠往外滲,洇濕了錦袍。沈昭抬手捂住胸口,嘴唇發白,額頭冒出汗來,看上去很是痛苦的模樣。

瑟瑟陡然慌亂,上前扶住他,手在他的傷口處徘徊,卻不敢碰他,生怕加重他的傷勢,她顫聲道:“對不起,阿昭,我竟沒有發現你受傷了。”

她憶及剛才自己從樹上跳入他懷中,正撞向他的胸口,一路又靠在他的胸前,那傷口一直被擠壓著,肯定很疼,可他愣是一聲都沒吭……

瑟瑟一時又心疼,又氣,那些被她強摁下的委屈宛如沉渣全都泛了上來,新仇舊怨一齊湧來。

她聲音微啞:“你受傷了要跟我說,心裡有什麼事也要跟我說,你整天就這麼藏著掖著,你以為我心裡就好受了麼?!”

她的胸膛起伏不定,‘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像是不解恨,又吼道:“你早說你受傷了,我可以自己跑,我還沒那麼沒用,被幾頭狼給嚇得腿軟,你看不起誰呢!”

沈昭捂著傷口,怔怔地看著瑟瑟,像是被她的突然爆發給嚇著了,半天沒有反應。

饒是這樣又吼又叫,瑟瑟還是從袖中摸出了帕子,利落地給他把傷口包紮,隻是手顫得厲害,最後的係扣重複了幾回才係好。

沈昭就那麼安靜地看著她,許久,才輕輕道:“瑟瑟,你彆害怕,我不會死的,這個世間這麼冰冷,這麼可憎,我怎麼舍得獨留你一人。”

兩人這樣黏糊,蘭陵公主卻先等不及了,她下了敞篷馬車,在守軍擁簇下走近,不耐煩道:“太子殿下,不至於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躲在女人身後求平安吧?”

瑟瑟聽到母親的聲音,忙將沈昭護在身後,拔下金釵,將鋒銳無比的金釵尖端緊抵自己的喉嚨。

“母親,這都是女兒惹出來的禍事,女兒願意以死謝罪。”

瑟瑟說得大義凜然,表現得衝動無比,心裡卻在默默、冷靜地盤算:母親不會讓我死,還有十天我就是太子妃了,多年心血一朝成,她不會舍得放棄的,若是我死了,再去哪裡找另外一個溫瑟瑟,她的人生又有幾個十六年?

蘭陵公主冷瞥了她一眼,涼涼道:“可真是個癡心女子啊,想我沈淑一生叱詫風雲,殺伐果決,竟還能養出來個情種女兒,當真是難得,難得。”

瑟瑟外表淚眼婆娑,楚楚可憐,內心卻十分清醒:那是因為母親足夠強大,不需要再使這種微末伎倆了。女兒遲早有一天也會像母親一樣強大,萬軍陣前麵不改色,氣定神閒地運籌帷幄,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母女兩人正僵持著,沈昭默不作聲地走到了跟前。

他目光溫柔,聲音平靜:“瑟瑟,把那東西放下,彆傷著自己。我早就說過了,我是個男人,天生就該保護自己的女人,若是要指著你用這種方式來救我,我……我不要麵子啊?”

瑟瑟微愣,稍一失神,胳膊被一股大力反扭過去,手裡的金釵被沈昭奪下,又穩穩地插回她的發髻上。

沈昭怕她再尋死覓活,緊扼住她的手腕,看向蘭陵公主。

“姑姑,誠如你所說,孤是你當年親自選出來的太子,大秦朝局詭譎,我們攜手走了八年,今日之事是沈昭無理在前,但看在這八年的情分上,您能給阿昭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嗎?”

蘭陵公主眉宇微挑,顯得有些驚訝,譏誚道:“呦,這個時候倒知道求饒了,太子殿下還真是一條能屈能伸的好漢。”

沈昭麵容不改,絲毫不覺屈辱。

瑟瑟卻在暗暗腹誹:想要在母親手底下討生路,不能屈能伸行嗎?我也能屈、能伸,隻不過屈得時間長了點,還沒來得及伸……

一陣靜默,三人各不做聲,良久,蘭陵公主朝身後的嫿女招了招手:“把貴女帶下去,看看她身上有沒有傷。”

嫿女低頭快步過來,像是被嚇壞了,也顧不得主仆規矩,拽著瑟瑟的胳膊就要走。

瑟瑟躑躅著不肯走,麵含憂慮地看向蘭陵公主。

蘭陵公主冷哼了一聲:“你是我的女兒,娘再跟你生氣,也不會真把你扔了。可他憑什麼?今兒要是沒個說法,咱們就從長計議,皇子多得是。“

瑟瑟道:“沈晞從小就說,要是他把我娶了,一天打我三頓。還有沈暘,瞧他一副文雅公子的模樣,實際蔫壞蔫壞的,才跟八舅舅算計過我。您要是讓我嫁給他們,我就剃了頭當姑子。”

蘭陵公主嗤道:“你願意剃就剃,威脅誰呢?”說罷,甚是嫌棄地指揮嫿女:“愣著乾什麼?趕緊把她弄走!”

嫿女再不敢耽擱,拽著瑟瑟逃命一般地走了。

翠華山下有新搭的棚屋,棚屋外用木板潦草寫了‘客棧’二字,專收納慕名前來燒香禮佛的外地人。

嫿女攙扶著瑟瑟進門,跟隨蘭陵公主而來的賀昀早賃下了一間上等廂房,備了乾淨的衣衫和瓶瓶罐罐的傷藥,將主仆二人引入房中。

瑟瑟在房中更衣,賀昀站在房外,輕輕緩緩地說著話。

“這衣衫和傷藥都是公主吩咐備的,她那樣待貴女,全是因為在氣頭上失去了理智,您不要生公主的氣。這些年公主權傾朝野,沒有人趕忤逆她的意思,她已習慣了高高在上、掌控一切,今日之事的根源就是因為有些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全是事出有因,貴女自小聰穎,會想明白的。”

說話的聲音就如他這個人,平和溫靜,娓娓而敘,這麼聽著,如細雨浸潤心肺,好受極了。

嫿女似是很喜歡賀昀,悄悄對瑟瑟道:“賀郎君說得有理,貴女該好好想想。”

瑟瑟的眼珠轉了轉,卻從這番含蓄至極的話裡聽出了另一番意思。

事出有因,因為脫離了母親的掌控。

她細細琢磨,少頃,便想通了。

她借口更換陪嫁侍女在前,於府中秘會徐長林在後,所有事情都集中在了一起,讓母親起了疑心,疑心自己有事情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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