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章(2 / 2)

媚君 桑狸 10144 字 4個月前

太子殿下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抬袖攔住要引他入內的宮女,站在寢殿外麵等。

好在這主仆兩還沒有笨到家,很快在床邊找到了扇子,瑟瑟拿到手裡,正了正衣衫,坐在床邊,以扇遮麵,火速擺出端莊賢淑的模樣。

沈昭這才朝梅姑使了個眼色,梅姑會意,領著宮女碎步而入,奉上合巹酒。

殿中燭光幽昧,暗香靡靡,瑟瑟一身大紅鞠衣,衫袖曳地,雲鬢高挽,團扇遮麵,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等著沈昭卻扇。

沈昭凝睇著她,突然生出些感慨。

好像長久以來他所求的,便是她能安安靜靜的,等著他,陪著他,心無旁騖,天長地久。

可惜,瑟瑟自來是個喜好熱鬨、不甚安分的性子,總也抓不住,便是好容易抓住了,也是古靈精怪的,分不清她哪句是實話,哪個行為是出自真心。

他算計來,算計去,遇山平山,遇海填海,可在她的身上,卻時常會患得患失,深感無力。

這般胡思亂想著,沈昭慢慢走近瑟瑟,抬手將她的團扇拂開。

那明豔嬌嬈的麵容再無任何遮擋,完完整整的映入沈昭的眼中。

遠山眉如黛,額間金花鈿,唇上紅豔的胭脂,將她本就嬌媚的容顏描繪得愈加奪目,沈昭不由看得有些發怔。

梅姑見狀,偷偷笑了笑,將合巹酒端到兩人跟前。

兩樽酒鼎底部以紅線相連,鼎中清酒蕩漾,映出這滿室的花嬌旖旎,一切都是極美好的樣子。

沈昭坐在床邊,同時端起兩樽,親手將另一樽遞給瑟瑟,瑟瑟這小壞蛋接過便罷了,眼珠提溜轉,又想使壞兒,狀似無意地拿指甲輕刮了一下沈昭的手背,才慢悠悠地把酒鼎端到自己唇邊,一飲而儘。

冷不丁被調戲了的太子殿下麵上依舊凜正,但一抹可疑的酡紅卻悄無聲息的從頰邊飛到了耳廓,暗咬了咬牙,心想:就得意吧,看待會兒為夫怎麼收拾你……

飲過合巹酒,宮女便上來為瑟瑟和沈昭更衣,這身禮服甚是繁瑣,由裡到外足有十二件,需得六名宮女同時拆解。

褪下華服,拆下假髻,瑟瑟換上了纖薄的白綢襦裙,慢吞吞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這會兒她倒變得有些扭捏了。

原因無二,就是……這綢裙也太……太不正經了。

薄得好像一張宣紙,合襟垂在腳邊,前頸開得極大,露出裡麵緋紅的抹胸和白皙有致的鎖骨,香肩玉頸在外,說不儘的魅惑之意。

瑟瑟沒忍住把衣領往上拉了拉,誰知這樣一來抹胸便露得更多,她忙又放回去。

沈昭乍一看見她這副模樣,瞳眸遽然放大,似是也吃了一驚,下意識將視線移開,頓了頓,又覺得這屋中彌漫著一股撩人心脾的濃香,似是有根線牽著他,引誘著他,心尖發癢,身體也不聽使喚了。

他慢慢地把目光又挪到了瑟瑟身上。

這衣衫甚好,將那婀娜浮凸的腰線都勾勒出來了,再往上看,便是旖旎無邊的頸間風光,他從前就覺得瑟瑟膚色白皙,但沒想到,身上比臉還要白,好像鋪了層珍珠光,柔膩亮熠的白。

梅姑在一邊看著,見這兩人一個嬌羞,一個癡迷,心道好事還真是水到渠成,忙領著宮女都退出去,還不忘體貼地為兩人合上門。

待人一走,瑟瑟立即撲上去,捂住沈昭的眼睛,磨著牙道:“看!我讓你看!”

沈昭默然靜立了片刻,突得發作,把她的手掃開,攬佳人入懷,斜挑眉宇,幾分邪氣,幾分得意地道:“我就看了,怎麼著?我告訴你,今天晚上我不光要看,還要……”

瑟瑟慌忙掙開他,後退幾步,攏住衣襟,與他遙遙對視。

“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才……才能……”

沈昭暫且強摁下心頭湧上來的邪火,道:“你問。”

瑟瑟攏著衣襟扭捏了一陣兒,以手為梳,捋順滿頭青絲,問:“我好看嗎?”

沈昭低頭淺笑,燭光映入眼中,掃儘沉霾,柔情萬千。

“好看,當然好看,瑟瑟永遠人比花嬌。”

說罷,他要上前,瑟瑟忙後退一步,道:“我還有個問題。”

沈昭深吸了口氣,又呼出來,拿出極大的耐心,道:“問。”

“你剛才說永遠人比花嬌。可你知道永遠是多遠嗎?永遠就是人的一生,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就會老了,到時候我會長皺紋,會長白頭發,你,你還能覺得我好看嗎?”

沈昭隱有些吃驚。

溫瑟瑟竟然也能問出如此憂慮深遠的問題。

他用視線細細描摹過瑟瑟的麵容,溫聲道:“能,不管什麼時候,你在我眼裡,都是最好看的。”

瑟瑟卻嘟了嘴,將頭轉向一側,道:“我不信,永遠都有年輕漂亮的姑娘,我會一天比一天老,而你手中的權勢會一天比一天重,將來,若是我年華老去,而你的身邊出現了更年輕更漂亮的姑娘,你就不會覺得我好看了。”

“胡說,我怎麼會這樣?”沈昭急忙否定,可看著她嬌俏篤定的樣子,卻又品出些彆的滋味,他問:“那你說,你要怎麼樣才能相信我?”

瑟瑟終於等到了這句話,雙手合於身前,端莊凝肅地看向他,道:“你發誓,往後餘生,不能納妃,不能拈花惹草,不能嫌棄我,若違此誓,則……”她歪頭想了想,果斷道:“若違此誓,則不舉!”

沈昭嗆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邊笑邊道:“溫瑟瑟果然是溫瑟瑟,獨一無二,絕無僅有。”

瑟瑟不管他的戲謔笑意,隻眼睛明亮地看著他。

沈昭笑不可扼,卻端端正正地舉起了手,依言立過誓,他一字一句地說完誓言,收斂了笑意,看著瑟瑟,認真道:“那你也得立誓,對我一生忠貞,不離不棄。”

瑟瑟不假思索,立即舉手,道:“我發誓,對阿昭一生忠貞,不離不棄,若違此誓,便英年早逝,受儘病痛而亡。”

話音甫落,沈昭臉上那似水的溫柔卻驀然一滯。

剛才看著瑟瑟立誓的模樣,腦子中一閃而過了個場景,他抱著瑟瑟,抬手撫著她的唇邊,卻止不住她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鮮血順著唇角淌下來,落在他的掌間,猶如開出朵朵桃花,美豔卻殘忍。

他捂住自己的頭,突然覺得心痛如絞,腦中的畫麵漸漸模糊,而瑟瑟的聲音卻孱弱且清晰:“阿昭,你放過我吧,我不守誓言,我想離開你了,我不怕上天的懲罰,什麼都不怕……”

沈昭忙上前拽住瑟瑟的手腕,道:“剛才的誓言不算數,全都不算!”

瑟瑟納罕地看著他,不明所以,默了一陣,抻出腦袋,執拗地道:“算!”

“不算!”

“算!”

“我說了不算!”

瑟瑟腮頰鼓鼓地看著他,心漸漸生出委屈,眼眶發紅,哽咽道:“才成親你就把誓言不作數,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在將來始亂終棄……”

她哭得梨花帶雨,可憐兮兮,雪膩白皙的臉頰上劃過晶瑩清淚,如同融化了的雪雕娃娃,分外惹人憐惜。

沈昭甚是無力地將手搭在額上,心說就都告訴她吧,無奈地輕歎一聲:“到底是誰始亂終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