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章(2 / 2)

媚君 桑狸 7917 字 4個月前

一是將元祐公主指婚給中都督楊乾之子楊宏文。楊宏文中武舉兩年,時任中府折衝都尉。出身名門,儀表堂堂,比元祐大了兩歲,堪稱珠聯璧合,一樁好姻緣。

二是將崔畫珠賜婚給了中州刺史陸遠。中州匪患不絕,軍中派係複雜,先前那位中州刺史於任上離世,嘉壽皇帝怕貿然派去新人難以安定局勢,便施恩讓先中州刺史的長子陸遠繼任父位,執掌中州。陸遠年方二十,是大秦最年輕的刺史,戎馬倥傯多年,為大秦效儘犬馬,如此,也算賜恩於邊疆大吏,一舉兩得。

照例皇後賜婚,元祐和崔畫珠該親自到昭陽殿謝恩。元祐倒是去了,可崔畫珠稱病,隻遣人入宮告罪。

裴皇後原也不在乎這些虛禮,隻要能把崔畫珠遠遠嫁去中州,旁的都不重要。

沈昭那邊也舒了口氣,但隱隱又覺得,崔畫珠怕是會生事。

果不其然,沒幾天,長安街巷便流傳出一些謠言,傳得有模有樣。都說崔貴女入宮陪皇後看戲,同太子看對了眼,彼此意合,兩情相悅,奈何太子妃善妒,霸道蠻橫,又有長公主撐腰,容不下人,才急著要把崔貴女遠嫁出長安。看似一樁好姻緣,實則是在棒打鴛鴦。

蘇合把這些謠言原原本本說給沈昭和瑟瑟聽,兩人正趁著陽光明媚,在禦苑槐蔭下品茶聽曲,乍一聽這謠言,沈昭被喝進口中的茶水狠嗆了一下,撫著胸口不停地咳嗽。

瑟瑟涼睨了他一眼,滿臉嫌棄,往自己的茶中添了一勺蜜水,端起來細細品咂,也不理他。

沈昭勉強壓製住咳嗽,心道崔畫珠可真狠啊,不光是織了張網要把他們都套進去,這是急起來,連她自己的後路都斷了。

果不其然,蘇合緊接著說:“中州刺史上表,說他出身行伍,為人粗魯鄙俗,恐辱沒了貴女,望皇後收回成命。”

沈昭還未有反應,瑟瑟已放下茶甌,搖著薄絹團扇戲謔道:“人家這是畏懼太子權勢,怕一不小心搶了您的心上人,被您挾私報複。”

沈昭愣愣看了看她,突得暴躁起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我還冤得慌呢,哦,男人的名聲不值錢啊?就活該被這麼糟踐?”

瑟瑟前抻了身子,一雙星眸熠熠盯著他,麵含微笑道:“是,你活該。”說罷,霍的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琵琶弦曲猶在耳,香茶清茗還未涼,可美人兒已經走遠了,扔下沈昭一人對影寂寥。

蘇合怔怔看著瑟瑟的背影,道:“這是又惹著了?又惱了……”

沈昭抑鬱地閉了閉眼,突得睜開,精光內蘊,衝蘇合道:“你去向清河公主府遞個信,讓崔畫珠明兒去向皇後請安,孤也去。”

蘇合咂舌:“這要是被太子妃知道了,那還不得把殿下你……”撕了啊。

他為他家殿下保留最後一份自尊,沒說出後邊那三個字。

沈昭瞅了他一眼,嗤道:“你懂什麼?孤得把這件事儘快解決了,讓崔畫珠趕緊走,不然,謠言越傳越離譜,孤的名聲不值錢就不值錢,可不能損了太子妃的賢德之名。還不快去辦!”

蘇合得令,忙退了下去。

崔畫珠早料到沈昭會要求見她。

自從這謠言放出去,她就在等這一天。

她知道自己在沈昭的眼中興許隻是聊以消遣的一抹新鮮顏色,論出身姿色都比不過溫瑟瑟,更不可能為了她而去得罪蘭陵長公主。可她崔畫珠也不是任人欺負的,總有辦法黏上他,讓他想甩也甩不開。

隻要能進了東宮那道門,哪怕是個側妃,可能不能拴住男人的心,還得憑自己本事。她不信她一身嬌嬈嫵媚的好風情,會不如溫瑟瑟能籠絡人。

揣著這份自信,入昭陽殿給皇後請安,借口出來更衣,剛走入回廊,果不其然便有人來引她去見沈昭。

後院一隅安靜清涼所在,假石嶙峋,流水粼粼,沈昭正負袖站在蔭涼裡,在等她。

見了沈昭,崔畫珠那眼睛就跟蓄滿了汩汩春水似的,潸然泣下。

“表哥,畫珠知道給您添麻煩了。可畫珠亦為謠言所苦,日日以淚洗麵。本想從了這門親事從此遠離長安,再不給殿下添麻煩,可偏偏親事也沒了,不知是誰容不下畫珠,竟下了這樣的狠手。”

說罷,她以絹帕拭著眼角,偏偏那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總也擦拭不乾淨。

沈昭靜靜看著她,在這梨花帶雨、嬌弱不勝風的攻襲下,顯得格外鎮定。甚至在崔畫珠想往他身上靠的時候,還後退了一步,讓她連他的衣角都沒沾上。

他平聲問:“你說誰對你下狠手啊?太子妃嗎?她把你的婚事攪黃了對她有什麼好處,難道好處就是你能堂而皇之地纏上孤?”

崔畫珠微顫了顫,低垂臻首,哀哀道:“畫珠不敢攀扯太子妃,與太子妃相比,畫珠本就是風中浮萍,任人拿捏的。”

“你任人拿捏?”沈昭輕笑了笑:“畫珠啊,你哪怕痛快地承認了你看不上一個中州刺史,你就覺得東宮顯赫富貴才配得上你,孤還能敬你敢作敢為。如今,你生出這麼多事,還要含沙射影地構陷旁人,又要在孤跟前裝可憐,孤倒覺得,瑟瑟怎麼這麼倒黴,有你這麼個風中浮萍的表妹。”

“表哥……”崔畫珠嬌顏大變,哽咽幾聲,泣道:“是不是太子妃跟您說什麼了?不管她說什麼,總是對的,畫珠人微言輕,不敢也無力跟太子妃抗衡。”她睜大一雙水眸無辜地看向沈昭,這臨水飄零,孤弱無依的模樣,還真像一朵不染纖塵的小白花。

小白花……

沈昭生出幾分鄙夷:“你覺得你戲演得挺好,是不是?”

“就你演這戲,孤十歲的時候,都不止這麼個水平了。哭的時候能不能彆眼珠亂轉,哪怕真揣著一肚子算計,也彆露出來得這麼明顯,讓人一眼就看穿了。還有啊,低頭哭的時候就認真哭,彆總上翻眼皮來看孤的反應,自己都入不了戲,還指望能打動旁人?”

沈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像是被如此拙劣的演技侮辱了,雙手掐腰,沒耐煩道:“本來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那中州刺史是個人品好的,也是個好歸宿,讓你去不虧。可惜你太貪了,把事情鬨到這地步,你隻有一條路,趕緊收拾行李回臨淄。不然,反正孤的名聲已經這樣了,不在乎多一條汙名,孤就說你勾引孤,看看到時候咱們兩個誰更倒黴。”

他瞥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崔畫珠,認真道:“要是被孤知道你在外麵敢敗壞太子妃的名聲,你且等著。”

說罷,他轉身要走,實在沒忍住,又退了回來,甚是誠懇道:“以後彆跟人演戲裝可憐了,這事是講究天分的,不是人人都行。你沒這稟賦,吃不了這碗飯,彆出去丟人現眼了。”

他走出去沒幾步,忽聽身後傳來崔畫珠的嚎啕大哭,像是徹底崩潰了,也顧不得去端她那貴女的架子。

伴著這哭聲,沈昭突感身心愉悅,無比輕盈地躍上回廊,一拐彎,驀然停住,見瑟瑟正等在那裡,冷涔涔地盯著他。

“太子殿下戲挺好啊,你且說說,你跟我演了多少回?騙了我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