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章(2 / 2)

媚君 桑狸 9987 字 5個月前

蘭陵坐在榻上,端起茶甌抿了一口,饒有深意地看向瑟瑟:“她叫青葉,是我給取的名字。”

瑟瑟點頭:“宋青葉。”

蘭陵笑道:“就叫青葉,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傾身靠近瑟瑟,含了幾分神秘與幽惑,低聲道:“知道母親為什麼給她取名叫青葉嗎?那是因為她在你麵前就隻能是葉子,是陪襯。”

瑟瑟正要端起茶甌,聞言,手抖了抖,幾滴茶汁從甌裡濺出來,正落到手背上。

蘭陵看在眼裡,輕蔑地勾唇:“母親曾經是想把最好的給你,可惜,你不領情。瑟瑟,你善良,你憐憫眾生,你要為了主持所謂的正義而把自己的後路斬斷。母親不再攔你了,隻是我早就對你說過,我和沈昭,你隻能選擇一方,既然你選了他,那就把條路走下去。以後,你就不再是蘭陵長公主的女兒,而隻是大秦的皇後。”

瑟瑟的嘴唇翕動,想要說什麼,可終究還是咽了回去。她雙目瑩瑩,平靜地看著蘭陵,說:“好。”

蘭陵掃了她一眼,斂袖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殿門。

外麵豔陽炙烈,天空湛藍,萬裡無雲。瑟瑟外頭看向窗外,目送著母親順著雲階走下,漸行漸遠,直至背影消失在宮闕瑤台之間。

她低頭沉默了許久,嫿女領著宋青葉過來了。

嫿女給宋青葉換了身芙蓉色鮫綃紗襦裙,襟前繡了幾朵頗為彆致的梅花,發髻也重新挽過,敷過鉛粉抹了胭脂,將那稍顯蒼白的臉修飾得多了些神采。

可依舊是冷豔寡淡,低垂眉眼,不怎麼愛搭理人的樣子。

瑟瑟讓她到自己跟前坐,親手給她斟了一杯熱茶,試探著道:“我聽母親說你叫青葉。”

她點頭:“這是長公主為我取的名字。”

瑟瑟接著問:“她可曾告訴過你的身世?”

她一怔,流露出些許茫然,搖頭。

瑟瑟微笑:“我隻是隨便問問,嗯……我覺得‘青葉’這個名字不好聽,不如改一下,好不好?”

她神情僵硬,有些不情願:“這是長公主為我取的名字,她說這個名字襯我。”

瑟瑟還未說什麼,嫿女先出聲斥道:“你麵前的是皇後娘娘,怎得半點規矩都沒有!”

青葉秀娟的眉宇微蹙,立即站起身,臉上漾過不耐與抗拒,卻還是忍著斂衽低頭,恭敬道:“民女不習慣宮裡,還是請娘娘將我送回長公主身邊吧。”

瑟瑟埋怨地瞥了嫿女一眼,起身過來拉青葉的手,邊將她往回拽,邊溫和道:“你不要怕,這是最後一回,以後不會再有人對你幺三喝四了。”

她將青葉摁回繡榻上,緩聲道:“我也沒有彆的意思,我隻是覺得‘青葉’這個名字不太適合你,瞧你長得如花似玉的,該叫個鮮亮些的名字才對。”

青葉一聽瑟瑟誇她漂亮,原本沉沉冷寂的臉透出幾分霽色,嫣紅的唇角輕勾起,眸光若流波,悄悄地看向瑟瑟。

瑟瑟衝著她溫柔笑說:“你覺得叫‘靈兒’怎麼樣?”

她以指尖蘸了些茶汁,在桌上將那個‘靈’字一筆一劃地寫出來,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我想……若你還有親人在世,一定會給你取這個名字的,你覺得怎麼樣?”

青葉緊凝著桌麵上那個以水漬勾畫的‘靈’字,再看看瑟瑟那明媚親和的笑靨,似是有些心動,又猶豫:“可這是長公主給我起的名字……”

瑟瑟握住她的手,道:“你以後不會再回到我母親身邊了,從今開始,你要過另外一種生活。就把‘青葉’留在過去,讓‘靈兒’迎接新生,好不好?”

她想了一陣兒,終於秀眉舒開,朝著瑟瑟輕點了點頭。

過後幾日宋靈兒便住在了尚陽殿。

此時正是大考之期,朝政繁忙,沈昭鮮少來尚陽殿,一般都是批閱奏折到半夜,直接就歇在了宣室殿。

正給了瑟瑟和宋靈兒相處的時間。

大約是因為宋靈兒自小便被關在一個小院子裡,不與外界接觸,也沒有人教過她禮儀規矩,加之體弱多病,性情冷淡了些,不怎麼愛搭理人。

幸好瑟瑟臉皮厚,小時候沈昭就是個脾氣壞的,動不動就不搭理人了,她被他磨出了一身舔著臉往上湊的好本領,就算是塊千年玄冰,也能被她捂化了。

從脂粉釵環到裙衫大氅,再到糕餅點心,瑟瑟使儘了渾身招數,一邊賣寶,一邊仔細觀察著宋靈兒的臉色,見她對哪一樣稍顯青睞,立馬投其所好,全都搜羅了來捧到她跟前。

這樣一番大獻殷勤,外加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宋靈兒對瑟瑟的態度漸漸變了,願意跟她說話,甚至還有些依賴她,宣室殿若傳來信兒,說沈昭不來了,宋靈兒乾脆就宿在正殿,跟瑟瑟躺在一張床上,向她訴說這些年自己在那個小院子裡過的日子。

瑟瑟發現她雖然外表冷漠,但其實骨子裡是個挺單純的小姑娘,起先那般寡涼少語,不過是對這未知世間的一點點提防,待與她熟絡了後,發現她還是很容易被取悅的。

但這一切僅限對瑟瑟,當宋靈兒麵對尚陽殿其他人時,特彆是嫿女和梅姑,她還是一副戴著冰砌麵具,拒人於千裡的冷淡模樣。

但熟絡之後又有了新的煩惱。

宋靈兒會好奇自己的身世,會對莫名被送進宮而感到疑惑。每當她問瑟瑟,瑟瑟都想告訴她,可是沈昭囑咐過,先不要說。

問的次數多了,瑟瑟一麵三緘其口,一麵倍感煎熬。特彆是看著靈兒對自己越來越依賴,越來越信任,心裡更加不是滋味。

起初就是覺得虧欠她,想對她好,想彌補她,可漸漸的,瑟瑟就覺得事情不對。

兩家的恩怨糾葛太深了,不能在她不知道背後真相的前提下,繼續由著她把自己當成她的好朋友。

瑟瑟實在受不了這種煎熬,再大考結束,沈昭終於駕幸尚陽殿時,再度提出要告訴宋靈兒全部真相。

沈昭換過寢衣,摟著瑟瑟躺在拔步床上,道:“她這些年都是跟著姑姑,姑姑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給她灌輸了些什麼,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你一時半會能弄得明白嗎?你真的相信姑姑會那麼好心,把一個單純如白紙的宋靈兒送給我們嗎?如果現在告訴了她真相,沒準兒就會惹出麻煩。先緩一緩,看看這個宋靈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說得倒是也有些道理,瑟瑟深以為然。其實自一開始,她也是留了心眼的,怕母親給她施了什麼咒,誘得靈兒糊塗犯錯,遣派了機靈的小宮女貼身伺候,也是近前觀察。

幾日下來並無不妥,再加上她對靈兒有著太深的愧疚和急欲補償的心理,這些日子相處又融洽,漸漸失去了該有的警惕。

沈昭道:“我不信任的不是她,而是姑姑。一個人的成長環境比她身上流的血脈更能影響這個人的心性,她在姑姑身邊的時間太久了,不得不防。”末了,他有些不放心,將瑟瑟從懷裡撈出來,道:“我聽梅姑說這些日子你們經常黏在一起,她對你很依賴。你仔細想想,表麵上是她依賴你,而實際,這份依賴是不是已經讓你認定了她是個單純的姑娘?”

瑟瑟本以為沈昭忙於朝政,無暇顧及到她們,沒想到他一直關注著她們,他什麼都知道……

一時有些疑惑:“那你又在懷疑什麼?”

沈昭望著瑟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了許久,道:“她是我和徐長林找了許久的宋姑娘,是宋家的血脈,我母親的牽掛,我希望她能好好的,我也希望能順順利利地把她交給徐長林,讓他帶著她回南楚,成全他們,讓他們兄妹團聚。”

說了大一通話,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瑟瑟疑竇更深,深加猜測,覺得沈昭對靈兒的懷疑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前世發生過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那個時候他明明找到了靈兒,卻不告訴她,固然是因為她身染沉屙,受不得刺激,又或許還有彆的原因。

而徐長林現如今已經在長安了,本可以直接把人交給他,可沈昭非要把宋姑娘先弄進宮裡,那股謹慎勁兒,好像料定圍繞著她會生出事端,隻有放在自己身邊放心。

瑟瑟越想越覺得蹊蹺,正要再追問,忽聽殿外傳進一陣細碎的絮語聲,鬨騰了一陣兒,梅姑進來,隔著垂幔,道:“那位靈兒姑娘又開始鬨,說她睡不著,想和娘娘一起睡。”

瑟瑟看向自己身側,沈昭正躺在床上,隻穿了件薄綢寢衣,烏發垂散,衫袖不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她斟酌了片刻,狠下心衝梅姑道:“讓她回去,告訴她,我明日定會去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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