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章(2 / 2)

媚君 桑狸 8514 字 4個月前

沈昭雖擔心著瑟瑟,可也不能久留,因時辰到了,得去正殿上朝。

他走後,瑟瑟臥在橫榻上出了會兒神,嫿女進來稟,說元祐公主求見。

自鬨了那一出,玄寧被母親嚴加看管,去府衙都有心腹跟著,是半點自由都沒有。而元祐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蕭太妃看她看得甚緊,被鎖在寢殿裡,連門都不能出了。

算起來也過了半個月,蕭太妃能放她出來,還能讓她到宣室殿,倒真是令人意外。

瑟瑟起身,讓嫿女把她領進來。

外麵霰雪飄飄,元祐帶著一身涼意進來,簇新的麋皮貂領裘衣上落了幾瓣鮮紅的梅花,宮女上前給她解開絲絛,將裘衣褪下,她才碎步走到瑟瑟跟前,屈膝朝她鞠禮。

瑟瑟道了句“不要多禮”,便拉她來橫榻上坐,笑問是哪陣香風把她吹來了。

元祐瞧上去清減了許多,下頜尖尖,妝容淺淺,顯得整個人很憔悴。

她問了瑟瑟幾句寒暖,凝著瑟瑟,頗為憂鬱地歎道:“皇嫂,我不想叫你皇嫂了,我想叫你姐姐。”

瑟瑟倚在美人靠上,被她帶的亦有幾分低悵:“元祐,我也挺中意你當我弟媳婦的,可是吧……”

“姐姐!”元祐一聽瑟瑟中意她,登時兩眼一亮,握住她的手,殷殷道:“你要是中意我,那你幫幫我和玄寧吧。”末了,又含情脈脈地看向瑟瑟,嬌柔可憐地呢喃:“姐姐……”

瑟瑟直起身子,麵露為難之色:“我不是沒幫你們說過話,可是你皇兄那邊,他……”他眼瞅著跟母親徹底翻臉了,特彆是沈襄背後所牽扯的事一旦拿到朝堂上論說,那兩人之間的爭鬥會更加激烈,這個時候談婚論嫁,彆扭的,苦的不還是這兩個孩子。

她終於能徹底體會沈昭的苦心,有些事情,沒發生時覺得不足憂慮,可臨到緊要關頭時,又是另一番感慨。

誰知元祐頗有種百折不撓的氣勢,抓著瑟瑟的手,一臉堅毅道:“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後悔,玄寧也不會後悔,姐姐,我求你了,幫幫我們吧,娘說了,若這世上還有人能幫我們,那就隻剩下你了。”

“你娘?”瑟瑟聽她提及蕭太妃,萬分驚訝。在她的印象裡,蕭太妃對這門婚事的反對程度不亞於沈昭。隻是她常年吃齋念佛,為人敦厚內斂,表現得不像沈昭那麼激烈。

但可以肯定的是,蕭太妃並不願意與蘭陵公主府結親,不然也不會把元祐鎖在寢殿裡半個多月。

鎖在寢殿裡……瑟瑟心裡一動,看向麵前的元祐。

如果不是蕭太妃把她放出來,她又怎麼能到宣室殿來。這麼說,蕭太妃同意這門婚事了。

元祐歎道:“我娘本來是不同意的,可她這些日子看我茶飯不思,終日流淚,心軟了,就又同意了。她說‘這世上的母親都希望女兒能聽自己的,可若實在和女兒的意願與幸福相悖,那做母親的又多數會妥協’。所以,母親同意了,姐姐,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她的一番話把瑟瑟說得愣怔了。

這世上的母親都希望女兒能聽自己的,可若實在和女兒的意願與幸福相悖,那做母親的又多數會妥協。

瑟瑟將這句話再三品咂,卻無端品咂出一些苦味。

元祐對她的悵惘渾然未覺,隻陷在自己的哀愁裡,一個勁兒求她。瑟瑟思忖了一番,道:“我可以給你出個主意,但事情還得你自己來辦,你要去說服你的皇兄,讓他同意,那這事情就成一多半了。”

元祐毫無畏懼,忙道:“我這就去。”

瑟瑟笑著把她又拽了回來。

“我還沒說完,你要去找陛下,說什麼話得先想好了。你是妹妹,是自家人,不能像玄寧一樣去頂撞你的皇兄。再者說了,道理你皇兄心裡都清楚,也不需要你們幾次三番地去揭他的短。你要做的是以情動人,皇帝陛下雖然看上去冷硬嚴厲,但他也有心軟的一麵,特彆是對你,你可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啊。”

元祐麵露茫然,瑟瑟附到她的耳邊,低聲教她。

到午時一刻,朝會才散。

沈昭被朝堂上那些爭論不休的瑣事鬨得頭疼,正想回去陪著瑟瑟,同她一起用午膳,再小憩一會兒靜靜心。魏如海進來稟,說是元祐求見。

他揉了揉額角,無奈道:“讓她進來吧。”

元祐頂著一雙紅紅的眼睛——那是臨出殿門時,瑟瑟用桂花油給她熏出來的,撩起前袂跪倒在沈昭麵前,抽噎道:“皇兄,您就成全我和玄寧吧。”

沈昭閉了閉眼,心道真是一對祖宗。他剛聽說溫玄寧那廝試圖從蘭陵設下的重重包圍裡逃跑,結果被抓了回去,挨了一頓打,向吏部告假,徹底被關在公主府裡出不來了。他怕瑟瑟擔心,這事還沒說。

再看看他這寶貝妹妹,將自己折騰得臉色慘白,形容枯槁,頰邊還印著淚痕,看一眼都要忍不住歎息。

他狠下心,起身就走,便走便道:“這事沒得商量,長痛不如短痛,過了這一陣就好了。”

元祐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泣道:“不可能!我們分不開,永遠都不可能好。”

她將濕漉漉的頰邊蹭在沈昭的龍袍裾上,邊哭邊說:“我知道皇兄是為了我好,怕將來有一天您跟姑姑翻臉,我會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可是我不怕,隻要能和玄寧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哪怕真的前路艱險萬分,大不了有山平山,有海填海。”

這熟悉的話語令沈昭一怔,隨即低頭看她,撫著她的頭,問:“溫玄寧真的有這麼好嗎?”

元祐點頭,她臉上猶掛著淚珠,眼睛卻明亮若星矢,脈脈流淌著柔情:“從前楊宏笙退婚時,我特彆恨崔畫珠,覺得她總愛搶彆人的東西,連婚事都搶。可我又想到崔畫珠也曾經引誘過皇兄,我就知道了,這種事情,雖然畫珠可恨,但根子原也不在她的身上。我就想找一個男人,對我能像皇兄對溫姐姐那樣,心若旁騖,舉案齊眉。”

“我相信玄寧就是這樣的男人。他可以為我舍下榮華厚祿,也敢為我頂撞聖駕,我知道,您能幫我找到又優秀又忠誠的駙馬,可您找不到元祐心上的人。元祐的心尖很窄,隻容得下一個玄寧。”

“皇兄,求您了,讓元祐嫁自己喜歡的人吧。這一生那麼漫長,我實在不想對著一個自己不愛的人,蹉跎掉餘生。”

沈昭默然了良久,寬厚的手掌輕撫著她的額頭,深吸了口氣,道:“你回去吧。”

“皇兄!”

沈昭道:“你回去,朕找姑姑談,讓溫玄寧備足六禮來下聘。你是公主,是朕的親妹妹,必得風光出嫁,斷不能讓旁人小瞧你。”

元祐驚喜萬分,頂著一雙淚眼,水瑩瑩地仰看著沈昭。

沈昭不無憂慮道:“既然決定了,就得快些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若是等過些時日,朝堂上鬨起來,就不好辦了……”

元祐將沈昭的操勞多思看在眼裡,很是愧疚,喃喃道:“您是不是要去求姑姑?我讓皇兄為難了……”

沈昭將她扶起來,捏了捏她的鼻尖:“誰讓你是朕的妹妹。”兩人靠得近了些,沈昭不由得微微皺眉,倏得把元祐推開,用帕子捂住鼻子打了個噴嚏,沒好氣道:“你去告訴溫瑟瑟,下次彆拿那桂花油熏人了,是要把人熏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