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大結局(三)(2 / 2)

媚君 桑狸 7846 字 6個月前

沈昭閉了閉眼,道:“傳旨下去,今日免朝。”

魏如海應是,將茶放在沈昭手邊,就要悄悄退下去。誰知剛邁下禦階,便被叫住了。

“備輛車,朕想出去走走。”

魏如海嘴唇翕動了一下,想勸,可終究沒有勸出口,端著拂塵顫巍巍地頷首。

晨光微熹,薄曦初散。

長安街衢籠罩在淡淡的朝霞裡,蜿蜒伸展,兩邊鋪子陸續開門掃塵,掛起幡巾開始迎客。

零星的人煙慢慢打破安靜,開始了新的一天。

沈昭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去哪兒,馬車跟在自己身後,走走停停,卻走到了彆館。

魏如海會君意,先一步向守衛遞令牌,值了一宿夜正懨懨欲睡的守衛們瞬間清醒,惶恐著快步上前跪拜,沈昭隻道:“平身,回去,該乾什麼乾什麼。”

守衛又烏壓壓退回去,有個靈巧的,抬手把彆館的門推開了。

徐長林果然也一夜未眠,初冬清冷,百花儘謝,院中光景實在太過蕭索,他渾不在意,隻坐在石凳上,手裡捏著青瓷酒壺,正自斟自飲。

“給朕也倒一杯吧。”

徐長林一怔,坐著沒動,隻伸手拿過一隻新酒盞,斟了滿滿一杯清酒,推給沈昭。

沈昭撩起前裾坐下,抿了一口,道:“這酒實在難喝,什麼梨花白,從當年第一次喝的時候朕就想說了,跟糖水似的,沒滋沒味,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偏愛喝這種娘們唧唧的……”

“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徐長林及時打斷他,抬眸看他:“父親當年既然已經逃回了長安,為什麼不替自己申辯?我看了卷宗,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喊一句冤枉,到死都沒有。”

沈昭握著酒盞的手頓在空中,少頃,將餘下的酒一飲而儘。

“他不能喊冤。當年宋家成為了眾矢之的,看上去好像是對叛臣逆將的憤慨,但其實就是外戚專政,挾製皇權,說白了,他們是在逼宮。”

“黎家一心認定宋家為陷害他們的仇敵,又覬覦皇位,忌憚尚未出生的朕。裴元浩和蘭陵更是心懷鬼胎,若是不能將宋家斬儘殺絕,他們自己就危險了。父皇起初是想替宋家主持公道的,可是事情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誰都沒料到,向來水火不相容的黎氏和蘭陵公主竟然會在這個事上達成一致。再加上權勢滔天的裴家,局麵一觸即發,如果不能處理好,那麼……”

沈昭從徐長林的手裡搶過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喝下,道:“皇權危矣,父皇的皇位極有可能會不保。”

他突然想起了父皇臨終時的模樣,才四十歲,就像被什麼吸乾了氣血,乾癟瘦弱的像一具早該歸於塵土的屍骸。

不禁歎道:“父皇心裡太清楚了,他冤殺的是一個甘願為他死,為他背負汙名的忠臣,也許他這一輩子,除了宋玉,再也沒有這樣的忠臣了。”

院中寂落,安靜無聲。

徐長林道:“所以他不遺餘力地要把你捧上皇位,不惜讓你跟蘭陵公主做交易,讓你娶瑟瑟……”

聽他提及瑟瑟,沈昭正在倒酒的手不由一顫,腦中一陣空白,尚未細想,便開口道:“朕已經下旨,赦免當年因宋家之禍而受株連被流放、囚禁、充作奴仆的人——你大概不知,當年傅太傅曾經秘密保下過一批本該處斬的舅舅舊部,將他們劃到了流放的名單裡,這些人都可以回京,官府會安置他們,儘可能補償他們……”

說完了沈昭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乾什麼?是心虛麼,還是覺得欠他什麼……

好在徐長林沒有深究,沉默片刻,問:“那裴元浩和蘭陵公主呢?”

“刑部已發了海捕公文,全國通緝裴元浩。至於蘭陵……”沈昭眼中劃過一道精光,卻又故作玄虛:“要不了幾日,大概就有消息了。”

徐長林這麼多年,沒少領教他那一肚子壞水,絲毫不懷疑他的手段,甚至連追問都沒追問,隨口輕應了一聲。

應完這一聲,徐長林猛地一怔,覺出些不對勁來。

他如今還是南楚武安侯,麵前這個人是他的死敵,從什麼時候開始竟這麼信任他了?對他的承諾篤信不疑,對他的謀劃頗有信心……這簡直太可怕了!

一時間又陷入了糾結。

沈昭懶得看他這副模樣,把最後一點酒喝光,撣了撣身上灰塵,起身,往外走了幾步,想起什麼,道:“對了,淮關那邊傳來消息。說……楚軍糧草不濟,甚至有些將士連過冬的棉衣都沒有。朕派人潛入豐都暗查,是那個聞太師中飽私囊,這老混蛋八成是見局麵不妙,料想朕也容不下他,想卷了錢跑……”

“還有,南楚朝臣中已有投降的聲音了,可你們的順景皇帝甚有骨氣,堅決不降,還想暗中派人來長安救你。至於朕是怎麼知道的,朕的眼線離你的陛下有多近,朕就不告訴你了,怕你知道了以後晚上更睡不著覺了。”

徐長林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這幫奸佞!”

沈昭本來不想理他了,可還是沒忍住,退回來道:“你要說聞太師是奸佞,那一點毛病都沒有。可旁人……徐長林,像你這樣不懼生死、甘心殉國的人到底還是少數,貪生怕死、貪享安寧,這才是人之常情,才是人的本性。人家想活命,你也不能說人家錯。官員尚且如此,更何況百姓?”

說罷,沈昭頭也不回地走了。

來折騰了一下徐長林,沈昭心情好了許多,眼見街衢上熱鬨起來,稚齡孩童手拉手轉圈唱歌謠,他立馬就想起了康兒,想起了他的瑟瑟,直覺歸心似箭,想要立刻回宮看看他們在乾什麼。

沈昭幾乎與傳訊的內侍前後腳進了尚陽殿,內侍帶來了蘭陵的死訊,瑟瑟正抱著康兒在剪窗花兒,那個‘歿’字一說出來,她的手一顫,將並蒂蓮的花枝剪斷了。

鈺康看在眼裡,也不知到底懂不懂何為‘歿’字,隻知他母親心情不好了,而且是因為這個內侍帶來的消息,忙學著他父皇平日裡的樣子,朝內侍擺了擺小胖手,捏著軟綿綿的嗓子,故作老成道:“好了,我們知道了,彆再說了,你退下吧。”

沈昭險些沒忍住笑出聲,抬手揉了揉兒子的頭,隨口問:“如何歿的?”

雖然他早就知道除了病逝不會有第二種死因,但當著瑟瑟的麵兒,還想再裝一裝。

誰知蘭陵竟當真不是病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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