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番外:願歲歲長相守(1 / 2)

媚君 桑狸 8411 字 5個月前

綏和十八年, 春,細雨,微涼。

禮部這些日子忙翻了天, 正籌備給太子選妃的事宜, 世家女子畫像流水般送進尚陽殿,皇後還沒說什麼,倒先被皇帝陛下挑剔了個遍。

“光祿大夫家這個夫人是繼室, 為人端得潑辣跋扈, 把原配留下的嫡女欺負得差點上吊, 這樣的女人能養出什麼好閨女?選這樣的人上來,是想讓東宮內帷不寧麼?”

禮部侍郎嚇得直打顫, 隻覺膝彎發軟,將跪未跪之時, 見皇帝陛下又翻開了另一幅畫像。

“這模樣生得也太勉強了。”

“郭祭酒家倒是書香門第, 瞧上去不錯, 可朕怎麼聽說他家姑娘比小子還蠻橫霸道, 時常把兄弟們打得叫苦連天?”

禮部侍郎:也彆猶豫了,直接跪吧。

沈昭頗為投入地認真將畫像翻到底,枯著眉眼,一副不甚滿意的樣子, 抬起頭,見侍郎又跪了, 沒耐煩道:“你跪什麼?你要仔細聽著朕剛才說的話,再回去挑好的送來, 彆一天天的就會敷衍公事。”

那侍郎是擦著汗、虛著步子邁出殿門的。

瑟瑟大清早看了一出好戲, 托著腮戲謔:“皇帝陛下真是不得了, 連人家裡那些內帷瑣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都快趕上街頭聚堆的七大姑八大姨了。”

魏如海正奉茶進來,聽到皇後娘娘打趣,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被沈昭冷冷睨了一眼,他忙把笑憋回去,老老實實擺茶甌。

“我有校事府,那是專門監察百官,刺探機密的,什麼查不出來?”沈昭一本正經說道。

瑟瑟啞然失笑,敢情昔日風光無限、令朝臣聞風喪膽的神秘府衙如今成了幫皇帝陛下刺探各家閨中秘事的組織。

她想象著王效領各路高手,身形敏捷地躍下牆頭,然後放下劍,頗為嚴肅地側身去聽人家牆角……這到底是什麼人間疾苦啊!

正悠然遐想,瑟瑟聽沈昭在那念叨:“可惜我跟小襄同宗同姓,兒女不能通婚——傅司棋倒跟我不同姓,可他和靈兒這幾年全生的小子,那一個又一個的臭小子,看著就讓人心煩。”

瑟瑟笑道:“你可越說越不講道理了,人家願意生兒子,又礙著你什麼事了?再者說了,小傅子家的孩子才幾歲?就算真有姑娘,那跟咱們的鈺康年齡上也不配啊。”

沈昭被這麼一噎,上來脾氣了:“瞧你那一副甩手掌櫃、說風涼話的模樣,敢情兒子的婚事是我自己的事,跟你無關了?”

眼瞅著兩人又杠上了,魏如海默默退到一邊,雙手合疊於身前,等著看好戲。

果然,皇後娘娘不負其望,立即反唇相譏:“哦,我非得跟你一樣,像個長舌婦似的把人家家裡那點事都抖落出來,才算和你一樣關心兒子婚事了?”說罷,頗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好歹是個天子,忒掉價了。”

沈昭兩眼一瞪:“說誰是長舌婦?”

瑟瑟毫無畏懼:“你!”

兩人相互怒視,僵持了片刻,沈昭默默把頭縮回來,朝著魏如海叱道:“看什麼看?傳點心去。”

魏如海癟了癟嘴,心道:得,又沒吵贏。正慢吞吞地往外走,忽聽殿外傳進乳母慌張地聲音:“公主殿下,慢點。”

一陣香風撩過,七八歲的小姑娘‘吧嗒吧嗒’跑進殿中,沈昭當即笑開:“蓁蓁,到父皇這兒來。”

小公主毫不猶豫地越過她父皇,飛撲進瑟瑟的懷裡。

兩手撲了空的沈昭呆愣了少頃,頗為憂鬱地默默把手收回來。

沈蓁蓁今年八歲,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在外麵瘋玩了半天,窩在母親懷裡撒了會兒嬌,就嗬欠連天,被瑟瑟哄著沉沉睡過去。

瑟瑟正將她放在榻上,掀簾出來,就見沈昭堆著一張笑臉捧著一盤桂花糕湊到她跟前,膩歪歪地噓寒問暖。

“是不是餓了?吃一點,這是膳房新做出來的,還熱乎呢。”

瑟瑟也不是氣性大的,台階到跟前她就下,捏起一塊軟糯糯的糕點塞進嘴裡,朝沈昭輕勾了勾唇角,傾身,飛快地在他頰邊印上一吻。

魏如海隻出去傳了個點心的功夫,待進了殿門,就見剛才還拌嘴的兩神仙又好得跟化了一半的糖似的,黏糊糊地膩在一起,咬耳朵,摸臉蛋,哎呦,看得人臉發燙。

兩人正甜蜜著呢,內侍進來稟,說是溫相求見。

年前沈昭剛把虛懸已久的左右丞相填補齊全,望儘朝中,能當此位的也就隻有鐘毓和溫玄寧,隻不過在兩人誰為尊上頗有些為難。

按照功勳和出身來講,鐘毓遠不及溫玄寧,左相之位當屬溫氏。可……雖然當年之亂已過去十多年,如今海晏河清,本不是舊事重提的時候,但朝中凡是經曆過蘭陵掌權時代的老臣都覺得,那畢竟是蘭陵之子,施與恩威都當慎重。

而近十年來沈昭新提拔上來的年輕臣子卻不這樣認為。他們沒有切身經曆過當年之事,而沈昭為了周全瑟瑟和鈺康的顏麵又沒有將全部事情真相公之於眾,他們不知其中利害,隻親眼見這些年溫玄寧為社稷、為百姓鞠躬儘瘁,勞心又勞力。就拿新推出的稅法來說,十之**都是最先出自溫玄寧之手,隻不過後來由鳳閣六部仔細商討修訂,在出了最後麵世的版本。

溫玄寧當年因外戚之禍而被迫隱退,曾深入鄉間田野,深諳百姓疾苦,提出的新稅法都是切實從百姓利益出發,一為利民生,二為豐國倉,得了很多朝中實乾派年輕官吏的支持。

朝堂上大臣們因左右丞相人選而爭得麵紅耳赤,沈昭也不好明著幫誰,就由著他們去爭,誰知沒過幾天,鐘毓就自己上書要求以溫玄寧為尊。

他在奏折裡寫得很清楚:凡明堂之上皆天家臣子,何分伯仲?

沈昭順勢下旨,拜溫玄寧為左相,鐘毓為右相。

鐘毓的脾氣向來耿直,言語間總是得罪人,但這一出堪稱深明大義,倒是得了很多朝中官員的稱許,一時美名遠播,勢頭竟不遜於溫玄寧。

所幸兩人年少相識,彼此欣賞,這些波折不曾衝淡兩人的情誼,政事上也都是廣納良言,不曾專行。

自然,有沈昭在,他們就算是想專行也不成。皇帝陛下這些年雖然看上去溫和仁慈了許多,朝中氛圍也不像前些年內憂外患時那般緊張,可唯有天子近臣才知道,左右丞相也好,六部九寺也罷,都牢牢攥在皇帝的手心裡,他不曾放權,甚至不曾有過絲毫的懈怠,所謂百官奏事無不可說,所謂君臣和睦無禁忌,那不過是表麵文章,皇帝仍舊乾綱獨斷,說一不二。

溫玄寧時常想,也許正是因為此,所以沈昭根本不在乎他和鐘毓誰是左相,因為誰做都一樣,隻要沈昭在一日,誰都翻不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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