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言將手中物件放下,又打開那盒子,從中取出塊乾淨的帕子和一雙竹筷,他攤開那帕子,示意明姝將手放上來。
明姝顫巍巍地將手放在了帕子上。
那帕子並不厚,來自另一人的體溫輕易地透過帕子,傳導到她的手心。
在她很緊張的時候,謝嘉言卻表現得很平靜。
他的眉目仍未舒展開,似乎帶著幾分不悅,可手上的動作卻甚是輕柔,耐心地替她一粒一粒撥出傷口中混入的沙礫。
最後,他用那帕子將她的傷口包紮好,才輕聲道:“平日裡看著那麼機靈,怎麼今日這般笨手笨腳的?”
因為擔心你……明姝在心裡想,卻一個字也不敢說出口,她甕聲甕氣地道:“你搞錯了,我平日也不機靈的。”
聞言,謝嘉言唇角溢出一絲笑意,卻又很快收住,他輕斥道:“這種時候還開玩笑。”
說著,他神情嚴肅地看向明姝:“這樣偏僻的地方,你一個小姑娘怎麼也敢跟過來。”
“這附近山林密布,岔路又多,你要是走失了,哭得再慘都沒人能聽見。”
明姝在心裡小聲爭辯:我是用任意門過來的,不怕迷路。
謝嘉言卻還在同她說後果的嚴重性:“到了夜間,不定還有豺狼,你這小身板,還不夠它們多嚼兩口的。”
明姝配合地打了個寒戰,然後擠出幾滴眼淚:“我錯了,下次……”
她還沒把話說完,卻見謝嘉言神色驚變,目露驚駭。
下一刻,她就被推倒至一邊,大半個身子被謝嘉言護在身下。
兩人的距離一下湊得極近,可即便是這樣,他的身體依舊刻意和她保持了一段空白。
滾落的山石砸在地上,發出轟咚的響聲。
倏忽間,明姝聽見了謝嘉言隱忍的悶哼聲。
瞧著他麵上難掩的痛色,明姝瞪大了眼睛,猛然反應過來:“你的手!”
隻見一塊山石好巧不巧,正好壓在了謝嘉言的右手上。
“彆動。”他聲音微喘,將另一隻無恙的手覆蓋在明姝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那響聲才停歇下來,再看周圍,數叢灌木被搗得稀爛,已是狼藉一片。
待一切恢複平靜,謝嘉言才撐著身子坐正,用左手費勁地推開壓住手的石頭。
而推開山石後,他被壓到的那隻手,已是傷痕累累,指節處的皮肉都綻裂開。
明姝眼眶瞬間就紅了:“都怪我……”
“這同你有什麼關係。”謝嘉言搖搖頭,僅僅隻是瞥了一眼自己的傷手。
他的目光在明姝身上掠過:“你可有受了傷?”
明姝哭著搖搖頭。
聽了這話,謝嘉言仿佛才鬆了口氣,他用左手撐著地,艱難地站起身來。
明姝環看四周,才發現周圍雖然遍布碎石,卻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密集。
這些山石仿佛長了眼睛,徑直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滾下來。
針對的就是謝嘉言的右手。
謝嘉言已經恢複了鎮定,除開額角滲出的冷汗,幾乎看不出他是受了傷的人。
他從石堆中揀出攜帶的盒子,背對著明姝道:“我們得趕緊回去……”
可沒等他將話說完,就感覺脖頸處受了重重一擊。
他來不及吐出更多字眼,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明姝連忙接住他,霎時被這重量壓得一踉蹌。
她艱難地將謝嘉言輕緩地在地上放平,而後化出係統配發的藥膏和棉簽,輕輕抬起他受傷的手,小心地開始替他上藥。
明姝瞧著那猙獰的傷痕,淚水更是止不住了。
她一邊抹藥一邊哭:“我原本以為……我來得及時,就不會用到這藥膏了。”
“是我不夠小心,隻顧著同他說話,才讓他分神了。”
“怎麼會。”666號安慰她,“今日這一劫,是刻在他的命格裡的,即便沒有宿主,他也必然會遭受這一難。”
“本來這任務就是替他塗藥療傷,並不是要宿主阻止這一切發生呀。”
“宿主不必自責的。”
“況且。”666號語氣一轉,誇讚道,“宿主剛才那一下,屬實果斷,乾脆利落,打得任務對象都來不及反應。”
“趁他昏迷的時候你給他上好了藥,他就會沒事啦~”
666號俏皮的語氣暫時緩解了明姝自責的情緒,她拿袖子抹乾淨眼淚,繼續認真地上藥,將那藥膏均勻地塗滿在謝嘉言傷處。
可等了好一會,卻不見傷口有任何變化。
她不由麵露驚慌:“這藥膏怎麼沒有效果?”
666號探測後,解釋道:“宿主放心,這藥膏治愈的是內部的傷,現在這傷痕雖看著可怖,卻都是些皮外傷,不要緊的。”
聽了這話,明姝才放心了些,可她看著逐漸昏沉的天色,又看了看被自己打暈、一時半會醒不來的謝嘉言,陷入了新的苦惱——
等謝嘉言醒了,她該怎麼解釋打暈他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