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停下來,眼眶盛滿水靈的淚花, 似哭非哭, 鼻尖紅紅的,怔怔地望他。
數秒, 她低下頭,委屈地嗔道:“你好凶,我從沒見過比你凶的公公。”
殷非神情冷漠, 目光卻直直盯著她, 輕啟唇齒:“王上比我更凶, 你連我都怕,等到王上跟前,還不得嚇死?”
她聽到“王上”兩字, 立即抬起頭來, 悲傷的沮喪瞬間被歡喜的期盼取代,一雙眸子亮晶晶,“王上再凶,我也不怕, 他是王上,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英明神武的。”
殷非猛地得了這麼一句誇,臉色有所動容, 咳了咳, 無情無緒地吐出一句:“你嘴倒挺甜。”
枝兮勾唇笑,眼角猶掛著淚, 臉頰邊卻甜甜兩個小梨渦,“我日日想著如何討王上歡心,隻希望有一天,他也能這樣誇我一句。”
殷非覺得這話聽著很是耳熟,回過神,才發現,原來幼年也曾聽母親這樣說過。
母親帶著他被趕出宮時,嘴裡依舊念著這句。
她以為她會等到她的夫君,最後等來的,卻是一杯毒酒。
殷非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母親深情,他隻覺得她傻。
情這種東西,最是虛無縹緲。
隻有傻瓜才會動情。
他悶出一句哼,目光掃視對麵的女子,她正在擦拭眼淚,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小盒口脂,瑟瑟發抖地沾了沾,用手心捂熱,而後往頰唇上塗抹開來。
她注意到他的視線,靦腆輕聲道:“剛哭過,胭脂都哭花了,待會王上見到我,定不會鐘情於我,我得弄弄才行。”
大概是太冷了,她忽地手一顫,一盒胭脂掉落地上。
枝兮望了望殷非。
殷非冷漠臉站著,絲毫沒有要彎腰替她揀胭脂盒的意思。
她隻得親力親為,嘴上道:“公公,你好不會憐香惜玉呀。”
殷非心想,一個太監乾嘛對她憐香惜玉,這女子真是矯揉造作。
他雖這樣想,眼神卻一直黏在枝兮身上,見她彎腰,身上薄紗若隱若現,露出胸前大片白嫩肌膚。
哼。
枝兮凍得渾身僵硬,揀東西的動作緩慢至極,就在她伸出手要夠到胭脂盒的時候,忽地嘴裡嬌嬌一聲“哎呀”,作勢就要被雪滑倒。
殷非隻猶豫了一秒。
而後已將人摟了起來。
她順其自然趴在他懷裡,聲音又軟又糯,帶著顫音:“謝謝你。”
冬風吹來。
她下意識往裡又貼近一分。
殷非麵容冷峻,垂眸看向懷裡的人,她似乎並不急著走開,完全將他當做避風港。
他正準備開口,忽地聞見一股幽香的氣息,是從她身上傳來的,剛才沒有聞到,如今挨在身邊,香氣若有似無地飄蕩鼻間。
甜美不失清香。
他忍不住猛嗅幾口。
身體起了異樣。
殷非皺眉問:“你身上熏的什麼香?”
枝兮一張臉貼著他的胸膛,緩緩往上抬起,“迷情香。”
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了。
殷非覺得全身血液開始沸騰,但他並未慌張,殺人時,他比這激動得多。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身上塗迷情香。”
枝兮被他訓斥,主動推開他,像是不甘心被人指責,撅嘴道:“我塗這個,隻為了能夠隨時隨地伺候王上。如果可以在這裡等到王上,我不介意與他當場在此處歡好。”
竟然想要與他野合。
殷非瞪大眼,想了半天,想不到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後淡淡拋出一句:“看來你是真的很想和王上歡好。”
她立馬接過他的話,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對,特彆想,做夢都在想。”
她想到什麼,忽地長長歎口氣,話鋒一轉:“隻可惜,以後我真的隻能在夢裡想了。”
殷非挑眉:“嗯?”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在這裡等王上。”枝兮試圖去拿掛在枝上的披風,因為剛才差點摔跤的緣故,她扭到了腳,此刻隻能咬牙忍痛踮腳去拿。
“以後不等了嗎?”殷非伸手替她取下披風,無情地扔過去,正好扔到她臉上。
她整個人被罩住,好不容易露出臉來,略顯狼狽地衝他笑了笑,笑容甚是心酸:“不等了。”
他脫口而出:“為什麼?”
有什麼好問的,不過一個腦子有病又蠢又傻的小侍妾而已。
枝兮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冬天太冷,實在熬不住,我怕自己凍死,等開春暖和了,我再來等。”
殷非:“……”
原來,他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重要。
他還以為她會拖著最後一口氣都會哭著喊著說要等王上。
她係好披風,柔聲問他:“我腳疼,你能扶扶我嗎?”
她望見他眉頭緊蹙,立刻識趣地改口道:“這樣,你在前麵走,我在後麵挨著你,不用扶,讓我搭把手就行。”
殷非冷酷無情地指了指自己的後背,“你自己撐著,彆亂摸。”
話音剛落,身後便一陣溫熱,她雙手攥緊他的衣袖,整個身子都靠在他後背上。
迷情香的氣息又飄來。
殷非明知道該屏住呼吸,卻還是忍不住去聞。
嗅來嗅去的下場,就是□□焚身。
好在,他定力強,即使被身體裡橫衝直撞的欲望攪得心煩意燥,也隻是想著待會去獸園殺幾頭老虎練練手。
殷非活到現在,他所有的欲望發泄口,隻有一個——殺。
殺人也好,捕獵也好,總得染點鮮血,才覺得放鬆。
偏偏這時,身後的女子掏出一件東西遞到他麵前,他腦海裡第一次有除了殺人以外的第二種發泄方法。
殷非凝視手裡的物件,冷冷問:“你給我這個東西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