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1 / 2)

或許是薄楠的目光太過於奇異,李先生頓時知道自己應該是誤會了什麼,見薄楠沒有說話,便也當無事發生,直接將這事兒略了過去,隻是接著道:“薄先生介意其他幾位先生旁觀嗎?”

薄楠猶豫了一瞬,還是搖了搖頭:“無關人等最好還是避讓吧。”

他還是不習慣出於人前,尤其是同行的麵前,這種名頭要也罷不要也罷,於他都沒有什麼影響,倒是個無所謂的東西。

“好的。”李先生似乎也想到了什麼,薄楠從網上搜了一下黃曆,道:“晚上九點之前把地方清理出來,十一點之前我們要結束。”

十一點就是子時,子時是月亮最甚的時候,可時間一過子時,月亮陰氣就有些重了,不如方入夜不久的時候適合用於活人身上。

現在已經八點半了,留給李先生的時間不多了。

李先生也下意識的跟著看了一眼表,立刻點頭道:“好的,我現在就去準備,地點就……”

薄楠看向了不遠處的涼亭:“那裡就很適合。”

“好。”

李先生動作很快,薄楠落座於涼亭中,聽著外麵不時響起的汽車遠離的聲響,傭人們把供桌搬了上來,各色香燭紙錢都準備妥當,又迅速離開,不多幾時房子裡的人就少了一半。

這很符合薄楠所說的閒雜人等退避。

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綿綿的雨絲在供桌鋪的絲織品上蓋了一層密密地水珠子,叫光一照,還頗有些流光溢彩的味道。

等到水珠子浸下去,這塊桌布也就濕了。

李先生手執著一把傘到了涼亭外,他身後還跟著兩三個人,他們麵容與李先生都有相似的地方,想來是血緣親人:“薄先生,都準備好了。”

薄楠撫了撫手中的鏡子,將它交給了李先生保管,他並不入傘下,而是徑自走向了供桌。

雨幕如煙如霧,卻硬是不近薄楠周身分毫。

“小叔叔,真能行嗎?”一個年輕人小聲問道。

“行。”李先生點了點頭,又警告他們幾個:“一會兒讓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彆多問也彆猶豫,聽到沒有?”

另一個看著和薄楠年歲相近眉眼靈動的年輕人笑嘻嘻地問道:“那要是沒讓我們乾什麼呢?”

李先生瞪了他一眼:“少給我貧,那就給我站一旁等著!”

他預感薄楠可能會用到他們家裡人,特意叫了家裡幾個晚輩過來一起看看。

薄楠走到了供桌前,其實供桌的意義不大,不過是走個儀式,但他仍舊是招了手示意李家的人過來,依次磕頭上香化紙,又叫最小的那個拿著一麻袋紙錢去後門化了。

他感受著這天地間氣息流動,有雨就是這點不好,水能聚氣,化雨後便如同利刃裂帛,將氣場割得雜亂無章,他如今不要散,要聚。

這雨實在是礙事。

“……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太對頭?”有人小聲說。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薄楠,李先生伸出一手在空氣中感受了一下,驟然發現周圍的風向變了。

雨沒有停,可它們不再落入他們的院子裡了。

它們被風吹出了一個明顯的傾斜角度,恰好避讓了開庭院的位置,擦著牆壁出了去。舉目而望後,便能明顯看見那片籠著天地的薄紗唯獨漏了他們這兒。

神了。

薄楠仍覺不足,太亂了,光這一片安靜了又有何用,還是要更平和一點。

更平和一點……

他可以嗎?

這片天地,是否還有這樣的餘地?

是否……願意給他這樣的餘地?

冰輪高懸雲際,寒輝如沙,如瀑傾瀉而下。

薄楠側臉抽了一口卷雲煙,輕薄的薄霧溢散了出去,融入了山巒,也融入了湖泊。那些雲煙此時正如其名,卷雲煙而起,充斥山河人間。

有點難,但是還是可以繼續嘗試一下。

薄楠冷冷清清地立著,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逆天的局了,不是不能,而是沒有什麼機會,總不能指著幾個叫人發財闔家平安的局就說逆天,那丟不丟人?

久違的興奮感自脊椎下方緩緩向上攀爬,讓他不禁又抽了一口煙。

李先生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他比起他的子侄們對氣場更加敏感一些,此時他距離薄楠還有五六米遠,庭中花木不見搖動拂擺,池塘平滑如鏡,可他卻覺得仿佛有什麼東西重重地壓在他的身上,密密匝匝地包裹著他,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薄、薄先……”他下意識的跨出一步,剛出口兩個字,便見薄楠的目光平靜地自他身上掠過,雖未出聲,李先生卻明白了薄楠的意思,他頓時拉著自己的子侄向後退了幾步,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果然再退了幾步後,他便覺得呼吸順暢了些。

不知何時起,眼前的青山隱沒,綠湖隱沒,放眼望去唯有一片濃白的霧氣,如天河下墜,雲蒸霧漫。

薄楠定定地看著遠處的雲霧,一手微拂,小半雲霧便鋪滿了整個庭院,它們佁然不動,隻是安靜地伏在他的腳下,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薄楠在等一個時機——想要逆天而行,什麼時候最好?

自然是日月無光的時候。

然而此時雖無陽光拂照,卻有明月高懸。

天空中的雲朵慢吞吞地漂移著,卻總沒有將月亮完全遮掩的時候,薄楠也不急,便慢慢地等,做局本就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能等到天和自然是好,等不到,那就用地利用人和,總是有法子的。

忽地,月色黯淡了一瞬,薄楠霎時看向了天空,一片雲彩正在悄無聲息的吞沒月光,它已經距離月亮不遠了。

會有風來嗎?

薄楠在等。

月光依舊如紗如水,輕薄地攏在他的身上,點亮了他的眉眼。他與雲煙化在一處,不太像人,更像是一隻由霧氣凝聚而成的精怪,似乎在下一瞬間他就會重新化作一捧煙霧,消散於人間。

“他究竟在乾什麼?”一個年輕人看得納悶,小聲地問道。

“他在等。”李先生低聲道:“噓——彆問了,看著就是了。”

話音未落,院中突來了一襲涼風,而在此時,薄楠半身也被吞入了陰影之中。

他等到了。

薄楠一手向下壓去,隻見亭中雲煙幾乎凝成了實質,又在下一刻像是被高壓的餅乾一樣層層碎裂剝落,徒留一地銀輝,星星點點,好似繁星一般。

薄楠腳踏星辰而行,隻七步便停了,

他腳尖前一厘米的地方有一塊拳頭大的空地,上麵並未有閃亮的銀粉,而是如同最普通的一片土地一樣,得益於他率先控製了院子中的氣場,尋找這個穴位並沒有耗費太大的功夫。

可今天的重點卻不是點穴,而是成局。

他不改周圍環境,不變動家中格局,不喝形取像,隻求這一輪輝月,將它自天上偷至人間。

他點了點腳尖,精雕細琢的卷雲煙在手中轉了一圈,隨後成就一個煙嘴向下的模式,隻待時機。

幾乎是轉瞬之間,薄楠身上的陰影又多了一分,容不得他再猶豫什麼,抬手一指李先生懷抱的銅鏡,那麵銅鏡就宛若被繩索牽引一般飛入了他的手中。

銅鏡一入手,薄楠便低喝了一聲,手中卷雲煙猛然向下插去,定定地插=入了氣穴之內,周圍的泥土向四周炸開,露出一個小坑來。

正在此時,天地間突然一片昏暗,薄楠眉目不動,一手便欲將銅鏡填入坑中!

這一段時間很短,對於薄楠來說又是如此漫長。

他的氣機全數鎖定於銅鏡之上,無暇再顧忌外麵風梳煙沐,細雨隨風而入,淋了他滿頭滿身,那些細雨如刀如劍,落於薄楠身上時就如同刀劍加身,他不動如初,仍然保持著那個下壓的姿勢,雙肩卻似乎有泰山壓頂般的壓迫著他。

而地下氣場向上狂湧,二者一上一下彙集於他手中銅鏡之上,幾乎是瞬間他就聽見了銅鏡似乎發出了苦澀的哀嚎聲,似乎下一秒就會碎裂開來。

它不能壞,壞了那麼就前功儘棄。

薄楠五指按壓於銅鏡之上,看似輕描淡寫,卻五指指節發白,氣場灌輸於上,勉力自二者之間求一個平衡。

他還有一個目的,利用此刻為銅鏡開光。此時天靈地氣彙聚於此,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刻。

來,讓他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再讓他看看李家、李老爺子到底有沒有這個運數!

他雖吃力,卻不禁在眼角眉梢之間透露出一絲笑意來。

幾乎是頃刻之間,銅鏡上寶光一閃,一股子氤氳的光由內而外的透了出來,仿佛它正沐浴於光下,而非天地昏曉之際,黯淡無光之時。

有了這一層寶光,薄楠壓力大減,又將銅鏡下壓一尺。

薄楠身上的陰影挪動了一毫,他懷中的閻羅印燙得嚇人,他卻沒有絲毫把他取出來的想法——他難道缺了幾個法器就成不了事情了?

不可能。

這無疑是令人感到愉悅的。

與天鬥其樂無窮。

再往下,銅鏡猛地一顫,卻在三股力道中紋絲不動了——這已經到銅鏡的極限了。

雲彩又挪動了一毫,薄楠已然在天空之上看見了清冷的月光,他眉梢微挑,到這裡不下點血本那是不行了,他不再顧忌自身,以能調動的所有氣場來幫助銅鏡落入穴中,與此同時,薄楠胸口一涼,幾縷暗紅的血絲自他口鼻中淌出,卻不滴落,隻是附在了他的臉上。

可銅鏡仍舊紋絲不動。

有問題,出在了哪裡?

他的局不可能出問題,那麼出問題的必然是作為陣眼的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