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2 / 2)

鏽色道袍逐漸被淩空之中的層雲吞沒,祖師神念輕輕彎起嘴角,與陸衍見麵的三十三個日夜,未嘗不是神念在確信一件事情,他說“中洲命數已定”,陸衍回“不信”,這樣一次次的對話中,讓神念久違地拾起被時光磨去的、屬於劍修的銳利——是的,命數可改。

在徹底消失之前,神念開口說道:“……亦是我之幸事。”

陸衍緩緩合眸,他的眼睛酸脹無比,全身所有靈力用於支撐與祖師神念的對話,尤其一邊觀看祖師演示劍法,一邊錄入玉簡,要知道,那可是飛升的劍宗祖師留下的神念,以他區區元嬰修為撐著沒倒下,已經是他意誌力驚人。

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輕修士對虛空彎腰:“多謝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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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宗掌門若有所感,在閉關的洞府中睜開雙眼。

他當年二十三歲築基,在強行渡劫之前一直是青年樣貌,渡劫失敗後,僥幸撿回一條命,境界卻被打回化神中期,閉關療傷幾個月,竟然堪堪維持在化神初期,大概過不了多少時日,就會倒退到元嬰、金丹、築基……直到生命耗儘,就此隕落。

外界傳言惋惜的“終生不得寸進”竟然是最好的一種可能。

劍宗掌門撚起一捋灰白的頭發,化出一麵鏡子,整整齊齊地將頭發一絲不苟地用金冠束起,他的臉上有了深深的皺紋,老態儘顯,劍宗掌門苦笑兩聲,震得心脈疼痛,丹田也發出尖銳的痛感,似乎要撕裂他的身體,劍宗掌門平複下心境,重重歎氣。

不用到金丹,隻倒退回元嬰,他就會因為大限而死去,如今不過苟延殘喘。

放不下劍宗。

放不下又該如何?

首徒段同風天生劍體,天賦傲然,可劍宗掌門身為師尊,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弟子的心境如他天賦一般自負,可劍宗青黃不接,但凡有彆的選擇,但凡神造化宗的拂衣是他的親傳弟子,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糾結掌門令交給誰。

好在扶搖攜三九雷劫出關,這才給了劍宗掌門緩和的機會。

同為元嬰,就可競爭。

劍宗以劍為尊,想要掌門之位,就拿起劍比一場。

洞府中的石門開啟,幾位長老已在門外等候,見劍宗掌門出來,紛紛說道:“恭迎掌門師兄出關。”

劍宗掌門看著他神色各異的師弟們,說道:“一年之約將到,可以給各大宗門送信觀禮了。”

三長老板著臉,看見掌門師兄也隻是象征性提提唇角,笑起來更加驚悚,他說道:“掌門師兄還要履行一年之約嗎?”

劍宗掌門看他一眼,那一眼無悲無喜,淡淡說道:“君子在世,無信不立,我說出的話,從沒有反悔的道理。”

語氣並不嚴厲,三長老卻是知道,掌門師兄是在說他多管閒事了。

六長老不著痕跡靠近,扶住劍宗掌門一隻手,紅光滿麵的臉龐上沒有多少笑意,他問道:“師兄說的是,待回掌門金殿再說送信觀禮的事情,隻不過,神造化宗的帖子,是送到他們宗門,還是直接交給在劍宗做客的陸不破陸師侄?”

劍宗掌門這才真真切切感到震驚:“陸不破?他竟從魔界出來了?”

“是,”六長老比了個安心的手勢,“所以掌門師兄不必著急,陸師侄從魔界回歸,魔族卻沒有出世的跡象,不正是一件好事嗎?”

五長老也說道:“正是如此。”

從來是滑不留手保持中立的四長老點頭:“萬望掌門師兄愛惜自己。”

師兄弟幾個最小最不務正業的六長老知道掌門師兄在焦急什麼,兩年前,魔界之門封印破碎,掌門師兄居安思危,強行渡劫,誰料渡劫失敗,現在知道陸衍已經平安回到中洲,必定能使掌門師兄安下心來,對養傷也有好處。

劍宗掌門召出本命靈劍,蒼老渾濁的眼睛中儘是光彩:“快些回去,我想請陸師侄與我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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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長越的院子中,十幾個傀儡姿態各異,手持長劍,與中間的宋扶搖對招。

傀儡中被陸衍編入好幾套劍法,宋扶搖自封靈力,隻憑借劍招,將傀儡一一打敗。

當然,賀長越的院子也毀了一半了。

一年之約將到,賀長越拚了院子不要,也得支持扶搖師姐打敗段同風。

陸衍回來時,宋扶搖正巧點中最後一個傀儡的命門,傀儡失去控製轟然倒下,宋扶搖自己也沒有了力氣,直接坐在地上,衣服被劍劃破好幾個口子,她心疼地用手指摸摸衣服上的劃痕。

唉,幸虧破的不是道袍,否則又得多花一筆靈石。

可憐見。

拂衣和應三兩坐一起小酌一杯,應三兩一天的量已經喝完,獨剩拂衣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她咂咂嘴,說道:“扶搖的劍,果然有進步,還是小師弟有法子。”

“是扶搖師姐基礎紮實,”陸衍把玉簡輕輕放在石桌上,每日揮劍三千令宋扶搖的身體充滿未開發的潛力,陸衍這兩個多月也著重挑出幾卷劍譜,一邊鞏固,一邊取長補短,宋扶搖兩個月來沒合過一次眼,幸虧是修士,不休息對身體產生不了什麼損傷,陸衍怕過猶不及,最近幾天才換了傀儡,多多實戰,陸衍說道,“扶搖師姐過來看。”

宋扶搖艱難地站起來,一步一步蹭到石桌旁,她心裡有個模糊的猜想,待到她展開玉簡,猜想成真,看到虛影的那一身鏽色道袍時,驚得宋扶搖立刻把玉簡合上,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她猛地把玉簡放下,差點咬到舌頭:“小師弟你……”

你看到祖師了?

劍宗祖師爺的畫像,每一個親傳弟子入門時都得見一次,他們拚儘全力,都不可能觸碰祖師境界之萬一。

陸衍沒有隱瞞的想法,說道:“你們劍宗祖師的一抹神念,到底是劍宗的東西,我留下不合適,隻希望師姐能夠物儘其用。”

宋扶搖:“……”

宋扶搖覺得玉簡燙手。

陸衍對劍宗祖師沒有多少敬畏之心,他尊重,卻不畏懼,但宋扶搖不同,她是土生土長的劍宗弟子,祖師是天上月,甚至比天上月還要遙遠,在劍宗,最好的誇獎是“有祖師之風”。

拂衣讓應三兩給自己重新續一小盅酒,隨口問道:“到底是什麼寶貝?”

陸衍說道:“我今日在第七層得見劍宗祖師,用玉簡記錄下祖師的劍法。”

拂衣手一抖,酒撒了下來。

應三兩手一抖,酒壇子嘩啦砸在地上。

賀長越手一抖,啪嘰把阿涼摔了一個屁股墩。

拂衣和應三兩不約而同看向宋扶搖手中的玉簡,一邊眼熱,一邊告誡自己不要眼饞,這是人家劍宗的東西,君子愛劍取之有道,不能隨便看人祖師爺的劍法!

再饞也得……先問問。

拂衣豎起一根手指:“扶搖師妹,我能看一眼嗎,就一眼!”

宋扶搖十分為難:“我……小師弟,我能先把劍譜交給掌門師伯嗎?”

“當然,”陸衍笑道,“取之劍宗,還之劍宗罷了。”

六長老走進院門,就聽見院子裡帶著興奮的聲音,他走進來,說道:“又有什麼好吃的了?”

阿涼乖巧的分了一個糖葫蘆給五長老:“師叔祖也吃!”

六長老太喜歡又可愛又懂事的小孩,當即抱起阿涼,看都沒看自己親徒弟一眼:“哎喲師叔祖的小寶貝!”

賀長越捂臉:“師父你矜持點!”

六長老出乎意料的沒有多哄一會兒阿涼,他笑眯眯的對陸衍說道:“不破,我掌門師兄出關,想與你見一見,可否?”

陸衍似乎早就在等他者一句話:“煩請師叔帶路。”

沒有人知道,陸衍和劍宗掌門當日談了些什麼,隻是從正殿出來後,陸衍信手打出幾道流光,飛往不同的方位。

劍宗掌門在陸衍走後,提筆寫信,邀請各大宗門來劍宗觀禮,見證新任掌門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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