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他受了傷害,楚安宓就去安慰他,漸漸的,他不再對她過於冷漠,看見她會點點頭。
楚安宓知道,周渡到底不是個木頭人,因為備受欺淩,自己是他唯一的溫暖,他接納她了。看來這個辦法果然有用。
直到有一回,周渡在回家的路上,被高年級的幾個混混堵住,他們罵他是殺人犯和□□生下的賤種,還推搡他。
周渡爬起來,往前走。又被笑嘻嘻踹倒。
他沒情緒,也沒脾氣,試圖走出包圍圈。有人說:“這小子是死人嗎,每次打他都這幅表情。”
“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什麼傻子,人家是年級第一呢。”
這話惹來一眾哄笑。
“把他褲子扒了,看他哭不哭。”
他們動手時,小少年眼中終於有了波瀾,掙紮起來。
“喲,知道生氣啊,那更要試試了。長得和女生一樣,是不是你那小鳥見不得人啊。”
永遠不要低估半大少年的惡意,他們有無窮的破壞力,還有未成年人-渣保護-法。周渡拚命掙紮,最後還是被他們扒了乾淨。
他流下淚,哀求道:“放過我。”
男孩的眼淚並未換來他們的心軟,反而引發更大的惡意:“把他綁在那棵樹上,明早上學,很多人都會看見他……到時候,哈哈哈……”
天色暗下來,男孩光著身子,堵住嘴,被綁在樹上。
夜晚很冷,除了狗吠聲,隻有一個搖搖晃晃過來的醉漢,男孩麵如死灰,目光空洞。
楚安宓遠遠看著,雖然年紀不大,可她也隱隱覺察到會發生什麼。她沒有出去,也沒有叫人,更沒有救他。她想要周渡更依賴自己。
等男孩被按在地上,他黑漆漆的眼珠,無波無瀾,仿佛發生什麼都無所謂。
楚安宓可以救他,隻要喊一聲,鎮子裡就會來人。可她沒有,她要這個男孩完全屬於她,依附她,爸爸媽媽不愛她,她要一個隻屬於她的“玩具”。
最後關頭,周姥姥滿臉焦急地找到了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憤怒地毆打著醉漢,心疼地把男孩抱起來,帶他回了家。
從那以後,他對所有事愈發冷淡。
成長過程中,楚安宓常常對他說:“我是你的朋友,會對你很好。周渡,你看看我。”
他並不看她,隻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從周姥姥口中,知道他的父親殺人是怎麼回事以後,楚安宓說:“都是那個女人的錯,如果不是她,你現在很幸福,可以去大城市讀書,想要什麼可以買什麼。你媽媽不會死,還有個妹妹。”
他眉梢動了動。
“你家以前很幸福吧,我聽你姥姥說,你媽媽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長大以後,楚安宓對周渡的心思發生了變化。她情竇初開,喜歡上周渡。她去學心理學,想讓周渡也需要著自己。有一天,周渡身邊出現另一個少女。
少女活潑大膽,青春漂亮。楚安宓很不安,更加憤怒。她處心積慮把周渡化作自己的陣營,卻有人來搶。
少女對周渡很好,不是她這種在他出事以後噓寒問暖,而是永遠擋在他身前。
她帶周渡領略這個世界的美麗,保護他的自尊與夢想。周渡的眼睛不再如兩塊不化的冰,他開始有了彆的表情。
對著那少女,他會不屑,會嘲諷,會惱怒。還會……笑。
楚安宓厭惡她,得知覃櫻身份以後,這種情緒更甚。她隻有周渡,怎麼可能容許覃櫻搶走。
楚安宓性格偏激,掌控欲極強。她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錯,周渡眼裡明明隻應該有她,他卻因為另一個人生動起來。
被周渡一語道破當初的事,楚安宓踉蹌幾步,萬萬沒想到,那件事發生時,周渡知道她在,也知道她沒有救他。他早慧而沉默,在不知道她居心的情況下,不怪她,卻永遠也不可能喜歡她。
她有些絕望,試圖辯解,周渡卻已經離開了。
楚安宓咬唇,極力冷靜安慰自己,在周渡眼裡,她頂多“懦弱”。周渡不知道她的那些想法。
她不後悔,隻是那件事有更好的處理辦法,應該喊兩聲博取好感。
一想到如今覃櫻家的境況,還有另一個骨髓匹配成功的消息,楚安宓忍不住笑了笑。
沒關係,很快就會結束。她能活著,覃櫻卻會被逼死。誰讓這個生來好命的表妹,永遠享受著自己得不到的一切呢。以前是家,現在是周渡的愛。
覃家的情況,彌補的辦法卻隻有一個,就是湊夠一個多億。
彼時覃櫻和趙雅秀被困在房子裡,四麵楚歌,孤立無援。
周渡走出病房,沒有再管楚安宓。
他從新聞裡再次看見覃父自殺的消息,起先,周渡轉開目光,告訴自己彆在乎,這本就是他最初的目的,她是那個人的女兒,他們毀了自己的人生,卻毫無所覺地幸福著,令人厭惡而痛恨的幸福。
他應該快意的,看著她那麼愚蠢而真摯地追求他,他明明從未動容過,可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那麼漠然。
以往每日清晨,去教學樓的路上,會有個女孩眉眼彎彎站在花叢旁等他,用愉悅的聲音和他說前一天發生的趣事。
他的世界本來很安靜,因為她變得熱鬨無比,現在再次安靜下來。
他的身邊,再也沒有覃櫻。周渡擰緊了眉,告訴自己,僅僅是不習慣罷了。
但她的影子隨處不在,吃飯時,他會想起她坐在對麵,把好吃的菜分給他。路過音樂室,他想起她彈奏鋼琴的模樣。後來他看見夕陽下,自己的影子,突然憶起,少女背著大提琴,倒退衝他笑。
周渡,我要你無災無難,無我不歡。
他壓抑著心內震顫,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直到去律所實習,聽見有人談論覃家的事――
“……那群人不好惹,還不上高利貸,覃家早晚會出事。”“她們前段時間想找法律援助,但是沒用。這種案子,那個律師敢管。”
“也給不起律師費了吧,怪可憐的。那個少女我見過,很開朗漂亮。昨天,她媽媽為了保護她,跳樓了。一夕之間,家庭破碎,背了這麼大的債務,她看上去很絕望,不知道會不會想不開。”
周渡心臟鈍痛,突然起身,往外走。
有人叫他:“周師弟,你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