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比我大三歲[七零]);
聽到這個問題,韓生義偏過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應該是有些生氣的,氣她怎麼就這麼聽話,怎麼就這麼不把她自己當回事,也氣自己,為什麼要給一個毫無還擊之力的小女孩出這種餿主意。
可要具體的剖析,他又覺得自己不是生氣,反而有些害怕。
害怕到想要躲開楚酒酒。
不想再收她的東西,不想再帶她上山,不想再聽她說話,不想再因為她受傷而擔心。
她可真是脆弱,脆弱到摔一下就會醒不過來,脆弱到任何一個人想要對她施暴的時候,她都沒法反抗。
弱小,天真,可憐。
且可怕。
極度可怕。
韓生義把頭轉回來,垂眸看向正仰起頭、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楚酒酒,細弱的脖子,柔軟的四肢,磕碰一下就會青紫一片的身體,就是這麼一個誰都不會放在眼裡的幼小身影,看在韓生義眼裡,卻比龐然大物都可怕。
他張開口:“那些東西多少錢,我補給你。”
楚酒酒眨眨眼,哥倆好的擺了擺手,“不用啦,楚紹跟我一起買了送給你的,他說是給你的謝禮。嘿嘿,偷偷告訴你,其實他是想儘快把錢花完,這樣就不會總是有人惦記著我們了。”
“不用謝我,幫你是人之常情,沒有我的話,也會有彆人去做。”
楚酒酒笑:“話是這麼說,但是最先趕過來的人是你呀。”
韓生義皺了皺眉。
楚酒酒回頭看看自己家的方向,她說道:“好啦,我也該回去了,明天開始收稻子,你是不是也要過去,我現在會生火了,還會熬粥,你回去嘗嘗,楚紹說我熬的可好吃了,明天中午我再給你送點過去。隻給你送,不給楚紹,他用王八換的午飯還沒吃完呢,哈哈。”
韓生義:“你以後彆再來找我了。”
楚酒酒臉上還保持著笑嘻嘻的模樣,她愣了愣,還在翹著的嘴角看起來特彆傻。
“啊?”
韓生義扯起嘴角,也笑了笑:“對不起,這兩天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家裡太亂、太複雜,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不適合和你走得太近,謝禮我收下了,這樣就算兩清了,行嗎?”
楚酒酒看著他,她不說話,韓生義也不說,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隻是笑的人發冷。
過了好一會兒,楚酒酒的胸脯開始起伏,她一把抓起路邊的小石子,用力扔向韓生義。
“韓生義,我討厭你!”
喊完這句話,她轉身跑了,韓生義站在原地,左胳膊被石子劃傷了一道口子,有細微的血珠滲透出來,沒多久,就結成了一道血痂。
……
他回到牛棚,韓爺爺正在喝楚酒酒送來的粥,看見孫子進來,他老神在在的說:“咋啦,和人家小姑娘吵架了?你是哥哥,讓著點她,快來嘗嘗,這粥甜著呢,唉,這小孩,跟她媽媽一樣心善。明天你拿點咱家的酸菜過去,可惜不能給她更好的東西。”
現在楚酒酒算是過了明麵了,韓奶奶對她的出現不熱絡、但也不反對,甚至還有點任她進出的傾向,以後他再也不用偷偷塞給韓生義東西了。
本以為地下開展工作就這麼結束了,哪知道我方內部竟然出現了矛盾。
“不用拿。”
韓生義坐下來,卻不吃那些香噴噴的肉菜,粥倒是看了一眼,隻是也沒喝進去。
韓爺爺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韓生義卻死活不開口,他就是這樣,自己不想說的事情,誰也撬不開他的嘴,韓奶奶蹙了蹙眉,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低下頭,繼續吃飯了。
韓家的氣氛變得微妙,楚家也沒好到哪去。
楚酒酒一路跑回家,到家就趴床上不起來,楚紹隻看見一個影子竄進了屋子,茫然的反應一會兒,他才放下手中即將編完的菜罩,走進房間。
家裡還是沒有油燈,但今晚天氣晴朗,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層一層從月亮上不斷飄過的雲紗,窗子被打開,月光灑進屋裡,楚紹看見楚酒酒的肩膀在抽動,他擰眉坐下,掰著楚酒酒的肩膀,讓她起來。
“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
楚酒酒不願意起身,她就這麼趴在床上,死活不抬頭,過了幾秒,悶悶的聲音從她胳膊底下傳來,“我沒事。”
還沒事呢,哭腔都出來了。
楚紹更著急了,他問:“村裡人欺負你了?到底是誰,你說啊。”
他根本想不到韓生義身上去,倒是那些平時看不起牛棚、看不起他和他媽的人,被他從腦子裡過了一個遍。
從楚酒酒這裡問不出結果,楚紹霍然起身,“我去找韓生義。”
被欺負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如果沒有當場反抗,以後還會有很多麻煩。楚紹以前怕被趕出村子,所以基本不反抗,現在他寧願流浪,都不想讓楚酒酒經曆和自己過去一樣的事情,怒意從胸腔醞釀,楚紹大步往外走,突然,楚酒酒坐了起來。
“你不許去!”
“我跟他絕交了!你不許再跟他說話,不許!”
楚紹:“……”
他一隻腳還停留在半空中,沉默一秒,他轉過身,“……絕交?”
楚酒酒臉上有淚,不過最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現在她的情緒是憤怒遠大於難過,她坐在床上,一雙小拳頭憤恨的砸著床板,“對!我再也不理他了,以後看見他我就繞道走,你也不許理他,你要是理他,我也跟你絕交!”
楚紹麻木的看著她。
看她精神這麼好,楚紹就知道,她沒什麼事。
雖說孩子吵架是很正常的事,但楚酒酒吵架的對象是溫吞穩重的韓生義,楚紹感覺挺匪夷所思的。
還有,絕交這兩個字,真的能和韓生義掛鉤嗎?
噗,好幼稚。
……
其實楚酒酒不說這些,楚紹和韓生義也不會有交集,他倆在一個村子生活了兩年,兩人愣是一句話都沒說過,可見他們有多麼的不來電。
不過,對著憤怒的孫女,他還是意思意思,敷衍了兩句,“好,我不理他。絕交也好,我本來就不讚成你們倆一塊玩,你一個小姑娘,總跟在他屁股後頭算怎麼回事,既然你倆絕交了,以後你就彆再去找他了,村裡有那麼多小女孩呢,你跟她們玩不是更好。”
楚酒酒一聲不吭的聽著,幾乎從頭到腳都寫著生氣二字,一看就是沒把他的話聽進去。楚紹默了默,想起一個事,他問:“吃的送到他家了?”
楚酒酒生氣的嗯了一聲。
“說沒說這是咱們家送的謝禮?”
楚酒酒又生氣的嗯了一聲。
楚紹這才放心了,“那就好,他幫了你,咱們送點東西過去,就算把人情還上了,以後你不欠他的,他也不欠你的。”
楚酒酒耳朵動了動,一句十幾分鐘前才聽到的話瞬間在腦海裡重播出來。
——謝禮我收下了,這樣就算兩清了,行嗎?
楚酒酒呼吸一滯,半秒之後,她蹭的跳起,站在床上,她對楚紹怒目而視,“你們都是大壞蛋,我再也不理你了!絕交!”
楚紹:“……???”
他有說錯什麼嗎?
*
小孩子氣性大,忘性也大,第二天醒過來,楚酒酒就把要跟楚紹絕交的事情忘了,一早上起來,又給楚紹熬了一鍋蜜棗粥,送他出門的時候,跟個小媳婦一樣,還不忘了叮囑他下工早點回來。
跟楚紹絕交的事情被她選擇性忘得一乾二淨,跟韓生義絕交的事,楚酒酒可是記到了骨子裡,家裡沒柴了,楚酒酒出去撿的時候,正好遇上韓生義,她原本散漫的目光立刻定住,隨後,又被她冷淡的收回來,目不斜視的從韓生義麵前走了過去。
韓生義垂著眸,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好像根本不認識她,演技比楚酒酒可是好太多了。
一個在山腳下撿柴,一個在菜地裡發呆,沒一會兒,遠處傳來大喇叭的聲音,大隊長在喇叭裡聲嘶力竭,力求調動起每一個村民的積極性。
楚酒酒蹲在地上聽了一會兒,發現實在聽不清,她就放棄了,抱著撿到的幾根柴火往回走。
木匠師傅們快來了,她得快點回去。
楚酒酒忙得很,很快就把韓生義忘到了腦後,韓生義卻是閒得要命,而人一閒下來,就有很多時間用來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