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比我大三歲[七零]);
自從買了油燈,楚紹和楚酒酒終於不用再恪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小農經濟作息了。
從肖寧家出來,回到自己家裡,楚酒酒先拿著一盞油燈進了雜物間,楚紹出門前煮了一鍋滾燙的熱水,現在溫度稍微涼了一點,但還算溫熱,楚酒酒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順便還把頭發洗了。她發量不多,但是頭發很長,浸濕以後,她就像是現代網絡裡經常流傳的貓咪出浴圖一樣,蓬鬆的頭發瞬間變成一小綹,等把裡麵的水分擠乾,看著就更沒多少了。
洗完澡,楚酒酒披頭散發的回到屋裡,躺在床上,用她家最大的一把竹扇給自己扇風。
熱。
好熱。
空調已經發明出來了嗎?電風扇傳入中國了嗎?製冰機他們買得起了嗎?
楚酒酒敞開自己的胳膊腿兒,試圖讓房間裡的自然風帶走她身上的暑氣,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今晚無星無月,也無風。
扇累了,楚酒酒翻了個身,決定讓自己早點入睡,睡著了,就不會覺得熱了。
閉著眼數數,剛醞釀出一點睡意來,突然,她的腦門被人輕拍了一下,楚酒酒刷的睜開眼,她沒坐起來,隻是抬起眼睛,向旁邊看了看。
楚紹坐在床上,一隻手背在後麵,表情有些奇怪。
很難形容這是什麼表情,有點像便秘,又有點像想要整人,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楚紹肯定有事,在這種情況下,他實在不適合保守秘密,看他現在的表情,就差把“我心裡有鬼”這幾個字寫臉上了。
楚酒酒有些警惕的坐起來,“乾什麼?”
楚紹抿了抿唇,沒說話,他把藏在身後的胳膊伸出來,他的手裡拿著一柄竹傘,乍一看,這柄竹傘和前幾天他做的差不多,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一柄更小,最上麵也沒覆蓋可以避免雨滴滲進去的密密麻麻的竹葉,取而代之的,是兩圈被人小心搓好的細麻繩,雨傘收起來的時候,麻繩垂在竹傘邊緣,把雨傘撐開,這些麻繩就會緊貼雨傘,淡黃色的麻繩上編了不少的橙紅色路路通球形結,撐開以後還能發現,這些球形結正好落在兩根傘骨的中央,特彆好看。
這柄竹傘是純手工製作的,但設計感一點不輸給外麵賣的雨傘,甚至比很多現代的雨傘都好看,楚酒酒接過來,震驚的看了一會兒,把竹傘舉過頭頂,楚酒酒打開竹傘,嘩啦一下,每個傘骨邊緣都掉下來一個小巧又彆致的中國結流蘇,竹傘晃動的時候,這些流蘇就會跟著晃,傳出一陣陣沁人心脾的苧麻清香。
楚酒酒驚的話都不會說了。
她瞪著眼睛,一會兒看看竹傘,一會兒看看對麵的楚紹。
“這、這……給我的?!”
終於看見她收到竹傘的表情了,楚紹感覺很滿意,他輕輕勾了一下唇角,“嗯,怎麼樣,像你說的遮陽傘麼?”
天氣一熱起來,楚酒酒就開始懷念那些她在現代用過的可以防暑的東西,楚紹聽她念叨過幾回,自然也就記住了。
電風扇和空調,他實在是無能為力,但每個女人都有的遮陽傘,他可以試著複刻一下,遮陽遮陽,重點不就是能遮擋陽光麼,沒有吸光布,楚紹照樣想得出辦法。之前他給自己做竹雨傘,就是為了給這柄遮陽傘練手,他本來想再多收集一些材料,改良到最好,再給楚酒酒做出來,但是那天楚酒酒說她爸爸每到七夕都會送她禮物,他就隻好放棄改良,先做了一把成品出來,至於材料上的短板,他隻能在裝飾上彌補了。
楚酒酒這兩天依然喜歡往外麵跑,她都不知道楚紹是什麼給她做的,想象著楚紹大馬金刀坐在門口,努力用一雙修長的手給自己編中國結的模樣,楚酒酒感動的都要哭了。
“嗚——爺爺你真好!”
“我要收回以前說的話,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爺爺,誰家的爺爺都比不上你!”
楚紹:“……”聽著是誇他,但怎麼感覺這麼彆扭。
扔掉竹傘,楚酒酒一把抱住了楚紹的脖子,楚紹不自在的被她抱了一會兒,感覺差不多了,他把楚酒酒推開,重新拿過竹傘,他開始顯擺:“上麵的顏色,是我用雞冠花染的,橙色和黃色還挺配吧?邊上這一圈我沒染色,因為中國結一般都是紅色的,但是紅色和綠色的傘柄搭配起來不好看,還不如素一點,這樣看著,感覺也挺好的。”
楚酒酒一聽,立刻真誠的奉上彩虹屁,“那是,爺爺你真會配色,你以後應該去當配色師,不,設計師,不不不,爺爺你應該去當藝術家,什麼是藝術,這就是藝術!”
楚紹:“……”
乖孫女,吹的太過了。
楚酒酒抱著竹傘愛不釋手,上麵的每個中國結都被她摸了一遍,看她是真的喜歡,而不是為了照顧自己的麵子,楚紹也覺得開心,陪楚酒酒在油燈下坐了一會兒,楚紹開口保證道:“以後每年的七夕,我也會送你一件禮物,再怎麼著,我這個當爹的,都不能輸給兒子是不是。”
楚酒酒很少聽見楚紹這麼老氣橫秋的說話,平時的他總是很穩住,鮮少有這麼孩子氣、試圖偽裝大人的時候,楚酒酒扭過頭,想了想說道:“我爸爸每年過年,還會給我五千塊的壓歲錢。”
“……”
氣氛陷入沉默,半晌後,楚紹開口教訓楚酒酒:“我怎麼教你的,做人不能太攀比。”
楚酒酒:“……”
爺爺,好像是你先開始的。
看在竹傘的份上,楚酒酒不打算跟他計較了,晚上睡覺,楚酒酒都要把竹傘放在她的枕頭邊上,第二天一到,楚酒酒一大早上就出去了,她舉著竹傘在村裡慢悠悠的走,時不時就轉一圈傘麵,好讓大家看見竹傘上的裝飾。
這柄竹傘在大人眼裡隻能算是一個玩意兒,畢竟這東西不防雨,除了拿著玩,看起來一點用都沒有,男孩對它也不感興趣,可是村裡的女孩們,都要羨慕死楚酒酒了。
她們多數人也有哥哥,但她們的哥哥平時都不願意跟自己說話,想讓他們給自己做一把這麼漂亮的雨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有些女孩想試著自己動手做,卻怎麼都做不好,有些纏著爹娘,什麼都不要,就想要這柄雨傘,搞得爹娘又煩又氣,卻還沒轍,隻能找到楚紹,開口讓他給自己的女兒也做一把。
楚紹又不是免費勞動力,這些人不想給錢,給東西也是摳摳搜搜的,再說了,竹傘是他送給楚酒酒的禮物,楚酒酒寶貝的很,她這人又有點小虛榮,假如楚紹真的給村裡其他女孩做了,等楚酒酒知道,肯定就要跟他鬨脾氣了。
因此,這樣的事情楚紹一概都拒絕了,楚酒酒聽說以後,不高興的為自己正名:“我才沒有那麼小氣,如果你想給彆人做,可以呀。”
楚紹才不信她的話,嗬嗬一聲,他問:“你確定?既然你這麼大方,我現在就再做一把,送給大隊長家的小芬去。”
楚酒酒立刻喊起來:“不行!”
楚紹都沒動呢,他涼涼的看著楚酒酒,兩人對視,楚酒酒沉默一秒,理直氣壯的開口:“你跟小芬又不熟,給她做乾什麼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人家小芬有意思呢,小芬都十三了,你這麼費心費力,彆人會誤會小芬早戀的。再說了,我剛才說可以,是有條件的,你隻能給跟你關係特彆好的女孩做,比如我,還有我奶奶,除此以外,其他人都是不可以的。”
一提奶奶二字,楚紹就跟抱著炸.藥包似的,渾身不適,說不了兩句,楚紹就跑了,好像奶奶是哥斯拉一樣。
看著楚紹落荒而逃的背影,楚酒酒一臉迷糊,歪了歪頭,她轉過身,帶著自己的寶貝竹傘回了屋。
搞不懂爺爺為什麼總是對奶奶反應這麼大,她又不會現在就要求爺爺去找她,奶奶現在在哪都不知道呢,要再等好幾年,等她和爺爺能離開青竹村了,他們才能到更南的城市去,而奶奶,也會在那個城市裡等著和他們相遇。
唔,結婚證明上寫著,爺爺奶奶結婚是在1982年,爸爸說,爺爺和奶奶認識了兩年,才終於決定在一起,共同組建家庭。也就是說,他們是在1980年相遇的,而今年是1969年……
好家夥。
要等整整十一年啊!
楚酒酒瞳孔地震。
這個數字,對至今才活了九個年頭的她來說,實在是太龐大了……
事情一旦超過兩個月才會發生,楚酒酒就會自動的把這件事放在腦後,不再去想,直到時間接近,她才會把它從記憶裡翻找出來,禮貌性的期待上一陣子。十一年太長了,自然而然的,楚酒酒把找奶奶這件事忘掉了,她現在更期待的,是今年的新糧食要分下來了。
農閒了,青竹村的隊部卻不閒著,他們交了公糧,又核對了一遍人數,算出各家各戶能領多少糧以後,大隊長喜氣洋洋的在喇叭裡宣布,今年收成非常好,每家分糧都能比去年多上一成,等到處暑這天,各家各戶都要派一個代表到曬穀場上,按人頭和工分領糧食!
一時間,整個村子的氛圍都熱鬨了起來,人人臉上帶笑,仿佛馬上就要過年了,被村裡的氣氛感染到,楚酒酒也興奮起來,她趴在楚紹身邊不停的問。
“爺爺,咱們家能分多少糧食啊?”
楚紹:“不知道。”
“爺爺,分的糧食裡有大米嗎?我想喝大米粥了。”
楚紹:“不知道。”
“爺爺,三嬸說分糧的時候還會殺豬,如果殺豬了,那咱們家能分多少豬肉?”
楚紹:“不知……等等,誰說分糧就殺豬了,年底分糧才殺豬,這是年中分糧,隻有糧食,沒有肉。”
楚酒酒啊了一聲,有些失望。
楚紹扭頭問她:“想吃豬肉了?”
自從家裡有錢了,楚酒酒出門基本上就不帶項鏈了,現在她撈魚捉雞,都是憑真本事,捉得到就吃,捉不到就不吃,反正他們家糧食很多,不會再出現最初時候餓肚子的情況。偶爾饞的狠了,楚酒酒才會自己偷溜出去,戴上項鏈,捉一隻山雞,或者打一隻兔子,拿回家解解饞。
聽到楚紹的問題,楚酒酒有點不好意思,她確實想吃豬肉了,但是想想家裡條件,回信遲遲不來,看到了那樣的消息,估計聶白也不會再給他們彙款了,一百五十塊的存款足夠他們兩個生活到成年,卻不會讓他們的生活有多富裕,在這方麵,楚酒酒還是很懂事的,她不盼著楚紹帶她去鎮上下館子,隻盼著生產隊能儘快殺豬。
沒說自己想不想吃,楚酒酒湊近楚紹,好奇的問道:“爺爺,咱們這邊的山上有野豬嗎?”
楚紹的眼神瞬間冷下來,“你想都彆想。”
“野豬一下子就能把你撞飛,你還想找野豬?找死差不多。”
楚酒酒被他說得縮了縮肩膀,不讓找就不讓找嘛,凶什麼,她隻是問了一句,又不是真的要去找。
隻要沾上這種帶有危險的話題,楚紹說話總是很不客氣,一點迂回婉轉都沒有,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過分了,但是話趕話,他控製不住自己。看著楚酒酒垂下去的腦袋瓜,楚紹心裡感覺有些愧疚,於是,他放軟了語氣,“等分完糧食,我帶你去鎮上,在國營飯店好好吃一頓。”
楚酒酒耳尖動了動,抬起一點頭,她糾結道:“國營飯店好貴……”
這時候她又節省了,上回非要把靈芝當場燉湯的豪氣呢。
楚紹覺得好笑,“一頓飯花不了多少錢,而且,錢沒了,可以再賺啊。”
他能掙工分,也有手藝,他現在編東西已經比老師傅還厲害了,因為老師傅編來編去就那幾個花樣,而楚紹見過大城市的繁華,他還很有想象力,會設計不一樣的東西,很多人都想讓他幫忙,其中不乏願意給錢的,隻是楚紹心裡有一點男人包袱,不想做這些精細的、大部分都是老太太操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