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1 / 2)

風暴04

楚時寒案件詳細公布的當天下午,聯盟航天局發布了針對林水程的通緝令,並認定林水程為楚時寒一案的第一嫌疑人。

國安九處仍然沒有解除對傅凱的關押和指控,而這次實行追查和通緝的直接就是另一批人,禾木雅在航天局的手下,其餘的是警務處人員。

“林水程目前銷毀了他身邊所有發信設備,但是還帶著國安九處的權限認證U盤和權限卡,這兩樣東西都是可以直接定位他的位置的,不過他自己本身精通這些東西,設置了相應的反追蹤程序進行乾擾,但是很奇怪的,他好像沒有進行比較徹底的反追蹤,隻是設置了比較基礎的程序來拖延時間,我們離破解他的精準定位大概是十二小時。”

“他想用這十二個小時乾什麼?”

警務處,警員發來的斷斷續續的信號追蹤顯示在屏幕上,坐標顯示林水程一路南下,沒有任何波動。

董朔夜低聲說:“冬桐市,機場和空間車都因為風暴天氣關閉了,道路也封鎖了,立刻去排查這段時間還在營業的黑車私家車,還有調取所有的路段監控。”

乾員小聲問:“發……發給航天局?”

董朔夜抬起眼:“發給傅副處長。”

乾員立刻不敢說話了,回頭專心做事。

林水程坐了七八個小時的車,中途因為封路,還下車走了一段路,等另一邊的司機接應。

這個時候,還坐黑車的大部分都是趕著要回家的人,大部分都是因為風暴原因被攔到了現在。越是小的地方年味兒越濃,離冬桐市越近,就能看到路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盤山公路上結了冰,被過往車輛壓出了兩道深灰色的臟兮兮的印痕,冰雪臟兮兮的夾雜著鮮紅的鞭炮皮。

林水程已經六年沒有回過冬桐市。

高中畢業時林等和林望出事之後,他上了大學,就再也沒回來過,連上墳也不曾回來,隻是拜托認識的鄰居爺爺每年幫忙打點照料。

每一年的過年,他都呆在林等的醫院。

林等在ICU裡麵,他在外麵,ICU層不允許帶任何熟食進去,林水程每年就會買兩份巧克力,一份消毒後放在林等床頭,另一份自己帶在身邊,等待新年第一聲鞭炮響的時候開啟,吃一口,甜蜜又苦澀,可可脂的香氣在唇邊綻開。

他們家的那個小區院落早就已經破敗不堪,大部分地方已經空置下來等待拆遷。

林水程走到院門前,碰了碰生滿鐵鏽的欄杆,接著借力往上爬——像他們小時候一樣。他們家的院門不上鎖,不僅因為鄰裡關係安和放心,更因為房子裡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連小偷也不會光顧。每天晚上,林水程和林等會象征性地給院子的鐵門上個鎖,但是他們倆都知道,這個門任何人都能翻進來。

他走進庭院裡。

雜草沒有他想象中的多,最荒蕪的地方大概隻有他爺爺的荷花池,裡麵漆黑一潭,已經變成了沉沉死水。

屋裡彌漫著灰塵的味道,林水程咳嗽了幾下,在儲物間裡找到了以前洗好晾乾的抹布。他打開ID卡給家裡交了水電,接著把所有的地方都打掃了一遍。

家裡什麼都沒有,林水程出門找了找,在小區拐角找到了一個老破小的自動售貨機,買了一包泡麵。

他的時間應該隻夠一包泡麵了。

林水程回到家,拿了一副乾淨的碗筷,然後泡上泡麵,坐在他和林等的房間裡啟動電腦。

家裡空蕩蕩的嚇人,破敗空洞,透著久久無人居住的氣息。但是他卻在這個地方找到了某種片刻的心安,如同夢回孩提時代,如同下一秒林等就會跑進來撲到他身上,他爺爺會唱著京戲腔叫他們兩個吃飯,林望坐在客廳,目不轉睛地看著時政新聞。

權限卡剛剛插入,頁麵就彈出了幾個字:“您已被全聯盟範圍內通緝,請立即自首!聯盟軍方將采取行動!”

林水程點掉了這個頁麵,接著運行他的模型。

他調出了楚時寒一案係統中有關他的全部運算數據,所有運算進程加起來接近50T。

這麼多條目數據,這麼多參照係,他要怎麼找到促使他成了第一嫌疑人的那個異常數據?

雖然如此,林水程依然明白,出問題的地方可能並不在他的模型裡,他的模型經過了無數次的調試和優化,一直到楚時寒一案之前,它的正確率都是100%。

時至如今他終於明白了傅凱的意思,為什麼他要抹去他在楚時寒生命中的軌跡,為什麼要把他攔在真相之外。因為那也是他要探尋的價值之一,傅凱沒有說謊,他一直都在保護他。

如今這層保護網消失了,也被他親手做出來的係統拔下,不知道是否也是一種命運的暗示。

林水程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傅凱”兩個字,沒有發現新的相關消息。

林水程發了一會兒呆,又搜索“傅落銀”三個字,依然沒有新消息。倒是看到了警務處公開的楚時寒一案的細節,和針對他的通緝令。

他沒來得及告訴傅落銀的真相,到底還是會通過這樣慘烈的方式被他知曉。

這一刹那,他分神想了一下——傅落銀應該非常生氣吧?

林水程吃完了泡麵,把碗洗了。

天已經黑儘,林水程關閉了筆記本電腦,隨後動身出門。

他沒有帶任何東西,僅僅拿了一口袋的冥幣紙錢——四年前買了多的沒有用掉的,那時候他以為自己多少會在清明回來祭奠,卻沒有想到之後一直沒有勇氣麵對這一切。

他沒有吃藥,連日的奔波勞累讓他體力消耗很大,但是他就是這樣走著。從家裡徒步到冬桐市的烈士墓園。

他走了整整兩個小時,幾次中途要停下來休息,冰冷的風雪直接灌進喉嚨裡,林水程渾身上下都凍僵了。

林望的墓碑前很乾淨,沒有雜草灰塵,卻也沒有祭奠的痕跡。

從前帶林水程參加化學競賽的老師已經在一年前去世了,去世之後,老師的子女家人曾經聯係過他,但是他依然沒有來得及看一看。

林水程在墳前坐了下來,盤腿坐下,就像林望還在的時候,他們父子倆經常進行的“男人間的對話”,林望坐在沙發上,他盤腿聽著,懷裡一般都會抱著一本習題書。

“爸爸。”林水程發覺第一聲念出來的時候,自己的喉頭就已經哽住了,之後的話都凝澀在了胸口,嘶啞異常,“這麼久沒回家,我來看看您。”

他用凍得發白的手聚攏紙錢,慢慢點燃,火光明滅,照得他的眼底非常非常亮,帶著發紅的水痕。

“您和爺爺要是還在就好了。”林水程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沒能讓你們驕傲。我沒有做到我想做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