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二十四章 誅天子(2 / 2)

禦令處成立之初,人數並不算多,這組織隻對皇帝負責,誰也不知道人到底有多少,也並不知曉這些人到底職責如何。

有一回據說有個官員在自家宅院與妾室談笑間念了一句詩“杜宇聲聲,催人到曉,不如歸是。”翌日清晨,那人便被帶去了禦令處。

“杜宇”是杜鵑的意思,樞密使字子規,這杜宇不正是在暗示樞密使?

“催人到曉,不如歸是”難道不是在隱射樞密使咳疾沉重,咒他早死?

此人沒有活到天明。

皇帝得知此事後,申斥了樞密使兩句——但也僅僅隻是申斥而已。

也許是因為這人曾是嚴黨,這才是他真正的死因。

無論如何,所有朝臣都受到了極大的震懾。

這就是禦令處。

它不需要經過任何審理就可以給人隨意定罪,把人弄死在裡頭,也照樣毫發無傷。

而且這般私密的事原本可以一按到底,不叫任何人知曉,偏偏這件事的細節卻是眾人皆知口耳相傳,為什麼?為的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它禦令處就是如此這般囂張,你能奈它何?

此後,禦令處的掌權人還一路平步青雲,高升到了太師。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大盛幾代皇帝,朝臣中黨爭不斷,但也未有過如此一手遮天權勢滔天的臣子。

也許是他秀美的外表,也許是他病弱的身軀,也許是他的巧言令色,這些迷惑了天子,讓天子給了他太大太多的權柄,在這個人成為籠罩著大盛的陰影後,使得滿朝文武無一人有反抗之力。

而如今,皇帝駕崩,諸臣心中皆有疑慮,卻無一人敢置喙,他們唯一的希望就隻剩下大盛那一位特殊的權臣。

寄到邊境的信封裡夾了兩張信紙。

一張告訴了賀煊皇帝駕崩的信息,另一張則全在描述一個令賀煊感到極為陌生的莫尹,一個令朝中諸臣都感到膽寒恐懼的佞幸!甚至有弑君的嫌疑!

“……朝中危矣,請將軍速回京師勤王。”

最後幾筆極為潦草,像是在緊急情況下寫就,興許將信送出去後,寫信之人就已遭遇了不測。

賀煊攥著信久久不動。

李遠還沉浸在皇帝駕崩的劇烈衝擊中,卻見賀煊吹了火折子,將另一張信紙點燃了。

“將軍,”李遠仍是震撼,“聖上正值壯年,怎會突然駕崩?”

賀煊默默不言,手中的信紙一直燒到手指尖才被他輕輕甩下,灰燼翩躚落地,悄然無蹤。

“聖上還未立太子,”李遠又道,“朝中豈不是要大亂了?”

“閉嘴。”

李遠嘴下意識地閉緊了,但見賀煊臉色黑沉無比,不由後退了半步。

除了在戰場上,李遠還從未見過他們將軍身上如此煞氣衝天。

帳中一時寂靜,直到帳外又傳來報告之聲。

“進——”

賀煊大吼道。

來者又是捧了封信。

“將軍,家書。”

“不看!”

親衛抬頭,為難道:“老太師隨信附了句話。”

賀煊冷冷一瞥。

那親衛艱難地吞咽了下唾沫,“老太師說將軍您若不看這封家書,以後便不要姓賀了。”

信件抖開。

這次賀青鬆終於不是在催促兒子趕緊回來成家了,相反的,賀青鬆這次措辭嚴厲,讓賀煊一定不要返回,無論是南鄉還是京師,強令賀煊務必留在邊境繼續戍邊。

邊境南蠻已隻餘下些零散部落,早已不成氣候,夷蘭有天然的瘴氣屏障,賀煊暫時還不能踏平夷蘭,不過夷蘭人被打怕了,不敢出屏障半步,這兩年朝貢也一直沒停過,邊境已經很是風平浪靜。

這個時候,賀青鬆居然措辭那般激烈地叫他必須留在邊境。

如果說方才陳叢的那封信還讓賀煊心中半信半疑,他父親的這封信雖字字未提京師形勢,卻已讓賀煊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賀青鬆最怕什麼?怕他卷入官場鬥爭,死無全屍,所以寧願他從軍,彆著腦袋上戰場,也不肯他入朝為官。

如今京師的形勢一定是驚險到了極點……

聖上膝下一共有三位皇子,最大的也隻是總角之年。

皇帝暴斃,未立太子。

賀煊腦海中已浮現出了一行字——挾天子以令諸侯。

“點兵。”

李遠微微愣住。

賀煊目光酷烈地掃過他,“回京。”

*

“太師,陳叢的信已送到了。”

“好。”

“賀青鬆也向邊境寄了信。”

莫尹抬起眼,“哦?他說什麼?”

“叫大將軍千萬勿要還朝。”

莫尹笑了笑,輕咳了一聲,“老太師當年能全身而退,果然非凡人,倒是個識時務的,知道叫兒子彆回來送死。”

周勇不敢說話。

“不過以賀煊的性子,多半不會聽勸,繼續留意他的動向。”

“是。”

“好了,你退下吧。”

周勇應聲而退,悄然向上掃了一眼。

明黃的龍椅之上,莫尹身著赤色官服,胸前仙鶴踏雲,神色淡漠地單手執朱筆批閱戶部折子,一筆一劃,定天子生死,令天下服喪。

天下還有什麼能打動他的心腸?又還有誰能勝他?

周勇深吸了口氣,渾身一凜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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