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的領主最終還是知道了國王的到來, 趕到修道院迎接了國王,國王沒有責怪他把這片封地搞得如此窮困,隻是友善地告訴他奧斯有許多不受管製的綿羊,如果有人願意睡在羊圈裡, 那一定能大大提高奧斯羊毛的產量。
克萊的領主嚇得臉色煞白, 國王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十分用力, 幾乎快要將他的肩膀捏碎了,他戰戰兢兢地表示其實克萊的狀況會很快得到改善。
國王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後交給領主一個特殊的任務, 他希望領主能幫新任的尤金主教找回親生父母。
這個問題領主馬上就解決了。
修女們曾認真地尋找過有關主教父母的消息, 領主被她們日夜不停地溫和糾纏著,實在沒辦法,當年就派人幫助修女們去試圖尋找這漂亮孩子到底是由誰遺棄的。
很遺憾, 沒有找到。
“主教應當是上帝的孩子,”領主小心翼翼道,“我想這是很有可能的。”
國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的猜想合理極了, 充分體現了你管理這片土地的智慧。”
領主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將自己縮成了個發抖的胖綿羊。
對於自己的身世, 主教已經全然接受, 至少在這個世界裡接受了。
比爾和巴奈特父子團聚, 兩個都是好人, 所以很快就親近起來,丟失的父子親情迅速在兩人之間加熱, 自從回過神後,比爾也哭了好幾回,巴奈特徹底對國王臣服了, 他並不為此感到羞恥,為了家人作出何種選擇,都不算是懦夫,他願意回王都接受一切審判。
倒是主教在暗地裡冷笑了幾回。
很好,他看中的人對國王這麼快就獻出了忠誠,真不愧是主角光環照耀大地。
國王發覺主教對他的態度變得冷淡了,儘管他答應了和他一起巡視封地,但是很少跟他說話交流。
因為主教的眼盲,克萊的領主獻上了馬車,主教和阿奇爾坐在馬車裡,馬車外比爾和巴奈特有說有笑。
起初阿奇爾的情緒有些低落,後來就好多了,和主教也開始輕鬆地談笑,主教寡言少語,不過阿奇爾一個人就能說得很開心,所以馬車裡也時不時地傳出笑聲。
國王握著馬韁,感到非常寂寞。
有好幾回,國王都找到了機會,譬如停下休息,晚上搭建帳篷,大家一起用餐時等等,機會總是有的,國王想跟主教說說話,抓住一個由頭然後兩個人再離開大部隊,單獨的、親密的說些話,這是國王的計劃,但很遺憾,計劃從一開始就失敗了,主教有意地回避他,每當國王開口,主教就閉上眼睛——作為一個盲人,閉上眼睛顯然是種帶有明確意味的拒絕。
國王臉色僵硬地也閉上了嘴,視線若有似無地在主教臉上逡巡,試圖揣測主教此刻的心思。
是因為比爾和巴奈特的相認,讓主教感到自我傷感?還是主教察覺到自己的變化有些難以適應的彆扭?
也許他該給主教一點時間。
主教在希伯來一事上所令國王感到的寬慰已勝過無數愛語。
“他不是一點不愛我的,”國王在心中默默想著,“他隻是對這陌生的感覺感到緊張或是慌亂,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才刻意疏遠我。”
“就像我剛發現自己愛他時一樣。”
國王臉上浮現出淡淡笑容,他的目光變得很溫柔,遠遠地注視著主教,那股強烈的激情逐漸轉為更平靜卻也更深刻雋永的柔情……
*
奧斯是一塊富饒美麗的土地,彌漫著植物的清香,幸福與安寧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對於返回封地的國王,民眾們紛紛投擲鮮花,對國王親自從馬車上攙扶下來的主教同樣也報以熱情,儘管奧斯連座教堂都沒有。
信仰失落之地的領主最後卻由主教加冕,這本身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奧斯的居民們對主教很好奇,道路兩旁擠滿了人,不斷地揮手呐喊,熱鬨極了。
眾人對主教的相貌與氣質讚不絕口,比爾在人群中看到了妮婭,目光熱切地向心愛的姑娘看去,同時告訴自己的父親,“那就是妮婭,我的戀人——”
國王攙扶著主教,迎接眾人的歡呼,主教臉上也帶著溫柔的笑容對著眾人點頭示意。
等到隊伍進入封地的莊園後,主教就和國王又分開了。
國王沒有追上去,隻是默默目送著主教離開。
回到奧斯的第二天,比爾就宣布了舉行婚禮,國王立刻命令整個莊園為這樁喜事全力以赴。
比爾對主教表示了真摯的感謝與敬意,“謝謝您為我們主持婚禮,感謝您的仁慈讓我父親得以赦免,”他吻了主教的手背,眼中飽含熱淚,“您和陛下將是我們父子永遠的恩人。”
主教抽回手,“一切都有賴於上帝的恩賜。”
比爾依舊再次表達了對他個人的感謝,他的懇切強烈的感動令主教想起了上個世界。
奧斯的這些民眾也令主教想起了庸城的那些人,他們給他帶來了相似的感受。
這種情感既不殘酷也不尖銳,是非常不符合自然人喜好的情緒。
可真要說討厭,主教在獨自一人時拷問了自己,答案是他並不討厭這種情緒,如果非要以自然人的標準強行地將這種情緒排除出去,主教當然也能做到,但是為什麼呢?
主教手掌按住陽台上的欄杆,臉上的表情在冷漠與沉思之間搖擺。
整個莊園上下齊心,兩天的時間便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婚禮當天,主教在莊園的草坪上為兩人主持婚禮,他身穿紅衣主教的禮服,禮服是奧斯最好的裁縫連夜趕製的,誰也沒料到國王有那麼一手繪畫的本事,為主教體麵地主持婚禮出了大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