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1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3684 字 3個月前

展鶴口中的豬蹄已經咽下去,紅彤彤的小嘴巴吃的黏糊糊, 十分眼饞的盯著席桐口中的雞翅, 然後再眨巴著眼睛看自家姐姐。

展鴒樂出聲,也順手給他塞了點雞翅膀, 又對一直在旁邊乾看著的李氏道:“你也辛苦了,快嘗嘗吧。”

李氏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這如何使得, 這樣貴重的好東西,俺, 俺日日吃飽喝足, 掌櫃的, 這些您留著賣錢吧。”

說老實話,雖然是在外頭做活, 可她這輩子活了這麼些年, 數這些日子輕鬆!每日吃飽穿暖睡的香, 廚房裡又格外暖和,才來了幾日啊?她都胖了!

“咱們客棧可沒有吃獨食的道理,”展鴒笑道,“吃吧,做不過些零碎兒罷了,頂了天能吃多少?”

李氏就感動的抹眼淚, 猶豫再三, 卻還是小聲問道:“掌櫃的, 俺,俺能不能拿回房去吃?”

展鴒瞧了她一眼,輕笑道:“我知你家中還有老人孩子,也知你男人今兒要來瞧你,你隻管吃就是,回頭我給你包一大包,叫他拿回家去,快過年了,也是個意思。”

一個女人在外做活本就不易,能幫襯的就幫幫吧。

李氏聽罷,登時淚流滿麵的跪了下去,不住磕頭,連呼她是菩薩在世,任憑展鴒再如何攙扶也掙紮著不肯起來,一口氣磕了幾十個頭才滿麵淚痕的爬了起來。

這可是肉啊,掌櫃的何等大方人,竟是說給就給了?

展鴒歎道:“以後再不可如此了,不隻你,但凡客棧員工都有份兒,多少不說,好歹嘗個鮮。便比如那小五,他家中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哪裡會隻偏向你一人?也不必太往心裡去。”

說完,她就叫李氏將各樣鹵味都拿了些裝在大托盤裡,準備等會兒開午飯的時候叫他們加餐。

李氏千恩萬謝的去了。

展鴒又歎了一回,一轉頭就發現席桐和展鶴竟直勾勾盯著自己瞧,不覺失笑,“看什麼?”

席桐搖搖頭,又衝那邊努嘴兒,“鴨脖也來一點……”

晌午李氏的相公果然來了,兩人說了一會兒私密話,各自問好,然後那男人轉頭就見婆娘拿出一包香噴噴的肉來,還以為是她偷得,登時嚇得腿都軟了,臉也白了,任憑李氏再如何解釋也不信。後來鬨到展鴒跟前才信了,隻是不免又是一番感謝,最後還是一步三回頭的去了。

步行到家的時候也快天黑了,老父親顫巍巍立在門口,不住眺望。因家境貧寒,也不舍得熬油費蠟,隻是眯著眼睛覷,聽見動靜便啞著嗓子問道:“可是新光我兒?”

他也不知問了多少遍,來的都不是,一直到天色擦黑,這才終於聽到了期盼中的回音。

“爹,天這般冷,恁怎的出來了?!”新光連忙一路小跑的過去攙扶。

老頭兒剛要開口,鼻翼先抽動了下,忽而臉色大變,“你,你哪裡來的銀錢?弄這一身肉味?我兒,爹沒甚大本事,可也從小教導你為人須本分,咱們人窮誌不窮哩!你”

他們家窮成這樣,哪兒有閒錢吃肉?必然來路不正!

“爹!”新光知道父親誤會了,忙解釋了一回,又哽咽道,“掌櫃的好人哩,說要過年了,算是甚麼員工福利,也叫家裡人都跟著沾沾嘴兒,在那裡乾活的都有哩!還說,往後但凡逢年過節都有呢!”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好人一生平安,無憂無災,菩薩保佑!”老頭兒聽得也是老淚縱橫,又哆哆嗦嗦的朝著客棧所在的方向拜了幾拜。

久違的有肉吃,爺倆心中都是滾燙一片,相互攙扶著進了屋,但見屋內破桌上那盞昏黃的油燈被風吹得抖了幾下,眼見著就要滅了,新光飛快的關了門。

“爹!”兩個孩子乳燕投林般的撲了過來,嘰嘰喳喳的問娘如何,新光挨著摸了腦袋,隻說都好。

炕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咳嗽幾聲,眯著一雙昏花老眼看他手中紙包,“我兒,那是何物?聞著倒是怪香的,甚麼味道?”

都是自己不爭氣,如今老母親竟連肉味兒都忘了……

新光用力抹了抹眼角,過去坐到她身邊,一邊開著紙包一邊笑道,“娘,秀芬乾活的那掌櫃的是厚道人哩,我今兒去瞧著,她氣色反倒比在家裡好多了,也白胖了哩。”

老婦人雖腿腳不便,可上半身卻是好的,聽了這話便在老伴兒的攙扶下倚著枕頭坐起來,念佛不止,“阿彌陀佛,好人好報,也是苦了秀芬了。”

秀芬是個好媳婦兒,孝順公婆撫育兒女,累死累活從無半點怨言,但凡略有一點法子,他們也不舍得叫她撇家舍業的出去做工啊。

老頭兒小心翼翼的將油燈挪過來,忍不住道:“不止哩,人家掌櫃的還叫新光帶回來年禮哩!那可是肉,這一大包,怕不是要好幾十文呢!”

“肉!”兩個孩子爭先恐後的叫起來,又拚命伸長了脖子往裡瞧,老婦人也唬的夠嗆。

好幾十文?這樣貴重,他們如何能收?

新光忙開了紙包,但見昏暗的燈光下猛地竄出來一股濃香,裡頭好大一隻肥嫩的豬蹄,還有些個老大的翅膀之流,登時饞的兩個孩子口水直流,兩位老人和新光自己也忍不住狂咽口水。

這,這樣多?

如何吃的完呐!

兩個孩子雖然饞的要命,可卻十分知禮,手拉手站在桌邊狂吞口水,又小心翼翼的抬頭,“爹,我們,我們能吃嗎?”

“娘吃了嗎?”

三個大人登時淚流滿麵,新光用力點頭,撕下一大塊皮肉相連的豬腳肉遞給兩個孩子,“吃了,你娘吃了,爹也吃了,這些都是給你和爺奶的。”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小心的接了,轉頭又遞給爺爺奶奶,“爺,奶,恁先吃。”

兩位老人老淚縱橫,幾人推來讓去,到底還是老人略咬了一點,兩個孩子才開動了。

“爹,真香!”

“這邊是說書先生口中的大口吃肉吧?”

老頭兒又叫兒子吃,新光笑著推辭,隻道自己已經同婆娘吃過了。

話音未落,那老娘卻歎道:“我兒,你莫要再哄老婆子,俺眼瞎心不瞎,你哪裡舍得?這話便是當年你小時候,我同你爹哄你的,如今倒成了你哄俺們了。我同你爹左右是黃土埋到脖根兒的老廢物了,若你不吃,俺們更不必吃了。”

一番話說的新光淚眼婆娑,隻得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當夜,一家五口舔嘴抹舌的分吃了一隻豬蹄,其他的都小心翼翼的重新包好了,高高掛在房梁上。啃完了豬蹄剩下的骨頭也沒舍得丟,次日用水煮一煮,加了米麵便是一鍋肉粥哩,何等奢侈!

次日一大早,展鴒就去熬麥芽糖了,席桐和展鶴兩人照例跟著,偶爾還幫忙打打下手,竟沒有李氏的用武之地了。

昨天那用麥芽和糯米發酵過後榨出的汁液已經用粗紗布反複濾過好幾次的,展鴒將它們倒入大陶罐中,以小火慢慢熬,又用小木棍兒不斷攪動防止沾糊,空氣中開始散發出一種香甜的味道。

隨著水分的蒸發,陶罐中的液體越發粘稠,最終呈現出蜜一般的暗金色。

展鴒用一根筷子挑了下,微微用力便挑起來老高,中間的糖膏越扯越薄,好似透明絲線。

她弄了一點嘗味道,又對席桐笑道:“是不是那種特彆原始的甜香?”

席桐取了一段糖絲放入口中,衝她豎了豎大拇指,笑著搖頭,“真有你的。”

“那是!”展鴒揚了揚下巴,小模樣十分得意。

又過了會兒,陶罐中糖膏已然十分粘稠,展鴒從裡頭取了些盛入碗中,剩下的繼續熬。

席桐有些不解,“不是已經成了麼?”

“那是麥芽糖,滋味好,吃起來也有趣,隻是放不了太久,”展鴒解釋道,“這裡沒有防腐劑,也沒有冰箱,冬日還罷了,年後春暖花開,要不了多久就壞了。我再去去水分,將它們做成糖瓜,放一整年都沒問題。”

說著,她便用筷子挑了些金色的麥芽糖膏,想了想,乾脆放在案板上將糖膏粗略的按成蝴蝶型,又小心的拉了兩根觸須出來,略放涼了些,也硬了些,這才遞給一直搓著小手等著的展鶴,“噥,去玩兒吧。”

她沒捏過糖人,不過勝在手巧有靈性,雖然蝴蝶觸須有些粗壯,看起來有些滑稽,可反而有種質樸的意趣。

展鶴看的眼睛都亮了,歡喜萬分的拿在手中,主動點著腳尖往她麵頰送上一個輕柔溫暖的親吻,然後便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登時將小嘴兒驚成O字型。

好甜哦!

席桐看的有趣,抬手幫他扶了扶有些歪的兔皮帽子。

“呦,這是什麼?”

三人正笑著,許久不見的諸錦從外頭進來了,看見展鶴手中的糖蝴蝶便好奇的問道。

“麥芽糖。”展鴒衝她招招手,也做了個蝴蝶,“舔著吃咬著吃都隨你,隻彆忘了刷牙,不然糖吃多了該疼了。”

一回生二回熟,這回做出來的蝴蝶明顯比方才給小朋友做的好看。

諸錦從小到大吃的甜品點心無一不精,隨便一塊蝴蝶酥也恨不得擺成繁花似錦的圖案才端上桌,何曾見過如此原始如此粗糙的玩意兒?當即一臉新奇的接了,不必人催促,也學著展鶴那樣舔。

“呀,真甜!”

夏白照樣在後頭跟著,長身玉立腰配長劍,挺好看。

展鴒就笑眯眯的瞧他,飛快的做了第三隻糖蝴蝶出來,“夏護衛。”

夏白瞪圓了眼睛,一張俊臉都微微漲紅,“多謝展姑娘美意,我就不必了。”

他總覺得這掌櫃的像在哄孩子!

他堂堂從六品護衛,知州大人的左膀右臂,身上也是有軍功的,更屢屢被委以重任,不過是被臨時調來保護大小姐,如何能跟姑娘、孩童相提並論?!

不吃!說什麼也不吃!

然而諸錦一瞪眼,他就沒招兒了,略帶點屈辱的伸出手,將那隻糖蝴蝶彆彆扭扭拿在手中,近乎逼良為娼一般的道謝。

再然後……真甜!

不多時,展鶴、諸錦和夏白這三個礙手礙腳的就被展鴒攆出去,可巧日頭好的很,還沒有風。兩大一小便在屋簷下排排坐,眯著眼睛曬太陽,嘴巴裡有一口沒一口的舔著糖蝴蝶,一氣從嘴裡甜到心裡,愜意的不行。

哎,真甜!

廚房裡沒人了,展鴒才看向席桐,笑道:“也給你個蝴蝶?”

她是做上癮來了。

席桐卻搖頭,展鴒就有些失望,結果下一秒便聽這人道:“要個不一樣的。”

“成!”展鴒乾勁十足的挖出一團麥芽糖,活動十指躍躍欲試,“給你弄個狗?”

她記得這人好像挺喜歡狗來著,早前就愛偷偷摸摸去摸其他部門的警犬,被人家防賊似的擋著。

“我屬龍。”席桐非常認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