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1 / 2)

小飯館 少地瓜 20143 字 6個月前

飯後, 眾人又吃茶解膩,不等一盞茶吃完, 外頭又有人稟報。

夏白去開了門, 同來人問了句便點點頭,“進來說。”

左右這些事兒也都是展鴒拜托他們打探的, 他也不知道什麼必要、什麼不必要, 還是直接當著麵兒說的好, 省的經過幾張嘴轉述反而本末倒置了。

來的是個比他略小些的年輕人, 打扮的十分精乾, 聞言便進來見禮, “大小姐,展姑娘,席少俠。”

展鴒與席桐都起身還禮。

來人姓方, 因在家中一乾同輩內排行第九,大家都稱呼他小九。

當初諸錦第一次去尚未竣工的一家客棧時, 他也曾與夏白一起隨行護衛, 故而展鴒對他有些印象。後來夏白時常與諸錦往城外跑,隔三差五也往回帶東西, 因展鴒給的多,夏白每次都隨手散給下屬不少, 眾人一吃就都愛上了。隻是僧多肉少,這群年輕人又都是嘴饞的時候, 得了假就呼朋引伴去一家客棧吃喝, 一來二去的, 大家也就熟了。

小九又衝夏白抱了抱拳,這才道:“大人,方才屬下去城外看了,如今尚且看得下去的道觀隻剩三家,其中兩家有丹爐。隻因香火不旺,都十分蕭條,其中一家的丹爐已然積灰已久,許多年沒開過了,倒是那座叫清宵觀的,幾個道士癡迷煉丹,名下幾樣丹丸銷路尚可。”

諸錦就看向展鴒,“如何?”

她雖不知道展鴒問這些到底做什麼,隻是認識這麼久了,她認定展鴒不是個做無用功的,所以乾脆選擇全麵信任。

展鴒立即起身,“走,去清宵觀!”

眾人也不多言,噔噔噔下樓,騎馬朝城外奔去。

雖然還帶著個孩子,但展鴒藝高人膽大,依舊策馬狂奔,一行人不多時便出了城,路上也明顯空曠起來。

諸錦有日子沒這樣肆意狂奔了,著實興奮。她看著兩側飛速後退的景色,心情越發激動,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仗劍天涯的女俠一般,此刻正奔馳在鋤強扶弱的路上!

多少無辜百姓正等著她的拯救,諸女俠,上啊!

夏白簡直太了解她,一瞧這表情就將她的心思猜的差不多,也不好潑冷水,隻是無奈搖頭。

清宵觀與青龍寺隻隔著一座山頭,可情景卻大不相同:

青龍寺遠近馳名,一眾達官顯貴及其家眷得空就來,信眾更是不計其數,外頭的路都給踩得梆硬鋥亮,真真兒的香火鼎盛;

可一山之隔的清宵觀卻十分荒涼,好大一座山頭也因人跡罕至而雜草叢生,原本敞闊的青石大路被兩側瘋狂生長的植被擠占的隻剩下中間一小條,他們走了約莫一盞茶功夫,竟半個人影都沒瞧見!

展鶴差不多是給席桐抱上去的,剩下幾個人裡頭數諸錦體力差,爬到一半就滿頭大汗,臉都紅了。

展鴒瞧了瞧她,笑道:“其實你也不必非跟著來,不如且在下頭歇歇。”

“來都來了!”諸錦直接抬起袖子來擦汗,一咬牙,繼續拖著兩條打顫的腿兒往上爬,“走吧!”

展鴒和席桐相視而笑,忽然就有種入伍拉練時候的感覺了。

小九撓撓頭,想勸也不好開口,倒是夏白衝展鴒他們偷偷擺擺手,示意他們先走。

得了訊號的展鴒和席桐點點頭,當即不再保存實力,撇開長腿就走,不多時就同眾人拉開距離。

諸錦看的目瞪口呆,小九也跟著感慨道:“了不得,展姑娘和席少俠到底是什麼來頭?還帶著個孩子呢!”

諸錦吞了吞口水,心裡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股力氣,又覺得有勁兒了,“再走!”

她可是要當女俠的人呐,連座山頭都爬不上去像話嗎?

當初負重拉練的時候可比這累多了,展鴒和席桐不多會兒就站在了清宵觀門口,依舊臉不紅氣不喘,隻是腦門兒微有濕意。

許久沒登山了,這會兒身子活動開隻覺說不出的舒暢。兩人習慣性的往四下看了看,但見大半個黃泉州城都儘收眼底,又有遠處綿延不絕的群山起伏、河流蜿蜒,好些地方已經初見綠意,十分賞心悅目。

都說登高望遠,如今他們站在山頂,好些原本雄偉出眾的建築竟都如火柴盒似的渺小了,更何況是人?如今竟都是瞧不見了的,令人驚歎不已。

雖說高處不勝寒,兩人走了一路,身上已經熱起來,冷風一吹倒也舒坦。便是展鶴,中間也曾下來走了一段,如今披著皮鬥篷,瞧著也還好。

小東西從未站的這樣高,看到這樣遠,一時都驚呆了。

席桐將他扛在肩頭,展鴒不失時機的指著遠處景致一一講解,“那是城門,那是城內最高的酒樓……那是上回咱們去的潘家酒樓……”

小孩兒口中不斷發出驚呼,又隨著展鴒的介紹不斷點頭,還時不時提出各種在大人看來理所應當的疑問:“怎麼這樣小?為什麼看不見人?為什麼站得高看得遠?為什麼這裡這樣冷?”

問題越來越多,展鴒也不嫌煩,儘量將這些科學原理掰碎了,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出來,“……人體構造是很神奇的,這個視角啊……空氣分稀薄,哦,這個空氣啊便是你我日常呼吸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無處不在……”

展鶴聽了半日,有些聽懂了,有的似懂非懂,不過還是非常歡喜的道:“姐姐好厲害!”

席桐輕笑,將他放下來摸摸頭,“確實很厲害。”

展鴒自己也笑了。如今回想起來,也確實挺厲害,來了之後她可乾了不少朝前的事兒,早先借助公雞母雞給諸錦普及性知識啟蒙,如今又給展鶴開展科學小講堂了。再這麼下去,她完全能帶一個班!

簡單的科普教育解釋後,兩人也已完全休息好,整理好了儀容後先去樹下栓了馬,抬頭就見觀門上頭好一塊大匾,上書清宵觀三個大字。

因年歲久遠又不得修繕,那匾額已然褪色掉漆,大門也已開裂,可依舊能從匾額斑駁的青色底板和金色邊框,以及大門的分量中一窺早年的輝煌。

展鴒和席桐飛快的看了一回,又帶著展鶴往裡走。

據說這清宵觀乃是八十餘年前一位青雲子所創,也曾轟動一時,每日都引得成百上千的信眾前來,可漸漸的,佛教興盛,道教沒落,清宵觀也就無人問津了。

地上的青石磚磨損嚴重,縫隙中也滿是青苔,形成了天然的綠色方格,瞧著倒也頗有野趣。

因人手不足、銀錢短缺,原本精致的院牆也有多處垮塌、牆皮剝落,上頭長滿了隨風搖曳的雜草……

展鴒不免有些唏噓,“可惜了。”

方才在門外看時就覺氣勢不凡,進來之後才發現更是彆有洞天,眼下雖然已經寥落,可依舊令人不敢小覷。再看了這格局和擺設,亭台樓閣假山流水,雖不似廟宇內那般處處輝煌,但無不精致大氣,不難想象其紅火時的場景。

兩人本想找人問路,可一路走來都沒碰見人,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一連轉了兩個彎兒,經過了一個蓮花池,這才瞧見一個穿著深青色道袍掃地的小道士。

“小道長!”展鴒趕緊上前,“請問這清宵觀的觀主在何處?我們有要緊事同他商議。”

那滿臉稚氣的小道士瞧了他們幾眼,回了個禮,搖搖頭,“沒有觀主,師父在後院兒種菜,師伯和師叔在丹房煉丹,道友若是想看卦,可往回頭左轉找我三師叔。”

種菜……

展鴒和席桐對視一眼,齊聲道:“不知丹房在何處?”

稍後諸錦他們一進山門,就見門口立著一個笑眯眯的小道士,見了他們就問:“可是諸小姐一行?”

諸錦點頭,“正是,不知小道長可曾見過我兩位友人?”

小道士便道:“兩位道友正與師叔伯探討煉丹,托我在此等候諸位哩!”

道友?還煉丹?

三人麵麵相覷,都有些驚訝。

小九眨眨眼,“沒成想展姑娘和席少俠還有這等本事?”

諸錦更覺不可思議,心道展姐姐確實整天擺弄炭火,可那是做飯呀,難不成還兼職煉丹?

見她滿麵疑惑,小道士就道:“兩位道友與師叔伯說的投機,不好打擾,且不知要到甚麼時辰,三位居士不妨先到茶室飲茶歇息。”

眼下好似除了等候也彆無他法。

三人道了謝,果然隨小道士進了茶室,就見門口一側掛著個木牌,上書兩個大字:陋室。

進去之後才發現不是自謙,確實夠簡陋的:僅有幾張小桌並幾條長凳,四麵刷白的土牆上抄滿了道德經,角落裡隨意擱著兩盆矮鬆,除此之外再無裝飾,茅簷草舍不外如是。

小道士生了火,幫他們煮了一壺茶,也不過是清宵觀中自己種的竹子做的竹葉茶,微微發澀,卻彆有一番風味。

諸錦和夏白倒是坐得住,將那牆上的道德經念了幾遍,隻小九實在不是乾熬的性子,索性出去幫小道士掃地去了。

這一等就到了金烏西墜,小九才聽見展鴒和席桐的聲音從東南角落傳來,忙朝著陋室喊道:“來了!”

三人齊齊往那頭看,果然見兩個年長的道士送了展鴒他們出來,一邊走還一邊低聲討論,你一言我一語,有來有往十分投入的模樣。

小九咋舌,還真是道友啊?!

展鴒也看見了諸錦他們,“兩位道長留步吧。”

兩位道長也不勉強,略笑了笑,又跟他們行了一禮,“也罷,今日得益於兩位道友,頗有所感,想必來日必有所悟。往後若得閒,隻管來觀裡坐坐,雖不如塵世繁華,卻也可靜心養神,我等必然掃榻以待。”

展鴒和席桐忙還了一禮,展鶴也一模一樣的跟著做。

兩位道長隻送到門口就停住了,然後便步履匆匆的往回走,單看背影就十分迫不及待的樣子。

見展鴒和席桐手中拎著兩個小竹筐,諸錦不由得好奇道:“ 姐姐,你們進去做什麼了?竟這樣久。”

展鴒打開竹筐給他們看,就見裡頭是一堆瓶瓶罐罐,“業務交流。”

她頗有些神秘地說。

“什麼交流?”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諸錦越發不明白了。

展鴒笑道:“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跟他們要了些東西,趕明兒便能同黃大仙打擂台了。”

席桐將兩個小竹筐綁在黑馬刺客兩側,這便牽著馬下山去了。

“打擂台?!”

這下諸錦他們真是來了興致,“怎麼打?”

展鴒道:“其實抓黃大仙是再容易不過的,可抓了又如何呢?沒了這個黃大仙,趕明兒還會冒出什麼張大仙、王大仙、李大仙,總是治標不治本。換句話說,隻要老百姓一天信這個,這些人渣敗類的生存空間就還在,他們隨時可以卷土重來。”

夏白明白了,“你們的意思是要釜底抽薪?”

“不錯,”展鴒道,“我跟席桐琢磨著,如果能將這些騙術都當場揭穿了,百姓知道來龍去脈,知道自己被騙了,日後自然也不會再信。即便日後還有些新的出來,可好歹也能保一時太平吧。”

“那同這道觀又有什麼乾係?”諸錦似懂非懂的。

“理論我們懂,可苦於沒有工具,很多東西一時半會兒也弄不來,倒是這煉丹與此道頗有相通之處,所以來借一借。”

眾人恍然大悟,小九又問,“隻是聽說這清宵觀上下幾名道士頗有遺世獨立之感,不大於外人往來,清高的很,展姑娘你們竟能借得?”

展鴒輕笑,“自然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才說是業務交流。”

事實上,在華國古代,煉丹術一度是古代化學的核心內容,而道士們也在這一活動中積累了許多實際知識和經驗,並且逐步發明並改善了許多器械,比如說蒸餾器等,而好些舉世聞名的化學成就也是道士在煉丹過程中發現的。

說白了,黃大仙那些戲法不過就是些簡單的化學實驗罷了,而眼下能跟化學實驗扯上關係的,莫過於煉丹。

這一時半會兒的,展鴒和席桐也湊不齊做實驗所需的器械和原材料,於是很自然就將主意打到這上頭,這才有了今兒的道觀之行。

遺世獨立這詞兒用的倒也不錯,這幾名道士也確實頗有風骨,很有些淩然出塵之氣,黃大仙跟他們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彆。

分明道觀已經這樣窮,可這些道士竟還守得住,既不像和尚似的出去化緣,也不四處拉攏什麼香火錢,隻是自己安安分分的耕地種菜,偶然下山幫人看看風水算算卦,再賣點丹藥什麼的。

值得一提的是,許多煉丹師本身就精通醫術,這兩個也不例外,他們做的什麼清心丹之類的便是清宵觀相當大的一個收入來源。

剛進去的時候展鴒還擔心他們也癡迷於長生之術,拐彎抹角的提了重金屬什麼的,誰知人家清楚得很,從來不輕易給人服用,隻是覺得萬無一失了才用禽畜做實驗,一旦發現有死亡的就立刻停止,並改良丹方。所以迄今為止……長生丹就沒成功過一回。

這麼多年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竟還沒有氣餒,也著實令人敬佩。

展鴒和席桐都是學理科的,也曾學習過基礎醫學和急救知識,去了之後跟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就被引為知己,又深入交流了幾回,對方基本上就是予取予求了。

兩人也沒多要,就拿了點兒酸、堿、白磷什麼的,然後回贈了點兒基礎化學知識,沒準兒來日這清宵觀還能出幾個大慶朝的化學家呢!

這麼想著,也是有點小興奮呢。

本想著當日就將黃大仙拿下,誰知回城問了夏白那邊留下盯著的人才知道,人家黃大仙早收攤了!

“那廝十分警醒,很會拿捏,天色擦黑便收了攤子,又叫百姓們回去的路上小心,明日也不必趕早,怕太早了天黑難行,說自己明兒上午才出來呢!”

眾人有些無言以對,憋了半日也不知誰才憋出來一句,“倒是體貼……”

諸錦不死心,“果然不出來了麼?如今卻在哪裡作甚?”

盯梢的人點頭,“屬下看過了,確實不出來了,已經回客棧歇著了。城內有位做妝粉買賣的杜老板才剛還想請他去看宅子風水,張口便開到紋銀五十兩,那黃大仙隻道他有自己的規矩,眼下已然收了神通,不再動。那管家又開到百兩,難為他竟還是不為所動。”

小九倒抽涼氣,“百兩也不肯動麼?”

在場眾人非但沒懷疑自己是否冤枉好人,反而是齊齊覺得黃大仙著實可惡。這招明顯是以退為進,擺明了是在放長線釣大魚了。

“經此一事,黃大仙的名聲越發傳了開去,”夏白擰眉道,“旁的不說,若那杜家再來人請,難道還能少於百兩麼?眾百姓見他這樣守得住,自然越發推崇,隻怕越鬨越大。”

若他遲遲不走,再者名聲漸大,誰又能保證義診的計策能一直起效?

“展姐姐,席大哥,明兒就靠你們了。”

既然黃大仙提前收攤,沒了打擊對象,展鴒他們就是有十八般武藝也施展不出來了,隻好各自散去,又約好了明日午時相聚砸場子。

展鴒和席桐先興衝衝的帶著小孩兒去了夏白說的賣洞子貨的商鋪,果然找到了胡瓜!

這會兒的胡瓜同後世的黃瓜還有些差異,不光個頭小,且外貌也不是那般出挑,不過味道是不差的。

除了胡瓜,還有一些他們沒見過的綠葉菜,像菠菜又像油菜,味兒不壞,也買了些。

這是他們穿越一來頭一次買洞子貨,結賬的時候著實嚇人:不過兩斤小胡瓜,外加幾紮小綠菜,竟然就要三兩二錢銀子!

有個婦人也進來看,一聽這報價就嚇得掉頭就走,速度之快活像後頭有鬼在追。

席桐眼睛也不眨的付了賬,展鴒笑著打趣,“之前你說自己四處遊蕩居無定所,可我瞧著你著實財大氣粗,著實是個土豪。”

其實她一直都挺好奇,席桐那麼些銀子到底哪兒來的?

當初他來找自己時就交了一筆巨款上來,據說自己還有私房,後麵又買上等料子做衣裳,又買各種食材的,如今又是洞子貨,花起錢來從沒手軟過……

雖說席桐從來不是個吝嗇的,可眼下這份豪爽,也著實不像經濟拮據的。

那麼問題來了:當時他跟自己見麵時才來了短短半年,一個沒有身份、居無定所且心靈時常陷入茫然的黑戶究竟是如何迅速集聚起這樣一筆巨額財富的?

席桐瞅了她一眼,“你想知道?”

展鴒歪頭想了下,“老實說,自然是好奇的,不過我相信你,什麼時候你自己想說,我就聽著;若是不想說,我也不會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雖然跟席桐關係親近,但也不會強迫對方做什麼事,這是原則,也是他們雙方默認的底線。

席桐微微抿了下唇,“我沒想過瞞你,隻是沒想到你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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