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2 / 2)

小飯館 少地瓜 20143 字 7個月前

展鴒睜大了眼睛,“肯定會在意的好嗎?誰不想有一筆巨額的意外橫財砸到頭上啊!白手起家開飯館真的很不容易!”

要是她沒點兒本事,彆說開飯館了,恐怕穿來第一天就要被野豬吃了!

即便這麼開掛,頭幾個月不也還結結實實節衣縮食了一把嗎?

席桐輕笑出聲,一雙好看的眼睛在微黑的夜色下閃著光,簡直比路邊的燈籠還要亮了。

兩大一小一邊往城外走,一邊道:“說來話長,簡單地講,這些錢大多是我劫富濟貧得來的。”

展鴒長長的哦了一聲,竟有幾分遺憾,“這麼好的事兒你竟然不叫上我?”

席桐失笑,“那會兒我還不知道你也來了,隻是覺得茫然,不知道前路在那兒……”

那會兒他是真的茫然,一天到晚就是隨便找個地兒發呆,也不知道餓,也不知道困,好似一頭迷途羔羊,又好像黑夜荒原中迷失方向的旅人,完全看不到一點兒光,更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去哪兒呢?

去做點兒什麼?

一直支撐著他前行的信念轟然倒塌,他一下子就無所適從了。

他誰都不認識,誰也不認識他……

席桐看著展鴒,兩排長長的睫毛抖了抖,認認真真的說:“謝謝你。”

展鴒一怔,轉過來的半張臉都藏在燈火映照形成的陰影裡,“謝什麼?我可是收了你的銀子的!”

席桐沒解釋,隻是笑,如同六月那溫柔的湖水,並不算燙,卻能緩緩滲入心房。

或許他從來未曾宣之於口,可他是真的很佩服這個姑娘。

她比自己強大太多,哪怕身處全然陌生的環境,瞬間一無所有,甚至包括信念和理想,她也能夠迅速調整過來,並立刻為自己製定全新的奮鬥目標……

這真的是一種非常了不起的特質。

見席桐不再說下去,展鴒聳了聳肩,也沒繼續問,隻是笑道:“今兒回去的早,又難得有黃瓜,準備著做烤鴨吧!再拍個黃瓜、做個涼皮。”

天知道幾個月沒聞過黃瓜味,她都快瘋了!

三個人剛一回家,二狗子就迎上來道:“掌櫃的,今兒早上您幾位剛走,諸大人那邊就送了東西來,說是給侄兒補的年禮,還有眼下的元宵禮,都放在您那邊正廳裡頭了。”

展鴒一聽,先叫李氏去挑肥鴨,自己則帶著席桐和展鶴去看禮。

因是兩個節加在一起,送的東西正經不少呢,正廳中央的八仙桌和四張大椅子都擺的滿滿當當,還摞了好幾層高,附帶的禮單就有好幾疊。

諸清懷是個穩妥的人,送的倒也沒什麼出格的,不過是些文房四寶衣裳布匹,雖說是給侄兒的,可瞧著那十來匹料子中,一半的花色都明顯是給成年男女穿的。

他是見過世麵的,眼界也高,出手的就沒有尋常貨色,便是這些料子也俱都溜光水滑,沉甸甸厚實的很,握在手中流水一般,黃泉州的布莊內竟找不全的。

展鴒隨手摸了一塊繡著江南風景暗紋的竹青色緞子,對席桐笑道:“瞧見沒有?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如今咱們收了人家的禮,日後越發要上心了。”

席桐也笑,“難不成不收,你就不管了?”

展鴒拿起那匹萬字不到頭的朱紅緞子給展鶴比了比,又將那匹雨過天晴的梅花紋往他身上比了下,點點頭,“不給也要管,隻是他做的這樣周道敞亮,心裡更舒服了。”

管不管是她的事,可若是這些長輩明知孩子在這裡,還跟理所應當似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那就真叫人寒心了。

“藍源也說過幾日會送東西來,連帶著他的老師什麼的,眼見著得開個庫房了。”席桐道。

“也是,”展鴒點點頭,“已經找人準備蓋房子了,倒也不怕。”

正說著,李氏就在外頭道:“師父,鴨子殺好了,您去瞧瞧吧。”

展鴒哎了聲,又摸摸展鶴的小臉兒,揚聲喊進他的乳母秦嫂子來,“我去做飯,你看著小少爺,盯著他寫幾張字,念幾頁書。這是諸大人送來的節禮,你挑些好的給他做些衣裳吧。你也辛苦了,也做兩件。”

秦嫂子跟過來的時候隻有兩個小包袱,換洗衣裳不過三兩套而已,且是冬裝。如今眼見著要開春了,自然穿不得。

“這如何使得!”秦嫂子也是跟著開過眼界的,一眼便知這都是價值不菲的好料子,自己哪裡敢穿?“這樣嬌嫩的顏色,我這樣年紀的人如何穿得?倒是姑娘好個年華,又是這樣的模樣,若是不嫌棄,我便替姑娘裁幾身。”

隻說給展鴒做,至於席桐,她是提也不敢提。

到底男女有彆,自己一個乳母,如何能提無親無故的成年男人做衣裳?實在是大大的不妥!

展鴒瞧了席桐一眼,忽然覺得家裡真得趕緊雇個專門針線上的人了。

不然依照故人走親訪友的尿性,送禮的首選就是各色布匹,偏偏他們這一群人就沒個針線活兒好的……

一邊想一邊搖頭,兩人又去了廚房。

烤鴨好吃,可步驟也同樣麻煩,又是去內臟,又是燙皮,又是醃製打糖色,又是風乾的,今兒憋足了勁兒忙活一夜,明兒早上起來正好掛在烤爐裡頭,晌午帶去與諸錦他們一同分享。

對了,還得回一隻給諸清懷。人家送了這麼多東西,一隻鴨子固然簡薄,但勝在稀罕,光這份奇巧心意就可抵擋一切。

她擺弄鴨子的當兒,席桐就默默地去洗麵筋,晚上他們果然吃到了完整的涼皮和拍黃瓜。

麵皮勁道,麵筋多汁,黃瓜鮮脆清爽,一筷子下去魂兒都要飛了。

展鴒吃了一口,捂著嘴激動道:“就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味兒啊!”

大約是知道今兒要跟黃大仙鬥法,展鴒格外的戰意盎然,大清早就起來忙活了。

今天早上吃小餛飩。

兩種餡兒,豬肉和雞肉的。

她去和麵,照樣是席桐剁肉,細細的弄成蓉。

展鴒是熟手了,包起來跟飛似的,李氏隻瞧著她十指纖纖穿花似的飛,一隻隻長著翅膀的小圓包就規規矩矩在蓋墊上排了隊,打眼一看,竟都一模一樣!

何等功夫!

“師父這樣厲害,俺不知得花多少年功夫才能習得一成。”李氏羨慕道,拿著一小塊麵皮反複練習。

展鴒就笑,又拿著竹片挑了點肉蓉,輕巧的在麵皮一端抹了下,另外幾根指頭再一轉一翻,一隻餛飩又出來了。

“不必妄自菲薄,你聰明得很,也有韌勁兒,會學得很快的。”

李氏給她誇得臉紅,有些臊得慌,“師父總是誇俺,弄的俺自己都以為俺聰明了,倒是不好意思。”

“真的,我從不說謊話。”展鴒正色道。

李氏真的不笨,甚至對廚藝也是真的有幾分靈性,往往隻要展鴒教過的,她就會牢牢記住。

隻是這個女人前頭二十來年過得太苦太壓抑了,所有的人都在否定她,告訴她女人隻能老老實實窩在家中侍奉公婆,不必學習,也不能學習,外麵發生的一切都與你無關。要記住,你隻是一個女人,而女人隻需守好本分便可……

這種來自社會大環境乃至親人的持續不間斷的打壓幾乎泯滅了她的天性,並將她牢牢綁縛,因此也造就了這個極度自卑、極度不自信的李氏。

她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

“對了,你想不想給自己起個名字?”展鴒裝著不經意的問道。

李氏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剛要習慣性的說不敢,可當她看到自家師父眼底的鼓舞,也不知就從那兒來了點勇氣,忽然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道:“俺,俺,俺想要個名字!”

最後幾個字,簡直像是喊出來的。

而隨著尾音消散在空氣中,李氏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就好像有什麼一直壓在自己身上的鐐銬碎裂了。

對,名字,她想要個名字,隻屬於她自己的名字!

展鴒笑著點點頭,略一思索便道:“慧,聰穎,聰慧,有靈性,這既是我對你的評價,也是我對你的期待。李慧,如何?”

李氏,不,李慧怔住了,著魔似的跟著念了幾遍。

“李慧,李慧……”

最開始她念的磕磕絆絆的,好像有些不適應,可是後來她念的越來越快,越來越溜。

“李慧!”她咧著嘴笑了,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俺有名字了,俺叫李慧!”

李慧,真好聽啊。

等會兒吃完了飯,她要去問問二狗子,這兩個字怎麼寫。

她一定要會寫自己的名字!

餛飩包好了,豬肉的用大骨湯煮,雪白的濃湯裡俏皮的翻滾著小巧的餛飩,裡頭再撒一點翠綠的芫荽和蔥花。

雞肉的用清水煮,裡頭加一點之前諸錦給的乾海菜和小蝦米,十分鮮香。

趁熱吃上兩碗餛飩,連帶著湯也趁著燙嘴的時候喝了,撐得肚兒圓,暖烘烘的舒服!

鄰近晌午的時候,薄餅好了,烤鴨也做好了。

雖然是頭一回用土爐做烤鴨,但之前展鴒已經用這個烤過好幾回地瓜、火燒什麼的,對於它的溫度把控十分熟練,故而很是成功。

剛出爐的烤鴨表皮棕紅,泛著油光,光是看著就是一種視覺享受,更何況還有撲鼻的香氣!

展鴒飛快的偏了,又裝好了薄餅和蔥絲、黃瓜絲、甜麵醬等,將鴨子趁熱裝在大食盒內,外頭嚴嚴實實的包了用棉花套子保溫,趕緊招呼席桐進城。

今兒是大日子,更難得烤鴨在手,可不能耽擱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因注定了要出亂子,他們就把展鶴留在家裡了,叫乳母看著。

小孩兒還不大樂意,可到底耐不住展鴒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又有好吃的陪著,好歹算是留下了。不過臨走前還是跟展鴒拉鉤,說要是天黑之前不回來,他就不認這個姐姐了。

展鴒頓時壓力如山。

她跟席桐飛也似的進城,與諸錦彙合後的頭一句話就是:“快快快,快把這個送給諸大人!”

見她這著急上火的樣兒,諸錦和夏白都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什麼人命關天的證據,誰知就聽她又丟出來下一句話,“不然烤鴨該涼了!”

諸錦&夏白:“……”

烤鴨外皮勁道內裡鮮嫩,鹹甜適口,配著甜麵醬、蔥絲、黃瓜絲用薄餅一卷,一個人吃半隻鴨子那都不嫌撐的!

諸錦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卷的飛快,讚不絕口道:“好姐姐,回頭你在城裡開鋪子,可得有這道菜!”

展鴒不敢答應。

烤鴨算是她截至目前為止做過的難度最高,專業性最強的菜了,一般人還真是做不來。且看看再說吧。

等他們心滿意足吃完了烤鴨,打著飽嗝兒合著茶清口時,昨兒風光了一天的黃大仙終於再次出現。

因今日又多了些百姓,黃大仙又將昨兒抓鬼的招數演了一遍,成功的從幾位百姓身上抓了邪祟什麼的,贏得陣陣喝彩。

諸錦實在看不下去,百思不得其解,“這一看就是騙人的,為什麼還有人信啊?”

可事實確實如此,很多百姓來之前也心存疑慮,但很快就被這氣氛感染,跟著一起深信不疑了。

小九蹬蹬跑上樓,麵帶興奮的道:“成了成了,兄弟們在黃大仙對麵擺了個攤子,展姑娘可以下去打擂台了!展姑娘叫埋的東西也埋好了。”

話音剛落,他就吸了吸鼻子,“什麼味兒這麼香?”

此話一出,展鴒四人齊齊僵住,然後瘋狂對視:

壞了,忘了給他留了!

四人飛快的交換了下視線,然後夏白就發現其中三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

夏白:“……”

他娘的,突然就不想合作了!

他乾咳一聲,“走走走,趕緊的,快下去!小九兒彆傻站著,趕緊的!”

“啊?哦!”被他這麼一打岔,小九果然顧不上許多,也傻乎乎的跟著走了。

眾人下樓一看,外頭果然一個攤子,小九還興衝衝的從下頭翻出來幾件道袍,“來來來,展姑娘,這是新的。”

展鴒死魚眼看,“什麼意思?”

小九眨巴著眼,一本正經的說:“捉鬼的不都是道士麼?昨兒咱們去清宵觀,我瞧著那些道袍穿著正經挺氣派,立即就仙風道骨了,多可信呐。”

夏白捏了捏眉心,把他按到一邊,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道:“不用這麼周道。”

這孩子的細心咋用不到正點兒上呢?

被否決了道袍提案的小九也不氣餒,丟了道袍之後又歡歡喜喜的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個幡子掛起來,上書三個大字:“展大仙”!

展鴒:“……”

現在打死這廝還來得及嗎?她真的挺想繼續在黃泉州當個低調的掌櫃的。

不等她付諸實踐,小九已經又掏出個鑼來咣的敲了一錘,扯著嗓子喊道:“父老鄉親們,今兒我們展大仙姑路過貴寶地……”

展鴒:“……”

還他媽的仙姑!

旁邊席桐忍笑已經快把自己憋死了,諸錦和夏白實在丟不起這個人,一看小九掏鑼就落荒而逃,又躥回樓上包廂裡窩著了,展鴒毫不客氣的朝天比了個中指。

這都踏馬的什麼塑料隊友?!

上頭的諸錦本就有些心虛,見此動作越發不安,偷偷扯了扯夏白,“姐姐打的什麼信號?”

夏白也不懂,搖頭,“估計是要開始的信號了吧?”

打的什麼信號他確實不知道,不過本能地覺得可能不大友善……比如說或許不是想打信號,而是想打人什麼的。

那邊黃大仙正和風細雨的給一個大娘說她不孝順的兒媳婦是被附身了,需要大仙親自出馬,私下裡單獨給那媳婦徹底“檢查”一番,誰知對麵就青天白日炸開一聲鑼,登時嚇得一群人人仰馬翻,黃大仙自己都打了個哆嗦。

聽明白動靜之後,黃大仙的臉刷的拉了下來,感情是遇上不開眼的來砸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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