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值什麼,咱們是朋友,我愛送給你們還不成嗎?”
“不成不成絕對不成,傳出去我們成什麼人了?”
“哎呦,連這點東西都不肯要,瞧不起我了是不是啊?”
“你連這給幾文錢都不肯叫我們掏,這才是瞧不起我們呢!
展鴒死活不要,他們死活不拿回去,於是一行人就跟過年親戚間相互送禮一樣,你追我趕在路上跑出去幾裡地……
有幾個附近村鎮過來吃早飯的人瞧見了,還覺得稀罕,“大清早的,展仙姑這是乾嘛呢?”
席桐望天,“鍛煉身體呢。”
一群時刻紛紛點頭,不由得肅然起敬,“呦,真不愧是有道行的,大清早就這樣勤勉,且連早上練個體都這麼不同凡響……”
雖然展鴒明麵上不準大家叫了,可是好多人私底下還是叫她展仙姑,如今見她做點什麼都覺得彆具一格,然後偷偷記下,回去競相模仿。
席桐就有點不太忍心看了,心想過不了幾天沒準兒鄉間土路上就會又出現新的西洋景,比如大清早一群人,你追我趕著撕扯,塵土飛揚的跑步什麼的……
幾天後,滾刀肉等一乾罪犯被諸清懷輕輕鬆鬆判了八百裡流放,走之前先打了四十板子,然後挨個裝到囚車裡,帶著鐐銬繞城遊/街,還引發了不小的騷動。
因為這些人都已經被肖鑫打的親爹都認不出來,也有許多老百姓不識字,不知道掛的牌子上麵寫的什麼罪行,諸清懷還特意挑了一個嗓門大的衙役,一邊走一邊敲鑼,一遍遍的數著他們的罪行。
然後老百姓們一聽就激動了。
這一聽就是壞蛋啊,你聽聽,聽聽!都敢搶的展仙姑門上去了!這不是觸怒神明嗎?
一定是他們罪有應得!你瞅瞅,就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可巧碰見差爺在那裡歇息……
在場的展仙姑的粉絲們尤其憤怒,非常想拿點東西砸一砸這些混蛋,這電視劇上常有的菜葉子、雞蛋什麼的是肯定不舍得的,賣了能換錢,留著還能自己吃,哪能浪費在這些雜碎身上?
說不得得在地上使勁瞅,好不容易發現個小石頭、土坷垃之類的,都是空前的激動和親切,趕緊抓起來砸過去。而這些東西往往都比較沉,砸起來比菜葉子可厲害多了,於是本來新傷摞舊傷的滾刀肉一乾人等回來時又多了好些血口子,心腸軟和點兒的路人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不過反正是皮外傷,要不了命,大家也就懶得替他們包紮,隻是拿水胡亂洗了下就算了。
左右過兩天就是要流放的人,快彆浪費東西了。
要說百姓們最喜聞樂見的,除了那些打把式賣藝玩雜耍的之外,就是這種罪大惡極的混蛋被抓起來遊/行示威的活兒了。
這種事對於感官上自然是沒有什麼美感可言的,但是大家都能得到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滿足感和痛快:
瞧啊,又有壞蛋被打倒了,咱們的日子肯定更加太平。
至於那些壞人,也能起個殺雞儆猴的作用,好歹安分兩天……
百姓們興致勃勃的看完了壞蛋遊街,又三五成群的去一家客棧分店那兒吃飯。
黃泉州經濟繁榮,娛樂相對豐富,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能冒出點新話題來,而最近一段時間討論熱度最高、頻率最高的就是展仙姑和她的一家客棧。
如今城內最時髦的吃法就是早上去一家客棧分店門口一坐,花五個大錢要兩根油條,再花九文錢要一碗鴨血粉絲湯泡著吃。或者花六文錢要一個抹著醬夾著菜葉子的雞蛋灌餅,再花十文錢要一碗鹵煮,自己美美的配上醬料,大口大口吃到冒汗,恨不得對著街就來一嗓子“痛快”!
前者的價錢略便宜,份量相對少,比較適合飯量相對小的人或者是老弱婦孺;後者當然也很經濟實惠,隻是到底略貴了幾分錢,可又有雞蛋又有葷菜下水的,自然要管飽許多,男人們大多愛這個,往往一碗不夠,還要兩個人再叫一碗分著吃。或是食腸寬大又不差錢兒的,乾脆自己要上第二碗,一邊看著過往行人,一邊慢吞吞吃的得意洋洋。
有的人自己趕早出來吃一趟,手裡還拎著食盒,走的時候再打包幾份,帶回去給老婆娃娃吃,十分的其樂融融。
早飯,就這麼心滿意足都過去了,轉眼日頭上正中,一家客棧的早飯結束了,晚飯還沒出來,剩下那個零嘴小吃下酒菜的晌午不大管飽,那些夥計們就會笑眯眯的勸你去潘家酒樓,直道那裡的飯菜又實惠又新奇,還有他們一家客棧新出來的一樣叫豆腐乳的小吃。
“當然,咱們這店裡就有賣,一文錢兩塊,若一口氣買五文錢的,咱們就給你包十一塊!”
展鴒把豆腐乳放在潘家酒樓寄賣之後,還把腐乳肉的方子進行了分享,如今但凡潘家酒樓賣出一份腐乳肉,展鴒就能躺著收三成的錢。
一開始的時候李慧和二狗子他們還不大理解,覺得特彆肉疼,“掌櫃的,您這樣也太冒險了,如今方子才是會下金蛋的母雞呀,誰都寶貝的什麼似的。您把方子給出去,咱們賺什麼呀?”
展鴒就笑,“你們也忒小看潘家酒樓的老廚子了,人家這麼多年了,什麼沒見過?甭管是經驗還是火候都比我強了去了,我憑借的也不過是幾分新鮮罷了,真要是拚廚藝,我雖然未必會輸,可也真不敢說能贏。腐乳問世之後,難不成他們就看不出這是一味料?隻要肯花心思研究,用不了幾天也就能做出來了,我又何必藏著掖著,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還不如如今就明堂正道的擺出來,大家聯起手來合夥賺錢,豈不是皆大歡喜?”
事實證明,展鴒的想法是對的,她主動把腐乳肉的方子貢獻出來,潘家酒樓上下都佩服的五體投地,誰說起來不豎起大拇指來誇一句仗義大氣?對她提出的分成那是一點兒意見都沒有!如今但凡她經過潘家酒樓,哪個見了不笑臉相迎叫她進去坐坐?真跟自己家似的。
轉眼穀雨已過,若換到現代社會的國際通用曆法已經是五月上下了,天氣正式暖和起來,走在街上已經很難看到有人穿厚重的棉衣,入目皆是顏色鮮亮的春衫,就連人們臉上冰封已久的表情也好像隨著寒冬的結束跟著化開來,時不時就能聽見一陣歡聲笑語。
城外綠草如茵,展鴒叫人種的樹也都發了芽,新鮮的小葉子同原本就有的那些大樹相映成趣,忽然就有了新舊交替,生命循環不息的哲學感!
紀大夫越發愛往山上跑了,還真叫他找到了幾味可以入藥的草。如今都清洗乾淨了晾乾,以備不時之需。
郭先生也開始給展鶴的功課裡加了作詩一項,每日都講一些起承轉折仄仄平平的話,展鴒和席桐兩個大家長因為好奇也過去旁聽了幾次,如今倒也能像模像樣的作幾首打油詩,郭先生的評價就是:“工整確實是工整的,隻是意境全無!實在算不得上乘。”
他的本意是叫這兩個學生知恥而後勇,更加精進,誰知這兩個貨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十分沾沾自喜的跟他道謝?!
氣的郭先生罵了他們一回,又狠狠地布置了幾篇作業,兩個人連著熬了好幾個晚上,眼圈都黑了,十分的悔不當初。
早知道就不去當什麼插班生了,好好作他們的掌櫃的不行嗎?你看這給自己找罪受的!
肖鑫在客棧呆了差不多一個月,到底是耐不住寂寞,跟他們告彆之後帶一大包乾糧就往西北去了,說是已經接到了之前提到過的那種擋風棉布的消息,他要親自去看看。
展鴒和席桐苦留不住,也隻得由他去了,又叫他若是有空的話,幫忙再物色兩匹駿馬,重點得是母的,預備給家裡兩個祖宗當媳婦的,順道問問能不能弄幾株西域的葡萄和甜瓜的苗苗回來種著。
肖鑫滿口應下,反複保證一定回來過年。
他是個愛鬨騰的,這麼一走,客棧裡好像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眾人花了好幾天才緩和過來,隻不過還是時不時的念叨:也不知肖大俠走到哪兒了?
這日展鴒實在是要被郭先生的作業給逼得崩潰了,乾脆明目張膽的拉著席桐逃課,倆人去外頭遊山玩水,整整消磨了一整天時光,回來的時候抱著一大包新鮮槐花和香椿芽。
郭先生氣個倒仰,一點沒給麵子的訓了一通,又要他們三日之內寫十篇大字,做五首絕句和五首律詩上來。
兩人自知理虧,並不敢討價還價,唯唯諾諾的應了,進廚房的時候就有點垂頭喪氣的。
天呐,他們都多麼大年紀了,好不容易穿越,有了自己的事業,這會兒竟然還要補作業?!
天理何存呐!
“姐姐?哥哥!”展鶴巴巴的跟進來,先看了看他們帶回來的東西,習慣性的問道,“這個好吃嗎?”
展鴒失笑,捏了捏他開始逐漸褪去嬰兒肥,眉目越發清晰的臉,“當然好吃啦!”
展鶴就笑。他先跑到外頭去看了看,然後又噔噔噔跑回來,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對哥哥姐姐道:“先生誇我的詩做的很好啊,我可以幫你們寫功課噠。”
展鴒和席桐對視一眼都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的提議。
前頭也說這麼大年紀了,好歹要點臉吧!真的不能再墮落到讓一個五歲多的孩子幫忙做作業的份上……
“乖,哥哥姐姐雖然是後進生,可這點東西應該還是能準備出來的!”
兩個人都認命的歎了口氣,開始打理帶回來的槐花和香椿芽。
展鶴哦了聲,乖乖去洗了手,也像模像樣的幫著清洗,然後又問:“前兒先生說起來,快到端午了,姐姐,端午節有什麼好吃的嗎?”
離端午節還有一個月呢,這就惦記上了,席桐笑著對展鴒道:“這就是受你的影響,逢年過節的彆的不說,先問有什麼吃的沒。”
展鴒衝他挑挑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食色性也,飲食男女,民以食為天,飽暖思淫/欲……類似強調飲食關鍵和重要地位的話還有好多,要我再說一些嗎?”
席桐失笑,很識趣的舉手搖頭認輸,麵不改色的改口風,“你教導的很好!”
展鶴仰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嘿嘿傻笑。
香椿芽之所以能以野味的身份倍受追捧,正是得益於其散發的特殊香味,而這種香味在鮮香椿的身上卻很淡薄。所以若要論起吃新鮮,自然是這種才摘下來的最好;但真要論起好吃,還是要像她這樣先處理過後用鹽巴揉一揉,稍微醃製一下才夠味兒。
展鴒把大部分的香椿芽都醃製起來,準備以後隔三差五就上山看看,多摘一些儲存,若是保存得當,能一氣吃到冬天菜蔬缺乏的時候呢。
她想了一回,就叫李慧和高氏出去切一點上好的五花肉剁成肉泥,“剁的細細的才好,咱們中午吃槐花肉包子!”
槐花口味清香,空口吃著玩或是拿來熏屋子都不錯,但是如果單純做成包子和餃子餡兒的話,難免有些寡淡,還是要稍微加些肉才好。
李慧麻利的去了,外頭唐氏又進來笑吟吟道:“掌櫃的,您吩咐的衣裳都做好了,可要看看麼?若是有哪兒大小不合適,我馬上修改。”
自從滾刀肉一夥人被流放之後,唐氏一家老小都過來感謝,還可以拿了家裡舍不得吃、喂了好幾年的老母雞。展鴒唏噓一回,卻不好不收,隻是又回了不少東西,隻有多的沒有少的。
而打那之後,唐氏整個人都好似涅磐重生了一般,跟之前判若兩人。她不再怯懦,開始愛說愛笑,兩隻原來猶如死水的眼睛裡也漸漸煥發出光芒,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長了不少肉,整個人都年輕了好多。
人的心態一變,做出來的活兒都不一樣了,唐氏的手藝原本就出色,如今自然更上一層樓,繡出來的花草樹木蟲魚鳥獸都添了一股靈氣和活泛勁兒,看了隻叫人愛不釋手。
包包子的前期準備工作已經有李慧和高氏去做了,展鴒他們正閒來無事,席桐就帶頭拉她出去看衣服。
他跟展鶴的衣裳倒罷了,男人嘛,統共也沒有幾個花樣,不過是斜襟對襟的區彆而已,換來換去也沒有多少新意。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像模像樣的對著炕上攤開的六七套女裝評頭論足:
“姐姐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你姐姐皮膚白,氣質也好,自然是穿什麼都好。”
“姐姐個子高高的,穿什麼都好看!”
“這話很是,你姐姐高挑頎長,自然是穿什麼都好看。”
唐氏在旁邊悶頭發笑,展鴒自己臉上都有點熱辣辣的,“胡說八道些什麼呀?”
這是看衣服嗎?兩個馬屁精。
結果倆人齊刷刷抬頭,一臉嚴肅的說:“我們從來不說謊話。”
就是好看嘛,怎麼還能不讓說實話了呢?
唐氏忍不住笑出聲來,“二掌櫃和大爺說的本也不錯,掌櫃的您長的這樣花容月貌的,又透著一股英姿颯爽的勁兒,宜喜宜嗔,或是嬌俏或是爽快的衣裳樣子都使得。”
好話人人都愛聽,展鴒自然也不例外,當下就美滋滋的。
大約是春天繁花爛漫,人們身上所穿的春衫也多取色彩輕柔嫵媚的樣子,像是年輕姑娘們的衣裳料子就大多透著股粉嫩,什麼粉藍粉紅鵝黃柳綠的,看著就溫柔似水。
展鴒實際年齡不小了,可架不住麵上顯嫩,如今心性放開,越發顯得年輕,穿這些就沒有一點違和感。而席桐也跟想不開犯了病似的,見了顏色好看的布就往家裡劃拉,隔三差五就叫唐氏給她做衣裳,如今幾個衣櫥已經掛得滿滿了。
展鶴打小就對藍色情有獨鐘,當下指著那套湖水藍繡著青山綠水的留仙裙道:“姐姐,這個好看,穿這件!”
席桐卻看中了另一件淺鵝黃配著銀灰色線繡梔子花的對襟琵琶袖長裙道:“還是這件好。”
“不要嘛,姐姐要穿藍色的。”
“淺鵝黃的好,正好最近梔子花如火如荼,應景的很。”
唐氏就抿嘴兒笑,“掌櫃的穿什麼都好看。”
最後展鴒誰的意見也沒采納,直接抓了一件楊桃色繡回旋紋的斜襟上衣,配了條墨綠色銀線掐邊的裙子,又用席桐這個月才送的親手雕刻的竹節紋木簪,果然瞧著就春意盈盈,十分清爽。
席桐和展鶴動作一致的抱著胳膊看了會兒,齊齊豎起大拇指,“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