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1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0644 字 3個月前

藍管家聞言朝展鴒拱拱手, “姑娘有事且先去忙, 老奴自己歇歇就好了。”

大約是公務纏身,最近張遠輕易不往這邊來,饒是城內分店開張也隻是托人送禮,展鴒也怕他此刻過來是有什麼要事, 略一思索就過去了。

她三步並兩步的轉到前頭去, 老遠就看見張遠站在大柳樹下頭, 繁茂的柔嫩枝葉隨風搖擺, 幾乎將他大半個人都擋在裡頭。他一手牽著馬,一手背在後麵, 仿佛有什麼心事。

“張捕頭可是有什麼緊急案情?怎的連馬都不拴?”展鴒上前問道,“且先到棚子下頭坐坐吧,我叫人上茶。”

“不必!”張遠搶道。他的喉頭滾了滾,神色罕見的有點緊張, “就在外頭吧,我問一句話就走。”

這人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大對。

展鴒也不勉強,點點頭,“好, 有話請講。”

她這樣乾脆,可張遠卻忽然猶豫起來, 此刻的他就好像一條被忽然丟上岸的魚, 隻是嘴巴大張, 喉嚨裡竟發不出一個音節, 一張臉憋的通紅。

展鴒靜靜的看著他, 也不說話。

太陽漸漸西沉,天色也逐漸暗淡下來,被渲染成橙黃色的陽光不再刺眼,好似給萬事萬物都籠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晚風吹來,枝葉搖擺嘩嘩作響,空氣中的花香也宛如有了生命蜿蜒流淌。

景色該是美麗的,可卻無人欣賞。張遠心跳如擂鼓,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忽然就有點後悔過來了。

或許,或許他今日過來本就是錯的,若是不問,他們依舊是朋友……

他正踟躇,卻聽前頭的姑娘石破天驚的丟出來一句:“你喜歡我,是不是?”

轟隆,張遠腦子裡好像有一個悶雷炸開,將他整個人都震得懵了。

他本能的抬頭望去,就見那姑娘一身煙灰藍的衣裙與身後的樹木似乎融為一體,隨風搖擺,說不出的瀟灑飄逸。

世人大多情感內斂,於情愛一事更是羞於開口,可展鴒卻一點兒也不扭捏羞澀,隻是表情平靜的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我與席桐成親在即吧?”

這一句話就好似一瓢凍透了的冰水,直接將張遠不停翻滾沸騰的內心澆透了,一片冰涼。

他本能的攥緊了拳頭,悶悶的嗯了一聲。

展鴒歪頭看他,“既然如此,那你來問我什麼呢?”

也不等他回答,展鴒就好像有讀心術一般,石破天驚道:“有人給你做媒了,是也不是?而且那人或許位高權重,令你無法正麵回絕,對不對?是你的上司陳大人嗎?”

這人過於忠厚保守,什麼事兒但凡不逼到門上是絕不會邁出這一步的。

張遠驚的眼睛都瞪起來了,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午時陳大人忽然說他家中有個侄女,隻比自己小兩歲,十分賢惠秀麗,端午節要過來走親,想叫他倆見見。後頭的話雖然沒明說,可誰都知道:若是沒什麼不妥,便定了這門親……

張遠一直知道陳大人很器重自己,若放在之前,他聽了這話自然是喜不自勝的。畢竟那陳小姐的祖父也曾做過縣令,算個正經官家嬌娥,他不過出身農戶的小小捕頭,實在是高攀了。

然而這一回……

他到底還是不死心的。

事到如今,張遠也顧不上猶豫,他猛地向前一步,有些著急的問道:“你,你果然是非他不可嗎?”

隻要她對自己有點情分,他就敢回去回了大人!

展鴒毫不遲疑的點頭,“對,非他不可。”

張遠腔子裡的一顆心驟然下墜,到底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又追問道:“倘若,倘若你我相識早於”

“沒有倘若,沒有或許,更沒有如果,”展鴒的表情淡淡的,聲音更是被風吹的輕飄飄的,仿佛在漫不經心的說著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可誰都能聽得出她語氣中的認真,“現實就是現實,又不是話本,可以隨意塗抹,哪來的倘若?”

“情之一字,奇妙非常,一往而深,要的就是一個非他不可。”

“若是沒有這個非他不可,我寧願孤獨終老。有沒有旁人,本也沒什麼要緊。”

愛情於她而言,本就是錦上添花的事,既然來了自然要牢牢抓住。可若是沒有,也不必出那等醜態,好似饑渴難耐的人,非要抓點什麼填補一般。

是他的就是他,不是他,換誰也無用。

張遠驚的眼睛都直了。

他從未見過有哪個女子竟能這般坦誠的大談情愛之事!

“我沒有彆的意思,”展鴒沒什麼表情的看過來,“隻是張捕頭你如此行事,既看輕了自己,也看輕了我和那位姑娘。”

既然是陳淼保媒,想來介紹的也是官門之中的姑娘,張遠這樣做,拿人家當什麼了?

頓了頓,她又有點不可思議的問:“其實我一直想不通,你我私交不多,自認也沒什麼值得日久生情的。更未同甘苦共患難,可若是一見鐘情,又實在談不上……你這份情意究竟從何而來?又或者,你所以為的喜歡難道真的就是喜歡嗎?”

隻怕更多的,還是一時新鮮罷了。

而起於新鮮的情感,便如空中樓閣,既不穩固,也必然不會長久。

“當然!”眼見著自己的感情被否定,張遠十分迫切的喊道。

展鴒卻笑了,搖搖頭,“我是不信的,這話隻怕你自己內心深處也存疑慮。”

見張遠又要說話,她微微抬高了聲音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你我的心思都已明了,既沒有轉機,張捕頭還是請回吧。”

說完,當真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張遠是真的有些急了,額頭上微微沁出汗來,不由自主的向前跟了幾步,可腦海中回響起方才展鴒說的話,卻又不自覺停住,整個人都有些茫然了。

晚風微涼,吹在臉上倒叫他發熱的頭腦冷靜許多,他不禁喃喃自語,“我,我當真傾心於你……”

來時他便是這樣想的,他自認自己的心意未曾改變過,可如今再說出口,卻鬼使神差的弱了許多似的。

展鴒腳步輕快地轉到前院,就見郭先生和紀大夫剛送走了最後一人,正在滿臉放光的收拾東西,瞧著十分滿足的模樣。席桐和展鶴也搬了一張桌子坐在他們不遠處,借著最後的日光,一個正垂頭用小刀刻著什麼,另一個對著一張人體骨骼表念念有聲,時不時還伸手捏捏自己和席桐的身子兩相比對,學的十分用工。

“走了?”席桐不必抬頭便知道是她。

“走了。”展鴒去他身邊坐下,順手摸了摸展鶴依舊肉乎乎的小下巴,“脛骨在哪裡?”

展鶴飛快的抬起小腿,剛要指,卻又有點猶豫,遲疑片刻,才指了指下麵。

“不對,”展鴒搖頭,順手糾正過來,“這裡才是。”

展鶴就有點沮喪,不過旋即又振奮起來,背的越加認真。

“鶴兒真棒。”展鴒特彆喜歡小家夥身上這股不服輸的勁兒。

這會兒沒法子解剖,許多細小的骨骼單靠摸是摸不出來的,但至少先把大塊和經常會用到的骨頭記住。多了解下人體,總沒什麼壞處的。

被誇獎之後的展鶴果然連殘餘的一點兒失落都沒了,抿著嘴兒嘿嘿笑了幾聲,雙手捂臉,有點害羞卻又壯著膽子要求道:“那姐姐你多誇鶴兒幾句,鶴兒就更棒啦!”

展鴒和席桐都忍俊不禁,這小東西!

兩人果然狠狠誇了一回,美的這小家夥都快飄起來了,自己搬著小板凳,臉蛋紅紅的去花叢邊背書去了。

桌邊隻剩下展鴒和席桐,後者又繼續剛才沒問完的話:“都說明白了?”

展鴒點頭,“說明白了。”

說完,又撐著下巴看他,眨眨眼,“危機意識起來沒?吃醋不?”

席桐目光專注的看著她,認真點頭,“自然是有的。”

他又垂頭在那塊木頭上刻了幾刀,“不過我對我們有信心。”

打鐵還需自身硬,隻要他們自己好好的,外頭再來十個八個張遠也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展鴒哼哼幾聲,心裡鼓鼓脹脹的都是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