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1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4184 字 3個月前

那對中年夫婦看著要比藍源夫妻二人年長幾歲, 尤其是那男人,眉眼跟藍源頗有幾分相似,大約是有血緣關係的。

果然, 就聽藍管家介紹道:“那位是老爺嫡親的哥哥和嫂嫂, 尊名一個瀚字,號靜海先生。”

藍瀚, 懶漢……

展鴒和席桐對視一眼,都有點想笑。

那邊連藍源這個浸染官場多年的人都頗為動容,更彆提藍夫人。驟然見了久彆重逢的兒子,她情緒不免十分激動,本能的往前衝了兩步, 伸出雙臂想要抱一抱兒子, 可又怕嚇住了他, 便生生刹住,兩行清淚從麵上滾滾而下。

可憐天下父母心,展鴒麵上不顯, 心中卻微微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小孩的肩膀, “去見過你爹娘。”

展鶴仰頭看了看她,再看看席桐, 按照原先說好的,乖乖上前行了跪拜大禮:“輒兒見過父親母親。”

聽了這話, 藍源忍了許久的淚水也潸然而下, 藍夫人更是泣不成聲, 終於過來將兒子緊緊摟在懷中。

在這之前,他們設想過許多種可能的情景,但唯獨這一種是最不敢奢望的……

展鶴有些無措的望向展鴒和席桐,很想落荒而逃,可看到哥哥姐姐鼓勵的眼神,又忍住了。

其實……他好像並不大討厭這種被抱著的感覺。

眼見弟弟一家顧不上旁的,藍瀚便施施然上前一步,笑道:“這就是一家客棧的兩位掌櫃了吧?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日盼夜盼,總算把你們盼來了。”

他有些敷衍的拱了拱手,說的熱絡,可笑容並不直達眼底。

說老實話,他也算是個翩翩美中年,身量適度,氣質出眾,穿戴考究,奈何態度和表情太糟蹋第一印象。

饒是嫡親兄長,也不過是客人罷了,隻他分明是做客,卻故意要擺出一副主人翁的姿態,熱情之下終難掩飾一股高高在上。不對,或許人家壓根兒就沒想著掩飾。

有他這麼一對比,展鴒和席桐當真覺得有些冤枉藍源了。相較之下,最初那兩口子是多麼的平易近人啊。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都多久沒見過這麼堂而皇之打官腔的人了?

展鴒和席桐飛快而又隱晦的交換了下眼神,厭惡之餘卻又難得起來一點興致。說老實話,自打穿越以來,他們的日子整體都太過平和,狂妄一點說:就是周圍一個能打的也沒有。這樣的日子過得雖然舒坦,可是時間久了難免有些乏味,眼前這人恰恰自己送上門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若你做了初一,就彆怕彆人做十五。

席桐非常熟練的擺出那副曾經被上到教官下到戰友稱之為欠揍的淡漠臉,也不怎麼真誠的拱了拱手,“客氣客氣。”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藍瀚擺著據傲的姿態等了半天,誰知對方竟就這麼坦坦蕩蕩的沒了下文,頓時呆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都要垮了。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是真正癡呆呢,還是故意給自己難堪?竟真的將這些奉承的套話全盤接下,還一點都不帶謙虛的!

懂不懂什麼叫場麵話?懂不懂什麼叫虛與委蛇?

可這些話偏偏又是他自己說出口的,接不接是人家的事兒,他總不能當眾打自己的臉……

於是展鴒和席桐就見藍瀚的臉明顯扭曲了一下,十分艱難的從牙縫裡擠出來兩個字,“好說。”

看著兄長的失態,藍源夫婦忽然有了一點微妙的……爽快?!同時腦海中不約而同的回想起當初自己被這兩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懟到無話可說的窘境。

大概人天性骨子裡都有那麼一丟丟壞吧:自己倒黴不要緊,可是親眼見彆人比自己更倒黴之後,這種本來的不快就會化作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

此時此刻,藍源夫婦差不多就是這麼一種狀態。

到底不是自己娘家人,藍夫人本就對藍瀚父子的到來有點不大高興:我兒子還活的好好的呢,你卻迫不及待拖家帶口住進來,又一個勁兒的把你兒子往我相公眼前推是什麼意思!

如今這人又一副主人翁的姿態,很有點反客為主的意思,偏偏她是弟媳,又不好說什麼,故而見席桐一個照麵就叫他下不來台,心中十分愉悅。

我們夫妻還沒說話呢,你卻擺什麼譜?旁的不說,我的兒子還在人家這裡,我們對他們客氣都尚且來不及,好容易日思夜想的盼來了,你竟然想給人家下馬威,這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藍源瞧了兒子麵色,見他雙目有神麵色紅潤,顯然被養的很好,當下就放了心。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熱茶已備下了,還請進來坐。”

眾人便又你推我讓的進了正廳。

分賓主落座之後,展鴒又叫大樹和荷花進了禮物,雲淡風輕道:“我們寒門小戶的,也實在沒什麼好拿出手的,倒是前兒有位朋友送的幾塊毯子不錯,甚有異域風情,或掛或鋪都是好的。另承蒙隆恩,也得了點兒賞賜,不敢獨享,少不得借花獻佛。”

他們倆如今雖然日進鬥金,可畢竟時日尚淺,這點家底放在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人跟前兒還真不算什麼,故而兩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充胖子,隻是挑了些稀罕玩意兒:酒精,劉家送的精美羊毛毯,以及宮裡賞賜的十來匹綾羅綢緞。

除了劉家的羊毛毯之外,剩下兩樣著實是稀罕物,饒是以藍家豐厚的財力和廣闊的人脈,想來也不是什麼容易得的。

果不其然,這幾樣東西一上來,藍瀚夫婦二人的臉上就有些尷尬,話也少了。

他們倒是想挑刺兒,可這酒精是聖人親口下旨明令推廣的,一壇難求。布料也是顯而易見的上用貨色,一般達官顯貴家都未必樣樣都有,若真要去挑這個……他們活的不耐煩了嗎?

藍夫人見他們雖然養著自己的兒子,可非但沒挑唆親子關係,反而教的這樣好,感激都來不及,如今見了這些,自然是十二萬分的滿意,一手拉著展鶴,一手細細的將那些看了又看,誇了又誇。

“如今這酒精可是天下獨一份兒,我們在這邊也聽見了,隻是奇貨可居,若非你們頭前兒給的那些,我同老爺隻怕也好奇著呢!”藍夫人摟著兒子笑的十分滿足,又細細的看了那些料子,轉頭對藍源道,“這料子甚好,等會兒我就吩咐人先給老爺裁一身。”

說著又摸摸展鶴的小臉兒,柔聲道:“也給咱們輒兒做些。”

又對展鴒笑道:“聽聞你們得了聖人和太後等主子娘娘的嘉獎,我們也替你們高興,本想親自去賀,奈何實在走不大開,如今好容易來了,且多住些日子,再有二十來天就是端午節了,這裡可是有賽龍舟呢,倒比咱們北邊熱鬨些。隻這裡不比北邊清爽,夏日十分濕熱難熬,倒是辛苦你們千裡迢迢的過來……”

在這之前,藍夫人都覺得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拉著長子說笑,隻覺得了無遺憾,再看向展鴒和席桐時,態度又哪裡是一個熱絡形容得儘的。

展鴒就道:“我們行走江湖慣了,倒也不大覺得。”

藍源也滿臉慈愛的看著長子笑道:“才幾個月不見,輒兒瞧著倒是結實了不少,趕了一個月路竟也沒多少疲態,可見你們費心了。”

雖然藍管家每次回來都事無巨細的說,還有展鴒那些惟妙惟肖的畫像,但到底不如親眼見了真人來的踏實,心中的觸動也越發大了。

席桐略朝他端茶示意,既沒急著領功,也沒假謙虛。

見他們詳談甚歡,藍瀚的妻子徐夫人就坐不住了,見縫插針道:“聽說展夫人是做客棧營生的?想來每日起早貪黑,辛苦得很吧?”

一聽這個,藍夫人麵上的笑容就淡了些,看過去的眼神有些不悅。

聽聽,這都是什麼話!

展鴒卻不以為意,來了個四兩撥千斤,淡淡一笑後故作驚訝的看著徐夫人,“夫人說笑了,便是我再能乾,難不成還能生出三頭六臂來麼?自然是雇人,斷然沒有事事親力親為的道理。如今聖人下旨,咱們這些做百姓的少不得全力以赴,便是不為生民計,至少得對得起天地良心,隻是這麼一來,越發忙碌。又是酒坊,又是客棧,又是飯館兒的,上下幾百號人,隻我們夫妻二人,咦,瞧我這記性,”她衝藍源夫婦一笑,似乎是自嘲似的道,“合該打嘴了,倒果然是徐夫人說的,卻不是起早貪黑是什麼?也不大輕快呢。”

都是起早貪黑的辛苦,可她口中的辛苦跟徐夫人影射的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高下立判。

藍源生來最怕女人間這些不見真刀真槍,卻越發殘酷的血腥,兼之是自家嫂子自討沒趣,就笑了笑,也不說話。

倒是藍夫人,如今看展鴒真是順眼極了!當下笑著附和道:“可不是麼!該打。不過還是那句話,能者多勞,你們夫婦二人如此能為,也怪不得要扛擔子了。”

說著,又低頭捏了捏展鶴的小手,“輒兒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天大地大,哥哥姐姐最大,展鶴最愛聽這樣的話,當下也覺得跟藍夫人親近許多,笑眯眯點頭,“是,大家都說哥哥姐姐最厲害了。”

徐夫人麵上笑容一僵,看展鶴的眼神越發帶了三分不喜。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娃子!給些個商戶帶了帶,越發沒個分寸了。真以為得了聖人的嘉獎就了不起了麼?

得虧著這話她沒說出來,不然展鴒和席桐這兩個臭不要臉的一準兒點頭:

那肯定是相當了不起啊!

正巧奶娘進來回話,說二少爺醒了,問要不要抱過來。

如今藍源夫婦已然大改作風,隻要不是實在脫不開身,每日必定要有幾個時辰親自陪著兒子的。

藍夫人當即對展鴒笑道:“可見也是與你們有緣,那小子十分愛睡,本以為沒有一個時辰再也醒不來的。”

又對展鶴道:“弟弟來了,可要見見麼?”

弟弟?展鶴眼睛一亮,難免有點期待。

從小到大,好像周圍的人都比自己大,不管誰開口都喊自己弟弟,如今自己也有弟弟了!

不多時,就見奶娘抱著個淡藍色的繈褓進來,裡頭一個白嫩嫩的嬰兒正撐著腦袋左顧右盼,看清藍源夫婦後便咿咿呀呀的伸出胳膊要抱。

藍夫人熟練地接過去,又特意放低了,叫展鶴看,“輒兒快看,這是你弟弟,藍輈,輈兒,這是哥哥。”

展鶴一抬頭,那小嬰兒一扭頭,兄弟倆就來了人生中第一次對視。

展鶴瞪圓了眼睛:“哇。”

藍輈也鼓起腮幫子,“啊!”

幾個大人就都笑了。

展鴒誠心誠意的誇讚道:“這孩子生的真好,瞧著也是個壯實的。”

沒什麼比誇讚孩子健康更能叫父母高興得了,藍源夫婦果然十分歡喜,又道謝。

席桐就悄悄在桌子底下拉展鴒的手,低聲道:“放心,日後咱們的孩子必然更好。”

展鴒失笑,反手擰了他一把。

這人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了說這個……

不過他們兩個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呢?想想倒還真有幾分期待。

展鶴十分稀罕的看了小嬰兒一會兒,見他衝自己咧嘴大笑,也覺得心頭癢癢的,好似給小貓爪子撓了一下,十分歡喜的對展鴒和席桐道:“弟弟喜歡我!”

展鴒就笑:“你們一母同胞,骨肉至親,自然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