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2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4184 字 3個月前

展鶴越加歡喜,也小心翼翼的拉著藍輈玩耍。

小嬰兒的肌膚尤其軟嫩,滑溜溜的有彈性,如同一塊上好瓊脂,展鶴又驚又歎,都不敢用力了,生怕捏壞了他。

誰知這小娃娃竟頗有力氣,捏著他的手指就硬往嘴裡塞,又用那兩顆米粒似的小白牙摩擦,次數多了,細皮嫩肉的展鶴竟也覺得有些痛。

“哎呀,”他急的了不得,想抽手卻又不大敢,略一動彈那小娃娃就哇哇叫著癟嘴要哭,“啊,你不要哭啊!”

也沒人告訴他弟弟這麼愛哭呀!

一群大人看的忍俊不禁。

或許是經曆,或許是天性,展鶴頗有點早熟,平時太過懂事,展鴒和席桐何曾見過他這般手足無措的模樣?都覺得有趣,故而隻是看熱鬨,一點兒上前解救的心思也沒有。

最後還是藍夫人笑著上前,熟練地用一隻布老虎將長子的手替換出來,又親自替他擦拭手上口水,“嚇壞了吧?”

展鶴還有點不好意思,臉紅紅,“沒,沒有。”

弟弟真可憐,連牙齒都沒有,如此說來,姐姐做的那些好東西,他豈不是都吃不到了?

唉,這樣的日子過得還有什麼趣兒!

藍輈如今已經七個月了,前些日子剛學會了坐,藍夫人便叫乳娘拿了小床過來,讓藍輈自己在裡頭坐了,眾人圍著他玩耍逗趣。

到底是兄弟連心,不過短短一個來時辰,下人進來詢問午飯擺在哪裡時,展鶴兄弟兩個已經十分親近,湊在一處咯咯大笑。

午飯過後,幾個小的也都乏了,那頭藍夫人早已給他們準備好了住所,眾人各自去安歇。

除了藍源夫婦住的正堂之外,額外還有四個分彆被命名為竹蘭梅菊的小院子,平時空著,偶爾供親朋好友來住。藍源平生最愛竹,竹院便被他拿來做書房和平時處理公務的地方。梅院如今住著藍瀚一家三口,藍源便將蘭院撥給展鴒和席桐住,展鶴則是住在藍源夫婦緊挨著的一間正房裡。

梅蘭竹菊四個院子也恰如其名,收拾的十分有情調,裡麵分彆種著許多對應院名的植物,按照季節輪回,長得鬱鬱蔥蔥,次第盛放,美不勝收。

展鴒和席桐不太清楚蘭花具體應該什麼時候開,反正他們進去的時候,院子裡已經有幾十盆蘭花開得如火如荼。

院子角落還有一方小小的水池,裡麵有幾顆蓮花嫋嫋婷婷,微風拂過,浮在水麵的莖葉便輕輕搖動,恰似少女的嬌羞和嫋娜。偶爾還有許多蝴蝶和蜻蜓飛過,一派生機勃勃,叫人看了便心曠神怡。

藍輈到底還是小孩子,天兒又熱,晌午又玩的狠了,這會兒睡得難免沉些,展鶴去瞧了好幾回都沒醒,便巴巴兒跑來找展鴒和席桐。

“怎麼不去陪你母親?”展鴒問道。

“有幾個夫人來說話,我問了好就出來了。”展鶴道,這一家三口又湊在一處寫字、畫地圖。

“怎麼不去找你堂兄玩?”席桐忽然問了句。他總覺得那個孩子過來的動機不純。或者更嚴格來說,應該是那一家人來的動機都不純。

展鶴寫大字的動作頓了頓,大眼睛忽閃幾下,很有些沮喪的道:“我覺得堂兄不大喜歡我。”

以前他們應該是見過的,可到底年紀小,而且也一年半多不見了,記憶早已淡了,隻是隱約還有個模糊的影子,談不上什麼感情。

展鶴本來與弟弟相處甚歡之後大受鼓舞,也挺想拉著堂兄一處玩耍的,奈何話都沒說幾句,他就敏銳的覺察到對方看向自己時,眼底飛速閃過的冷漠和敵意。

或許沒有明確的說出來,但他非常肯定這個哥哥並不喜歡自己。

隻是他有些不大明白,這份莫名其妙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不喜歡咱們就不跟他玩,”席桐平靜道,“你不是有自己的親弟弟了麼?”

什麼哥哥弟弟的,又不是稀罕物,處得來就處,處不來也沒必要巴巴的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圖什麼呢?

“可輈兒還不會說話!”一說到這個,展鶴就有點著急,“他隻會啊啊啊,好累哦……”

兩個人湊在一塊玩的時候倒沒什麼,可一旦想要說說話,真是讓人頭疼!那連牙齒都沒有幾顆的小弟弟,隻是唔哩哇啦一通亂叫,口水嘀嗒,渾身都憋紅了,也表達不明白意思。

唉,還是哥哥姐姐更好,至少大家交流無障礙!

展鴒和席桐都給他逗笑了,隱隱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誰都是這麼小的時候長起來的,你是哥哥呢,總得耐心等幾年。”

“啊?”展鶴一聽,更沮喪了,“還要幾年啊!”

他以為幾天、幾個月就行了呢。小孩子為什麼說話這麼慢?就不能剛出生就會說話嗎?

“對啊,”展鴒忍笑,“誰叫你生的早呢?當哥哥的,可不就得等著嗎?”

“唉,”展鶴聞言忽然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唏噓道,“當哥哥,真不容易呀。”

突然覺得哥哥姐姐好辛苦呀!

兩個大人就都笑翻了。

下午藍夫人又派人給他們送了本地特色點心,什麼藕粉糖糕,菱角酥、荷花酥的,都十分小巧精致,顏色也粉嫩可愛,叫人愛不釋手。

展鴒嘗了幾口,點頭道:“果然十分清甜,比起北方典型的粗獷豪爽更多幾分細膩悠長,我竟不敢獻醜了。”

席桐不以為意,“各有所長罷了,你又何苦妄自菲薄?我偏愛吃你做的,旁人誰的手藝都不好。”

展鴒聽得心滿意足,“這邊的飯食大多偏甜,這幾天才來還行,隻怕過兩天咱們就要膩味了。也多虧藍夫人想的周到,這院子的耳房裡竟專門收拾了一間小廚房出來,回頭咱們自己點了銀子,叫荷花出去采買食材,想吃什麼咱們自己做,也不必興師動眾的求爺爺告奶奶去。”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自己做來,席桐就有點忍不住了。

這一路上風塵仆仆,雖然準備充分,而且儘量調節了,但到底是旅途中,比不得家裡自在。說起來,他都好多天沒有正經品嘗媳婦兒的手藝了。

想到這裡,席先生就蹭過去,挨著自家媳婦坐下,久違的哼哼著撒嬌,“現在就想吃。”

展鴒失笑,摸狗頭似的拍了拍他的腦袋,“不太好吧?”

這才來第一天呢!

“沒事,咱們偷偷的。”席桐正色道。

展鴒給他弄得沒脾氣。

沒辦法,這個男人長的好看,又體貼溫柔,還會說甜言蜜語,自己怎麼抵擋的了?

好在路上的糧食還剩不少,其中就有一小袋麵粉,展鴒就叫荷花送了進來,夫妻兩人偷偷去廚房裡和麵,又做了鹵子,大半夜做賊似的稀裡呼嚕扒了一大碗麻辣鮮香的牛肉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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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大部分人都對眼下的生活十分滿足,奈何就是有人等不及要搞事。

“彆怪兄長話多,弟妹這次的安排實在有些不妥,”藍瀚苦口婆心道,“梅蘭竹菊乃四君子,蘭花更是清雅,她卻將蘭院安排給那對商人夫婦居住,傳出去可叫人怎麼說?”

“怎麼說?”藍源埋頭書寫,聞言頭也不抬的道。

他這樣原話奉還,倒叫藍瀚噎了一噎,旋即抬高聲調道:“二院還有不少客房,可十分清雅,倒不如叫他們”

“兄長,”藍源忽然不輕不重的念了句,從毛筆上方抬眼瞧了他一下,複又垂下頭去,不急不緩道,“兄長的心思,我並非不知,隻如今輒兒完好無損,此等心思還是按下為好,於你於我,皆是好事。”

藍瀚的眉心一跳,有種心事被戳中的尷尬,不過還是嘴硬道:“瞧你這話說的,你我兄弟,骨肉至親,能有什麼心事?我同你講,你可莫要叫外人挑撥了!”

頓了頓,又不死心道:“不過一介商賈,便是機緣巧合下救了輒兒,多多的給他些銀錢就是了,咱們藍家難道缺麼?何苦弄這些瓜葛!你且等著,天下無商不奸,如今他們這般親熱,日後必有所圖!”

“兄長慎言,”藍源終於放下手中紙筆,正色道,“聖人早年便鼓勵經商,如今又下了聖旨嘉獎,這便是態度。即便他們是商人又如何?仗義每多屠狗輩,若非他們仗義出手,我夫妻二人又哪裡會與輒兒有今日之喜!此等大恩,哪裡是錢財富貴所能衡量的!兄長說這話,眼見著是要將我藍家人都看做忘恩負義之輩麼?”

見藍瀚還是不服,藍源又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莫欺少年窮,細數我藍家往上幾代,不也是泥腿子麼?那二人如今羽翼漸豐,交際又廣,見識更遠,難保來日不是下一個陶朱公!兄長又何苦這般……”

藍瀚瞪圓了眼睛,看向他的眼神簡直好像在看個陌生人。

這還是他那個張口禮儀,閉口體統的弟弟麼?

藍源沒覺察到他態度的變化,又重新找了張信紙,繼續奮筆疾書,抽空道:“兄長之事,我已手書一封送往京城,托人打點,隻是到底能不能成,如今還不好說,你且收斂些吧。至於軻兒,他本就是我的侄兒,即便沒有旁的緣故,難不成我會不提攜他麼?隻是兄長,且聽小弟一句勸,凡事過猶不及……”

藍瀚哪裡聽得下去,隻聽到“托人打點”幾個字,一顆心就登時活泛起來,當即喜上眉梢道:“如此甚好,有勞有勞!”

說來此事也是有些難以啟齒。

你當是什麼事?

藍瀚雖是藍源的兄長,可不管是才學還是為人處世,都差了一截。如今一把年紀了,隻是不肯下放吃苦,死賴在京城,又沒有多麼出類拔萃的才乾,故而還是個編書的閒職。聽著是清貴了,可到底沒有實權,久而久之就有些不滿足。

利,他與生俱來;名,他已經有了;權,如今他想要權力!

藍家本家是知道這個人有幾斤幾兩的,倒也沒報太高的期望,原本想著,他若能一輩子混個清貴倒也罷了。

誰知,藍瀚也是個有野心的,這些年總是想方設法往上爬,奈何屢敗屢戰……

年前他跟著人家瞎折騰,又接二連三的上折子,聖人都懶得看了,好歹沒當眾嗬斥就算了。怎料樹欲靜風不止,藍瀚到底不死心,幾十封折子都石沉大海之後又從史書中得了個啟發,隧在一次例行朝堂大混戰中語出驚人,憤然要求辭官!

當時滿朝文武就驚得鴉雀無聲,心道這人是不是吃錯了藥。

以辭官相逼這種事兒並不罕見,可曆來這種事情都是兩類人的專屬把戲:言官,高官!

言官那是他們職責所在,高官麼,那是因為人家有資本,身上擔著萬千乾係,聖人自然不敢,也不舍得叫他們辭官回鄉種田。

可你一個修書的,玩筆杆子也就罷了,又來瞎湊什麼熱鬨?

且不說同朝為官的其他藍家人又羞又氣,聖人都給氣樂了,趕在藍家人出列之前,爽快的應了!

應了!

聖人非常乾脆利落的叫人擬旨,當場就將包括藍瀚在內的五個小官兒給擼了!

你們不是想辭官麼?行啊,朕準了,先回家待著吧!

於是藍瀚如願以償的更加出名,然後……被灰溜溜的從京城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