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1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1397 字 3個月前

藍瀚回房之後, 徐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湊上來問情況,“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你一日問幾遍, 煩不煩?”剛被弟弟軟硬兼施的訓/誡一番,藍瀚本就有些不得勁,結果妻子又這樣急三火四, 登時就惱了。

徐夫人卻不怕他,登時將兩隻眼睛一瞪, 冷笑道:“呦, 長本事了你, 你那個好弟弟給你吃了排頭, 如今卻敢挺直腰杆拿著老婆撒氣?”

自家一畝三分地兒上的這點破事兒,誰不知道誰啊?

“夫人,我的好夫人, 我哪裡敢啊!”對這個發妻, 藍瀚還真不敢,也不舍得。

雖然早年藍瀚還會埋怨父母,為何要給自己找個沒落世家的女兒,可架不住徐夫人長得美麗又潑辣, 這些年十分護著自家相公,時間久了,兩人倒也處出來真感情。

說起這樁親事, 當年老藍大人也真是費儘心思。他早就知道這個兒子的斤兩, 若是單純的讀書作詩寫文章, 那沒問題,藍瀚博聞強識,甚至一度有過目不忘之能,也算才學出眾。隻是這為官做宰……莫說為官做宰,他甚至就連為人處世都不大通,端的是心有餘力不足,紙上談兵!

家世如日中天的豪門貴女哪裡瞧得上他?便是瞧得上,人家家裡人也不會答應的。可他們藍家也算世家大族,藍瀚再不濟也是嫡次子,若果然娶個小門小戶的,又未免叫人笑話,且也未必能適應得了婚後迎來送往的生活。

老兩口愁了好幾年,選來選去,好不容易才挑中了徐夫人這個出身好,如今卻有些沒落了的。一來她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基本禮儀規矩都是不差的,拉出去不丟人;二來麼,徐夫人娘家式微,她雖有些潑辣,可也沒有外力可以依仗,諒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本來老藍大人隻想叫這個兒子老老實實做個純粹的文臣。藍家不缺你吃穿,也不求你施展什麼宏圖抱負,你就老老實實編書、寫文章不好麼?做個流芳百世的文人騷客也不枉風流一世,多好!

奈何藍瀚心性浮躁,眼睜睜看著那些科舉名次不如自己的同僚都一個個升上去了,唯獨自己依舊原地踏步,哪裡忍得住?家人勸誡多次都聽不進去……

藍瀚熟練地哄了自家夫人一頓,徐夫人也見好就收,主動幫他端茶倒水揉肩,“我也知道你的難處,這不都是為了軻兒麼!”

說到這裡,她的心情不免又有些複雜:那小崽子的命還真大!

之前驟然聽聞侄兒出事時,徐夫人也著實傷心了一陣子,畢竟藍輒長得好看又乖巧,饒是她也說不出什麼不是。可她很快就敏銳地意識到:他們一家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

弟弟夫妻兩個年紀也不小了,前頭幾年隻有幾個庶女,如今好容易養了個嫡子,又橫遭厄運,眼見著沒了指望,這偌大的家業以後可傳給誰去?

藍源沒有了兒子,可他們還有啊!

打虎親兄弟,藍源和藍瀚是一母同胞,骨肉至親,他們的兒子也本該親近!如今兒子沒了,長兄那邊……算了,提起那個大哥來他們都挺怕的,所以就近扶持軻兒自然是第一選擇。

而藍源也是個狠人,知曉利害得失,悲痛之餘也迅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他開始親近這個平時不怎麼特彆待見的侄兒。

藍瀚夫婦都快高興死了!

誰知高興了才幾天啊,忽然聽到消息,說孩子找到了……

聽妻子說起兒子,藍瀚臉上也柔和許多,“二弟已在替我活動。”

隻要他這個做老子的起來了,還怕兒子沒有好前程麼?

然而……徐夫人聽了想打人。

這麼些年下來,她也算看明白了,這個男人顧家可以,風花雪月可以,但奔前程的事兒?真的指望不上!

你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親弟弟都正五品了,不怕說句不中聽的,若真有本事,早該鳳翔九天了,還至於被聖人當朝打臉攆出京城?想想吧,連藍家的麵子都顧不上了,那聖人得多瞧不上你啊!

難得明著跟二弟張一回嘴,多好的機會啊,就不能留給你兒子嗎?

“軻兒都十歲了!”徐夫人強壓怒火,苦口婆心道,“京城那些世家子八、九歲進太學的多著呢,你還要拖下去嗎?”

等你發達?誰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太學被稱為小朝廷,如今朝堂之上屹立不倒的肱骨大臣十之七/八是太學出身,所以有“想入朝廷,先進太學”一說。而裡頭的學子除了少數學生是各地縣、州、府學考進去的之外,基本上都是各大世家、貴族受蔭蔽的後代,光是這份人脈就令人眼紅。

藍瀚和徐夫人育有三女一子,唯一的兒子藍軻大約是受製於父母,天資有限,考入太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麼就隻剩下隱蔽這一條路。

但蔭蔽也是講資格的:五品官員有一個名額,三品以上可蔭蔽兩人。之前藍瀚就不夠格,如今被免職,更是遙不可及,徐夫人著急也在情理之中。

長兄那邊他們自然不敢打主意,而剛好夠五品的藍源……他兒子丟了!豈不是天大的機緣?

誰知老天慣會開玩笑,不等藍瀚拉下臉來求,傳言中死定了的藍輒竟然被找著了!

徐夫人一顆心登時就掉到了冰窟窿裡。

藍瀚一聽,神色微微一變,到底是張不開嘴,“這個,夠嗆。”

如今人家自己都有兩個親兒子了,一個名額都不夠分的,哪兒還能有餘力給侄子?

徐夫人到底不死心,“輒兒天資那樣聰穎,輈兒肯定也不差,將來必然能考入太學。既如此,何不將那名額先給了咱們使?日後軻兒起來,也是個臂膀不是?”

她甚至都做好了覺悟,隻要能給兒子弄到這個名額,叫她怎麼著都成!哪怕,哪怕說她兒子蠢笨呢!

嘴上吃點虧算得了什麼?討到真實惠才是正經!

誰知藍瀚卻不願意了,“有你這麼說自己兒子的麼?”

徐夫人簡直給他氣死。

我這麼說還能因為誰?若你這個當爹的爭氣,我又何苦這般鑽營!當我瞧不見弟妹的冷臉麼?

“倒成了我的不是!”徐夫人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索性抹起眼淚來,“這麼些年,你自己說說都乾了點兒什麼!我娘家也不必你幫襯,我也沒求過你什麼,如今也隻是為了兒子的前程!軻兒是我十月懷胎掉下來的肉,我疼他比你更甚!這麼說他我難道不難受?可有什麼法子!”

如此大事關乎一生,哪裡是爭強鬥勇的時候,若果然能遂意,便是略低頭又算得了什麼!

但凡有一點兒法子,哪個當娘的願意叫親生骨肉受委屈!

這不是,這不是沒法子麼!

且不說藍瀚夫婦如何鬨騰,藍軻心裡卻也不大痛快。

他有一個伯伯一個叔叔,都是有大本事的,平日裡一眾堂、表兄弟姐妹湊在一起時都是滿腔濡慕和憧憬。不過對藍軻而言,他對那倆人卻是畏懼大過向往。

伯伯是封疆大吏,天高地遠,他已經好幾年沒見了,可那種壓迫感卻始終縈繞不去。叔叔瞧著倒是溫和,但實則嚴厲極了,爹爹都怕他呢,更彆提自己。

可不得不承認的是,藍軻每次見小叔,都覺得十分羨慕:

好威風呀,若自己的父親也是這樣……

所以在經曆了叔叔的突然親近後又被疏遠的藍軻就很接受不了眼下這種巨大的落差。

既然您瞧不上我,當初又何苦叫我上前!

十歲的少年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終日想著叔叔嬸子前後相去甚遠的態度轉變,還有本家、分家眾人或明或暗的諷刺和幸災樂禍,他就覺得天昏地暗,連看見兩個奴才說笑都覺得是在嘲笑自己。

為什麼?

憑什麼呀?

藍軻跑到小池塘邊,看著裡頭遊來遊去的大肥魚,還有水麵上婷婷嫋嫋立著的荷花花苞,忽然一陣煩躁。

“這不是軻少爺麼?大熱天的站在日頭下做什麼?”

正想著,藍軻就聽見有人跟自己說話,抬頭一瞧,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就見那對商戶帶著他的堂弟迎麵走來,有說有笑,後頭的小丫頭手裡還捧著個包裹了好幾層的笨重木頭匣子。

討厭,真討厭!

藍軻用力抿了抿嘴唇,沒做聲。

隻要沒真惹著,展鶴這孩子其實不大記仇,當下樂顛顛的上前道:“姐姐做了雪糕呢,我們要去看母親和弟弟,你也要同去麼?我們一起吃吧。”

她是誰姐姐!雪糕?那什麼玩意兒?藍軻有些茫然,不過旋即就不屑道:“我才不稀罕!”

必然是鄉間野物,想也沒什麼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