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番外六(1 / 2)

小飯館 少地瓜 7040 字 6個月前

次日一早, 郭先生果然叫人將昨兒夜裡收到的幾筐卷子搬了進來,登時將幾張黃花梨大桌擠得滿滿當當。

考生的家境和性格也能從這薄薄的考卷上窺探一二:

若是細心的,少不得提前將卷子卷的整整齊齊, 簡單的係條絲繩, 鄭重的甚至用卷套裝好;至於那些粗心的, 便是隨手一卷, 胡亂一丟,如今都張牙舞爪的散開來,瞧著很不像樣子。

郭先生先就皺眉, 叫秦勇和藍輒道:“你們隻把卷好的挑出來,剩下的叫人都原樣放回去吧。”

小泡兒和小球兒兩個小的也在旁邊, 隻是毛手毛腳, 倒不好叫他們插手,隻是傻坐著。

秦勇應了聲, 又小聲道:“先生, 我瞧著有幾篇也寫的甚是工整, 不若”

他原想著, 大家都千裡迢迢的來了,每日望眼欲穿,如今好容易等到郭先生鬆口,這才勉強將卷子送了進來。尤其那些家境貧寒的學子, 哪裡能有多少機會得名師指點?若隻是因沒係卷子就被刷出去, 總有些冤枉。

郭先生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 微微抬高了聲音斥責道:“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要他何用?”

秦勇這人雖是個塞外遊俠,對敵人果敢狠辣,可其實心腸軟得一塌糊塗,就好比現在,他便會為了一些個素未謀麵的學子求情……

郭先生有時候氣他這一點,可偏偏看重的也是他的這份善惡分明。

不過這個時候,心軟可不是好事。

朝廷開科取士,廣納人才,要的是方方麵麵都過硬。文章卷子,便是他們讀書人的心血所在,若連這個都不珍惜,隻是隨手一丟,又哪裡值得托付大事?

便好似每年都有許多考生因種種原因來遲了,不得入考場;或是乾脆丟了統考文牒,抱憾錯過……

可惜麼?可惜!

該將他們擋在門外嗎?該!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連考試這樣的大事都不上心,即便叫你進去做了錦繡文章,僥幸得中,誰敢將百姓、家國托付與你?

藍輒不動聲色的碰了秦勇一下,秦勇就不說話了。

兩人一邊挑卷子,一邊低聲閒話:

“開春後你也要進京了吧?”

藍輒低低應了聲,“三月考試,出了正月也該走了。”

中秀才之後,他就一直在外遊學,因還有一年就是鄉試了,他也該去太學磨礪一番,也好預備四年之後的會試。

二月春闈,三月則是太學一年一度的對外考試。太學生源主要有三:一是朝廷大臣蔭庇後代,二是各地府學州學根據曆年成績,累計兩年,選拔優秀學子入學;三麼,便是外頭誰都能來考。

藍輒的情況比較特殊,沉迷遊學,入府學時間太短,還夠不上選拔條件,便主動提出要以自由人的身份考試。其實如今藍源已然高居正三品戶部侍郎,他和弟弟都可得蔭庇,直接入太學。可蔭庇總不如真才實學考進去來的體麵。

“那挺好,”秦勇咧嘴一笑,“要是趕得及,沒準兒還能同賀大人他們見麵哩。”

年前賀衍一家進京述職,至今還沒得消息,卻是有些反常。

他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正統書生,可在縣令的位置上一待六七年,毫無怨言,更儘心竭力開啟民智,著書立傳設學堂,培養了不少秀才,就連舉人都有七人之多,誰也挑不出一點兒錯來。

今年年底,賀衍提前來了信,說聖人終於許他進京述職,且聽新晉的江西布政使褚清懷褚大人的口風,大約是好結果。

按理說,若是升遷,這會兒也該有個結果了,不然但凡來年赴任的地方稍遠些,隻怕就要趕不及,可如今竟還是一點風聲都探不到,端的蹊蹺。

這兩年藍輒漸大,郭先生和藍源也教了他許多官場上的門道,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和判斷。

三年前郭先生之子郭冰左遷至甘肅,離京之日無一人相送,倍加淒涼。後聖人又以政績不佳為由,接連下旨貶謫,早年在朝堂之上威風一時的小郭大人,如今竟成了關外一不入流的小小縣丞!連個七品縣令都能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若再無人替他出麵求情,隻怕此生便要老死關外了。

有人說這是在打郭先生的臉,沒見他的女婿都當了六七年縣令了麼?如今親兒子竟更慘,成了縣丞!

可又有人反駁,說話雖如此,但與郭家交好的賀家、藍家、褚家這一代的領軍人物接二連三升遷,幾大家同氣連枝盤根錯節,怎麼瞧都不像是要完蛋的模樣。

如今賀衍莫名其妙僵在京中,褚大人又說不是壞事,是否是時來運轉了?

想到這裡,藍輒忍不住看了郭先生一眼,誰知老頭兒竟也在看他,少年忽然就有點心虛。

郭先生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卻隻是將一份卷子丟過來,“你瞧瞧這篇。”

見那卷首赫然寫著“……舉子孫招遠恭請先生……”藍輒一怔,本能的推辭,“我不過區區秀才,這些人卻大多是舉子,不合適吧?”

“秀才?舉子?”郭先生微微眯了眯有些昏花的老眼,“又不是什麼稀罕物,你自己考不上不成?這裡頭泰半所謂舉子,來日還要同你一並春闈哩!”

秀才到舉人是一道分水嶺,而從舉人到進士,中間更是隔了一道天塹!

郭先生這就是明晃晃的說眼前一大半舉人今科,甚至是下一科都皇榜無望了。

謙虛太過也不好,藍輒摸了摸鼻子,果然老老實實看了起來。

小泡兒耐不住寂寞,也將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擠進來,“哥哥哥哥,啊,不是,小舅舅,我也瞧瞧!”

藍輒失笑,到底沒說個不字,當下挪了挪,將一張大椅子讓出來半邊,將小東西的屁股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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