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個小子鬨了,剩下那個才兩歲的也眼饞,跟著在後頭跳腳,“哥哥,小舅舅,我,我也看!”
藍輒和秦勇失笑。
你也看,你才識得幾個字?
可那麼點兒大的小東西眼巴巴瞅著,圓滾滾水汪汪,誰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無奈之下,藍輒隻得歎了口氣,抬手將這個最小的抱在膝蓋上,又啼笑皆非道:“所幸隻有你們兩個,若再來第三個,我也實在無能為力了。”
前頭郭先生一抬頭,就見這大小三顆腦袋緊緊擠在一起,也不知是正經看文章,還是湊熱鬨,也不由跟著笑起來。
誰知沒過多久,小泡兒就不耐煩地大聲嚷嚷道:“不看啦,不看啦!不好看!”
說完,乾脆就自己跳下椅子,煞有其事的往前走了兩步,插著腰對郭先生道:“先生,那人好糊塗,花裡胡哨不知所雲,我看了半天,都不知他想說些甚麼!”
頓了頓又乾脆利落道:“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哪裡能考試!”
郭先生笑罵道:“小小年紀,你懂個甚麼?”
雖是叱責,可他眼中帶著笑意,明顯不是真生氣。
小泡兒也不理會,隻是正色道:“先生不信就問小舅舅嘛,您老且問問他,看他知不知道那人在說什麼。”
郭先生輕笑一聲,果然看向藍輒,“你來說。”
藍輒是個謹慎的性子,素日不愛計較長短,可如今自家先生問到頭上來,倒是不好沉默。
他略一思索,順勢將卷子放下,“可做一代文豪。”
然後就再也沒有旁的了。
小泡兒一愣,繼而拍著巴掌大笑,“先生可聽見了?”
郭先生伸手彈了他一個腦崩兒,笑罵道:“隻顧發笑,且將那卷子小心收回來。”
才剛將卷子遞給兩個學生之前,他就已經一目十行看過了,自然知道小泡兒這小東西年紀不大,眼睛卻毒辣的很。
這名為孫招遠的舉子做的文章堪稱華麗,處處引經據典,好一派繁花似錦的富貴氣象。可若你細細看去,卻愕然發現,其實他什麼實質性的內容都沒寫!
也不必小泡兒過去拿,藍輒自己將卷子送了過來,見郭先生隻是原樣丟回筐裡,便問道:“先生不批閱麼?”
“批什麼?”郭先生沒好氣道,“左右沒得好話。”
那孫招遠的文風已經成型,想要扭過來豈是一朝一夕的事?
再說了,他郭某人不喜歡,未必今科的主考官就不喜歡,若繼續保留現在的風格,至少能撈個虛職當當;而如今春闈在即,若他貿然批判,這舉子服不服是一回事,很可能要亂了心神,反而什麼都寫不出來了。
人各有誌,左右考過一回什麼也就明白了。
想到這裡,郭先生忍不住又將複雜的視線落在小泡兒身上。偏這小子有著動物一般敏銳的直覺,立刻噔噔噔退了幾步,滿臉警惕的看著他道:“先生,您要做什麼?”
郭先生:“……”
我要做什麼?氣都要被你氣死了,還做什麼!
“來日輒兒進京,你也同去!”
“啊?!”小泡兒苦了臉,“小舅舅要去太學讀書,我去做什麼?”
“你不是整日家說無趣麼?便去京城開開眼界,不敢麼?”郭先生斜眼瞧他。
“有什麼不敢!”小泡兒立即將胸膛挺起來,不過大腿馬上就被另一個小子抱住了,“哥哥,哥哥哥哥!我也去!”
小球兒打小跟兄長形影不離,雖不大明白開眼界是什麼意思,可還是下意識的想跟著。
小泡兒撓撓頭,先抬頭看了郭先生一眼,見他沒表態,心下有數,便抬手將小胖子抱起來,笑道:“小舅舅雖算回家,可想必爹娘都不放心,也要去拜會一回,我們都去,你自然也去的。”
藍源如今重回老家做了京官,藍輒去太學可不就是回家麼?且賀衍一家也被留京乾熬,不管從哪方麵來講,展鴒和席桐肯定坐不住的。
見這小子須臾之間就將事情捋清,郭先生又忍不住長籲短歎,心道可惜了這個腦袋瓜子,怎麼就不願意科舉入仕!
小球兒見說一陣歡呼,喜滋滋道:“能見到前兒娘說的漂亮小姐姐嗎?”
他口中的小姐姐便是賀衍與郭凝之女賀蓉,今年十三歲,長得嫋嫋婷婷,秀外慧中,十分出色。
一聽到這個稱呼,藍輒也覺頭疼。
不得不說,因自家哥哥姐姐交際廣泛的緣故,他們這一圈兒人的關係也著實混亂:
展鴒和席桐與藍源夫妻平輩相交,可跟藍輒卻又姐弟相稱;與賀衍夫妻平輩相交,賀茗與賀蓉姐弟卻又與藍輒同為兄弟姐妹,小球兒和小泡兒喊藍輒小舅舅,轉頭卻又叫賀茗和賀蓉哥哥、姐姐……
這也就罷了,偏如今又多出來一代,自然就更亂套了。
萬幸的是,褚錦和夏白與展鴒和席桐算是同齡人,難得平輩相交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不然再加上他們家一個小姑娘,隻怕鬨的人頭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