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空(1 / 2)

次日清晨,靳煬在柔軟的床鋪上緩緩醒來,他眨了眨眼睛,有一縷淡淡的陽光順著窗子的縫隙照在了床鋪上,映的他五官有些脆弱。

窗外的雨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他昨晚後半夜睡的很熟一夜無夢,再醒來雨停了,已經聽不到滴滴答答的聲音,有細細的蟬鳴從窗沿縫隙往屋裡滲透,除此之外再無彆的。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幾個斑駁的畫麵,他猛地起身往旁邊看了一眼,床鋪便的空蕩蕩的,哪裡有什麼人影,仿佛昨晚深深印在腦海中的輪廓都是幻想出來的泡沫。

他心中微微失望,手臂一鬆身子往下沉了沉,就在這時,一塊硬邦邦的東西咯著他的手心。

靳煬心頭一顫,順勢坐起身子,攤開了手掌,沒有昨晚十指相扣的手,但是卻有一塊不大的泥陶兔子玩偶,不知什麼被印憶柳塞進了他的掌心中。

他指尖顫了顫,用指頭摩擦著陶兔表麵光滑的紋理,把它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最後收回了自己的兜裡。

不知夢,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他極儘難堪的模樣,渾身濕透的汗水以及最後那個輕柔的熾熱吻都是真的,落在他唇角時的顫抖他還能感覺的到。

靳煬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生出這種欣喜中帶著些患得患失的焦慮,仿佛曾經的穩重和成熟都成了假象,像個不知所措的毛頭小子。

他起身抓了抓微長的發,在臥室裡踱著步子怎麼也不敢打開門,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猶豫片刻又把耳朵貼在了門口,細細的去聽屋外頭的動靜。

耳朵剛剛貼上,一聲輕輕的敲門聲透過木板門傳到了靳煬的耳朵裡,一聲聲清晰的敲擊聲就像是有一擊驚雷狠狠打在了他的心裡,他心猛地跳了一下,驟然往後退了一下。

印憶柳試探著的聲音隔著門傳來,“你起了麼?出來吃點東西。”

靳煬悶悶地應了一聲,用手抓了抓有些亂糟糟的頭發,而後抓住門把慢慢擰開,隻聽一聲“哢嚓”輕響,門應聲而開。

他悶悶走出門去,正看到印憶柳身上圍著粉色兔兔的圍裙,一雙眼睛明亮又帶著些羞澀,視線有一瞬間的閃躲。

其實昨夜印憶柳強撐著泣聲和心中的悲傷撐起身子,顫顫巍巍地貼上靳煬的唇角後,她心裡便有些後悔,同時又驚歎於自己的大膽。

黑夜之中的靳煬渾身冷意,細細的汗水濕透了他額前的碎發,一雙金色的眸子在深夜中有些黯淡,看起來就一隻彷徨不安的大狗,帶著些可憐和可愛的意味。

於是在那一瞬間,印憶柳心中的憐和愛都達到了頂峰,她趁著雨夜的驚聲和心中湧動的情愫吻住了靳煬,唇瓣滾燙。

她心中有些膽怯,害怕自己的動作太過冒犯,可是當她發現靳煬比她更為羞澀,本就細微的鼻息頓時緊張似得屏住,她心裡的膽子便逐漸大了起來,慢慢地貼著溫熱的唇向上細細的吻,極有侵略性的。

等靳煬漸漸熟睡,她心中才後知後覺咂摸出一點羞恥,獨自在黑夜中紅了臉。她的手掌還被靳煬握在手中,臉上滾燙的溫度和手中的柔軟都在表明這一切不是夢境,她真的吻住了靳煬。

男人側臥著閉著眼,麵貌很溫柔,一直緊促的眉頭也平緩許多,乖的讓人心裡發軟。

印憶柳試探著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剛剛抽動一下,靳煬便有些不安地動了動,於是她便不敢抽出,慢慢躺在了靳煬床邊的空地上。

晚上有淡淡的光從窗簾中滲透出一絲,借著這抹光,印憶柳的視線細細的描摹著靳煬的眉眼,從緊閉的雙眼到眉峰,又到高挺的鼻和有些淡的唇。

怎麼也想不到,書中那個以一人之力顛覆人類強者團體的大反派、以及把墮落者協會攪的天翻地覆的殺手小時候竟然有過那樣的過往。

她溫熱的指尖輕輕點了下靳煬的熟睡中的唇瓣,軟軟的,像軟糖一樣,她心想‘我一定要好好地對他’。

直到雨聲逐漸停止,靳煬也真正的平靜下來,天色逐漸變亮,窗外有清晨日暮的微光穿透簾幕。

印憶柳看著他的眉眼,心中忽然有些慌亂,她還沒做好準備和靳煬睜眼對視就在一張床上,她吞咽一下,動了動手臂想把自己的手掌抽出。

可是靳煬攥的太緊,剛剛抽出一半,男人原本平靜的睡臉便微微蹙起,她頓時動也不敢動。

停了半晌,印憶柳另一隻手把脖頸中吊著的吊墜扯了下來,塞到了靳煬的掌心中,確定他並沒有醒來,輕手輕腳下了床,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看著已經有些亮眼的窗外,索性起身換了衣服,去廚房搗鼓一下給靳煬做點吃的。

此時靳煬從為臥室中出來,儘管兩人心中都有些羞澀,但還是靳煬最先亂了陣腳,他金色的眸子有些無措地微微垂下,嘴唇開闔好幾次可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隻能故作冷靜地慢吞吞地走到桌子上坐著。

可惜他有些不協調的步伐和渾身緊繃的肌肉暴露了他的緊張。

印憶柳本來心裡有些忐忑,又有些不知道麵對,可是看著明顯比自己還要緊張的男人,她膽子忽然又大了起來,微微勾起唇角。

起了床的嚴雯乖乖地從自己的小臥室裡走出來,在印憶柳的幫助下刷了牙洗了臉,她在這裡居住的兩天很乖,沒有哭鬨,似乎是因為知道嚴勇國可能出了什麼事情,也沒有哭喊著要找爺爺。

此時她被抱上了餐桌,印憶柳用小碗盛了一碗番茄麵條放在她的麵前,又給靳煬盛了一碗。

小孩子的觀察力和感知力是非常敏銳的,尤其是身處在不熟悉的環境,導致嚴雯對這兩個哥哥姐姐的變換非常敏銳,她能感覺今天兩人之間怪怪的。

具體哪裡怪她也說不上來。

大概就是印姐姐總是偷偷的去看那個長得很帥但是很嚇人的哥哥,而哥哥卻隻顧著埋頭吃麵,耳根紅了一片。

她吸溜吸溜吃著碗裡的食物,為了迎合小朋友的口味,印憶柳特地做了一個十分可愛的荷包蛋,但其實即使不做,嚴雯也會乖乖的吃完。

因為她嘗過挨餓是什麼樣的滋味,那種感覺不好受。

正當她拿著小勺子慢慢地往嘴裡送食物時,家裡的大門忽然從外頭被人敲響,印憶柳抬頭和靳煬對視了一眼,一大清早誰會來找他們。

難道又是沈誌宇的爪牙前來挑事?

印憶柳起身從窗子往外看了一眼,隻看到了一片衣角,外麵隻有一人,她問了一聲“誰啊”也沒人答應。

門一打開,她有些愣了,“嚴…老爺子?”

眼前的老人頭發似乎在兩天之間便花白了許多,他身上披著一件有些破破爛爛的夾克外套,腰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還在滲血,最最嚴重的是他的左腿,從膝蓋處往下直接消失,此時撐著一幅自製的撐架,滿是褶痕的臉上帶著些局促的神情。

身後客廳內有桌子凳子碰撞的聲音,印憶柳回身一瞧,隻見嚴雯就這麼從對她來說還有些高的椅子上跳了下來,踉踉蹌蹌撐著小身子跑到了門口。

她一看到嚴勇國,頓時癟著嘴開始冒眼淚,再看看爺爺失去的左腿和渾身的傷,再也忍不住了站在門邊嚎啕大哭。

嚴勇國有些無措地撐著身子往前挪動,顯然他還沒有適應失去雙腿該如何掌控身體。

嚴雯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就算再怎麼乖巧懂事,被帶到了陌生的環境去麵對陌生的人,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隻是她一直強忍著,一見到最親近的人,心裡的害怕和委屈頓時便宣泄出來。

過了好久,小姑娘還抽噎著抱著嚴勇國不願意撒手,仿佛她一鬆開手老人就會再次消失。

嚴勇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他看著孫女兒身上乾淨的衣服和紅潤許多的臉色,就知道印憶柳和靳煬對她不錯。

他心裡很感激這兩個年輕人,這兩天他的身子實在是動不了,因為失去了雙腿身體就算是五級進化人也病倒了。

要不是印憶柳和靳煬把嚴雯帶走,現在很可能已經被沈誌宇抓去喂養河中的五級變異獸了。

等他能下床走動後,他便再也忍不住了,第一時間打聽到了印憶柳的住處前來接嚴雯。

印憶柳把嚴勇國請到了屋裡,這才知道這兩天他究竟發生了什麼,雖然老人對自己身上的傷絕口不提,但她也能猜到這是那天沈誌宇的爪牙下的手。

嚴勇國重傷以後,身子自動進入了休克狀態,僵直著躺在了地上,等他再次睜開雙眼時,是一處狹小|逼仄的小屋子,渾身疼痛難忍,嚴雯也消失不見了。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聽到動靜趕來的人按在了床上。

救了他的不是彆人,就是他開的小店隔壁的老板——那個口齒不清賣糙米餅子的,他含含糊糊表達了自己曾經接受過嚴家的幫助,所以不能看著嚴勇國死在自己的眼前。

這樣嚴勇國不禁感歎,原來好人也不是真的沒好報。

在得知印憶柳和靳煬從沈誌宇的手中救下了嚴雯後,他焦急的心便放了許多,等身子一好立刻便來到了這棟小院子。

“多謝你們願意幫雯雯,要是她被那狗賊擼去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死去的父母。”

老人一把年紀渾身是傷,說道死去的兒子和兒媳神色更加黯淡。

“嚴重了,我們就是順手的事情,看著這麼小的孩子就那麼去了,我們心裡也不好受。”

這時印憶柳忽然想起今天就是三個月一次的祭奠“河神”的日子,也就是閉城的日子,如果沈誌宇抓不到嚴雯,是不是這種殘忍的活動便會停止了呢。

她問了一句,卻見老人的神色凝重,沒有說話,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窗外的日頭漸漸烈了起來,人聲也多了起來,似乎在一場大雨過後,整個地球都被洗滌一淨,連道路兩旁的人聲也清晰許多。

印憶柳聽到隱隱的喧鬨聲,她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院子外似乎有人在爭執著什麼,不過離得不近聽不太清,她這才確定不是大雨後的音大了,而是自家門前確實有人。

一個末世後就死了老公的中年女人是這條街有名的婦人,靠著一身皮肉去養活自己的閨女,雖然平日裡看起來潑賴無比妖妖豔豔,可是卻把她那個寶貝閨女當成心肝肉的疼。

往日裡向來打扮的整整齊齊的婦人今日蓬頭垢麵,臉上帶著乾涸的淚痕眼眶紅腫,她哭的幾乎要昏厥過去,死命地捶打著自己的大腿。

“憑什麼拿我的女兒去抵命啊!她才十四歲!這是要了我的命啊,讓我替了我女兒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