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裡的人聲混亂, 季晏清的這一聲雖然不大，但紀惜時周圍的人還算多，加上說話的人身份特殊……
其餘對話戛然而止, 小範圍內瞬間安靜下來。人全部噤聲, 呆呆看著走到紀惜時麵前的季晏清。
這位京城貴公子在外從來都沒說過臟話重話，他在外麵總是風光霽月的模樣，和什麼階層的人說話都溫和有禮, 讓人感覺不到絲毫冒犯。
所以“給我滾”這種話放在哪個京圈少爺身上都很正常，唯獨季晏清那麼說讓所有人震驚。
另一邊被人群簇擁著的陸衡也麵色微變站起身。
他要朝著這裡走來，又意識到自己現在是視線焦點，過去會把一些目光同樣帶到紀惜時身上。少年的腳步頓住，周圍的人不明覺厲, 瞬間整個場所內陷入了寂靜。
隻有V.K節奏又快又重的音樂充當背景。
紀惜時有點遲鈍的大腦此時此刻飛速運轉, 她趕緊從座位上蹦下來：“會長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你要休息呢。”
她趕緊向似乎有些生氣的季晏清解釋：“溫黛去洗手間了, 就喝了一杯。”
有種半夜不回家, 出來找人發現自己家乖孩子正在酒吧喝酒蹦迪的感覺，再加上季晏清這兩天可能沒睡好精神氣不是很足，沒反應過來才在眾人麵前失態。
昨天吃下安眠藥以後也是這樣的反應。
紀惜時向著周圍人緊急補救：“會長他就是擔心我們。”
旁邊美女點頭：“理解理解。”
她和旁邊的人小聲嘟囔了一句：“天…竟然還是妹控。”
紀惜時：“……”
不管了，反正總比季晏清人設崩塌這種事情要好一些。
旁邊的女孩子趕緊哈哈笑了兩聲緩和了尷尬的氛圍：“那我們先走了？我正好想要去蹦一會兒呢。”
“我我我，我跟你一起去, 人多了才熱鬨嘛。”
“惜時妹妹以後常來這裡玩哦~我可以做導遊帶你~”
“我也一樣——隻要不是上課的時候, 一個電話隨叫隨到。”
紀惜時被熱情的招呼聲淹沒, 她暈乎乎地看著一個個美女帥哥湊近點說完話就走，最後的紅唇美女抬眸瞥了季晏清一眼，忽然在紀惜時臉側親了一下。
紀惜時：“！”
美女拋了個媚眼。
沒一會兒，紀惜時和季晏清身邊就沒幾個人站著。紀惜時鬆了口氣，困惑的視線落在季晏清身上。
在看見紀惜時以後, 季晏清身上那種冰冷感覺瞬間柔化了不少，他像是找到了安撫物的患者，瞬間變得安靜平和下來。
他去吧台前示意拿了一包濕巾紙，在紀惜時旁邊的座位上坐下，隨後示意紀惜時抬起頭。
這個動作似乎不是很方便，他麵色不改地用一隻手托住紀惜時的臉頰，另一手繼續擦著剛才那個女生留下的紅唇印。
紀惜時仰著臉，對這個動作的一點點排斥因為季晏清過於平穩的動作而消弭：“會長，怎麼忽然這麼和他們說話？”
難道是做夢夢到了什麼，所以對他們的態度才那麼差勁？
季晏清並不回答這個問題，他看著紀惜時，那雙眼睫纖長濃密的眼眸似乎輕顫著，紀惜時定睛一看，那種看上去有些恐慌的情緒轉瞬間就消失了。
“這種非官方的活動不太安全，”他輕聲說，“下次要來的話，可以叫上我一起。”
季晏清終於將紀惜時臉側的唇印擦乾淨，他在紀惜時麵前彎下腰：“現在感覺還好嗎？有沒有醉？”
這點酒比上次那個差的多了去了，紀惜時目前還是清醒的，她擺擺手：“我沒事。”
每個學校都有每個學校的顯眼包。
就在剛才，紀惜時從這些不同學校的人口中聽了好多八卦，什麼有人假裝監考老師在月考的時候巡視教室還沒被發現，還有學校的男生半夜去食堂後廚偷菜到宿舍煮火鍋，被全校通報批評的事情。
隻是閒聊而已，根本就沒什麼稱得上是危險的。
季晏清一邊聽紀惜時說，一邊將手中的濕巾對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他顯得很有耐心，在紀惜時說話的時候會時不時地輕嗯一聲作為回應。
陸衡也拋開那些原本在一起聊天的人來到兩人身邊，他先是看了季晏清和紀惜時之間有些靠近的距離，少年眉一挑，不動聲色地走到了紀惜時的另一邊。
他輕聲問：“決定好明天早上幾點一起出發了嗎？”
明天是周六，他們最晚周日下午就要回京城，下周一還得上課。
紀惜時忽然意識到：“七點八點其實都可以，不過我還沒問彆人呢……”
她晚上直接出來玩了！完全忘記了要問一下有沒有人明天一起逛街遊玩。
陸衡也唇角揚起：“隻有我們兩個也行。”
一側季晏清涼涼開口：“要去哪裡？”
紀惜時和陸衡也齊刷刷地抬起頭看向他。
紀惜時：“景點參觀？”
季晏清溫和：“可以在群裡問問有沒有人一起。”
陸衡也在另一側看他的目光實在是算不上友好，少爺輕輕磨了磨牙，看著紀惜時點頭。
…要是說想要和紀惜時單獨出門，她今晚就能連夜飛回京城。
其實陸衡也也稍微有些不舒服——
在記憶裡，他和紀惜時的關係水到渠成，幾乎沒有阻礙，出現的問題大多數是兩人之間的感情磨合。
現在不光是楚淮，季晏清看上去也要來湊熱鬨。
溫黛從洗手間和人聊完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捧著手機低頭輸入，而一左一右兩個少年視線交鋒的場麵。
溫黛眉一皺。
她走到紀惜時麵前，後者抬頭問：“溫黛，明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啊？”
這場競賽結束以後沒什麼事情要做，到這個城市四處玩玩倒是也可以，溫黛點頭後詢問還有誰一起，紀惜時用手指了指陸衡也。
穿著黑色衝鋒衣的少年坐在那裡，俊美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高興。
季晏清對另一位S級的情緒好像無知無覺，他垂眸思索片刻，隨後啟唇。
“路線需要的話，我可以規劃一下。”他對著紀惜時眉眼彎彎，語氣也是極度溫和，“以前來過這裡，知道哪裡適合多人遊玩。”
紀惜時：“嗯？但是少爺已經準備好了……要不下次？”
季晏清手抵在唇邊，他輕輕點頭：“好，下次我們再一起來玩。”
陸衡也：“……”
他們對話的速度太快了，陸衡也沒能找到中途插話的機會，就聽見季晏清非常熟稔地將這個原本僅僅屬於自己的下一次收入囊中。
陸衡也：。
溫黛擔憂地看向紀惜時。
……自家的小白菜眼看著就要被拱了，她自己還一副狀況之外的模樣。
讓這兩人中的哪一個送紀惜時回去她都不放心，溫黛撐著膝蓋彎下腰問她：“還想要在這裡玩一會兒嗎？還是現在回酒店？”
紀惜時看了眼時間。
已經是快要十一點了，她在這裡玩了那麼久也有點困。
既然溫黛要回去，那跟她一起好了！
兩位原本還思考著要怎麼樣才能夠開口送紀惜時的少年紛紛將目光移向了溫黛，後者伸手扶穩了紀惜時，黑眸輕飄飄往兩人身上一掃。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在群內發的信息獲得了其餘同學的回應，不過大家都說早上起來的時間實在是太早，大概要中午的時候才和他們彙合。
紀惜時倒覺得沒關係。
人多固然熱鬨，就算其餘人都不在，有溫黛在也可以。
和好朋友一起出去玩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
和其餘兩位的心緒起伏完全不同，紀惜時今天晚上毫無負擔地睡了個好覺，到六點多的時候自然醒。
紀惜時出門跑會兒步晨練一下再回來，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已經起床的蘇妍和季晏清。
他們麵對麵正在說些什麼，蘇妍臉上的表情實際上不太好看，而季晏清微微抬著下巴，似乎並不在意麵前的蘇妍是什麼心情。
學生會的會長和副會長在某些事情上似乎產生了分歧。
紀惜時向前跑的腳步瞬間刹住。
這時候過去不是很尷尬嗎？還是等他們聊天結束以後再靠近好了。
紀惜時這麼想著，她隔著一定的距離停下腳步，準備等著他們談話結束再回去洗澡。
那個紀惜時的同級生從另一側走向他們，緊接著紀惜時就看見了兩人神態的變化——無論是季晏清還是蘇妍都換上了一副溫和的神情。
紀惜時震撼。
不愧是在豪門圈子裡都被大肆稱讚的兩位優等生。
那邊蘇妍委婉拒絕了來邀請自己一起出去玩的學妹：“抱歉，學生會還有點事情需要處理，下次有機會的話再一起出去玩吧。”
學妹肩膀耷拉下來，小聲說：“可是會長不是要去嗎？蘇妍學姐不一起的話好可惜。”
蘇妍瞥了季晏清一眼。
他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少年那張俊臉上麵無表情，似乎是在等待。
等待什麼？
以往季晏清不太會參加這種自發組織的小活動，他從小就明白和人相處應該保持什麼距離，這類型的無效社交完全可以免除。
季晏清這段時間以來的行為已經夠奇怪的了，從紀惜時變成季氏養女的那一刻，蘇妍就覺得有什麼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可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如果要做什麼，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像是上次那樣的失手一定不能再複刻一遍。
在外人麵前，蘇妍當然不能就這麼問出問題，她朝著來詢問的學妹又彎眸笑了笑，旋即說：“會長和副會長負責的內容不一樣，季會長的工作效率比我高一些。”
她說完以後，這位學妹隻是表達了自己的失落，沒有再繼續糾纏。
紀惜時看著那個女孩子離開，兩人還是那副對外彬彬有禮的表情，趁著這個間隙紀惜時跑過走廊。
季晏清叫住她：“要準備出發了嗎？”
紀惜時及時刹車：“好！我回去洗個澡！馬上就來！”
蘇妍看見季晏清的表情。
淺棕色眼眸中的冰雪在紀惜時出現的那一刻消融，就算是完美者也心甘情願在她的麵前露出自己並不是那麼完美的一麵。
他像是一個青澀的少年，麵對歡喜的人露出一絲羞赧的微笑。
蘇妍唇角的笑意一點點落了下去，她看著紀惜時躥進了自己的房間，而季晏清的目光追隨著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
他已經表現的足夠隱晦。
奈何蘇妍對他人情感的捕獲能力也很強。
……作為一個有喜歡的人的年輕女性，蘇妍幾乎是立刻就讀懂了季晏清表情的含義。
季晏清收回目光。
“我已經做好了決定。”這位擁有著天使樣貌的學生會會長聲音溫和且疏離，“如果你還有異議，可以通過學生會的公投進行評判。”
他說著，毫不留情麵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蘇妍站在原地。
她垂在身側的手有些僵硬了，蘇妍動了動指尖，她深吸了兩口氣，隨後同樣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走進房間關上門以後，蘇妍下意識地拿出了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嘟嘟幾聲，對麵接起了電話。
陽光照射不到的套房玄關處，蘇妍低下頭：“欒女士…有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和您說……”
*
紀惜時準備了一套登山裝備。
那巨大的登山背包往背上一背，顯得紀惜時整個人格外的小巧，相比之下溫黛完全輕裝上陣。
她不用化妝往陽光底下一站，顯得又白又亮眼。
紀惜時眨眨眼：“你有沒有塗防曬霜哇？”
溫黛搖搖頭：“我沒帶。”
紀惜時手往後一掏，變魔法一樣把防曬霜拿了出來：“將將！我準備了！”
溫黛失笑。
少女接過防曬霜搖了幾下，在走廊的鏡子前細細為自己塗好防曬，隨後將紀惜時那看上去就很大的背包拎起來。
“我來背吧。”她一米七五，和紀惜時相比背這個包顯得更輕鬆一點。
不過紀惜時其實也沒帶什麼東西，登山包就是看上去大了一點，實際上背著沒什麼壓力。
幾個人在酒店門口彙合。
季晏清和陸衡也的穿著各有各的講究，兩人中間隔了好幾個人的距離，但也算是並肩站立。
溫黛和紀惜時走過去。
周圍的一些想要搭訕的人似乎有些失落的模樣。
第一站就在附近，是一個有很大名氣的古城牆，陸衡也在安排的時候提前就買好了門票——少爺其實本來不太清楚這些流程，還是管家得知以後在後麵出謀劃策，最終準備的還算是完善。
原本還以為會多幾個人的，但對於陸衡也來說確實是人越少越好。
俊男靚女的組合在哪裡都足夠吸睛，紀惜時被三個比自己高的人包圍，她起初還有些不適應，溫黛給她遞了一副墨鏡。
紀惜時戴上以後感覺自己的氣場瞬間就充足了不少，走路腳下生風。
現在是酷姐和她的三個保鏢，哼哼。
當然，這種話隻能偷偷和溫黛說說，和兩個S級還沒有熟悉到那種程度。
溫黛彎眸：“那我今天就充當惜時小姐的保鏢一天。”
她前段時間很忙碌，這幾天才有休息的時間，少女的長發披散下來，隨著風輕輕晃動，顯得仙氣飄飄。
紀惜時看呆了幾秒，隨後捂住臉：“哎呀，誰這麼幸運能有這麼好看的保鏢？是我！”
她說完笑嘻嘻地挽住了溫黛的手臂，和她一起向著上方爬去。
少女們閒聊的時候，似乎沒什麼季晏清和陸衡也插話的餘地，陸衡也眼巴巴看著紀惜時的背影，季晏清則是跟在後麵安靜地慢慢向上走。
從外人看來，這是一幅兩對情侶和諧相處的畫麵——沒有人知道四個人可以延伸出什麼樣的關係。
這座城市有很多的城牆，都是古時候留下來的，往前追溯幾個朝代，這裡還是以前的京城。
不過後來首都變遷，現在的京城就是紀惜時長大的地方。
爬上城牆還有一定的距離，路途中需要爬很多樓梯，幾個人的運動量倒是充足，有紀惜時在，少爺就忍住了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