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惜時剛進入利波斯的時候覺得自己多少有些倒黴, 老是受傷，碰上被針對之類的事件。
她現在覺得，這種黴運大概是會傳染的。
這次倒黴的不是自己, 是季晏清。
高二下學期結束以後，學生會會長和副會長就能順利換屆, 這個經曆會成為他們履曆上非常漂亮的一筆——
工作能力不夠倒是沒有關係，這是可以鍛煉出來的, 但他們那種豪門最關注的就是名聲, 要是沒辦法將這件事情解釋清楚, 那麼對於季氏和蘇家都是比較嚴重的名譽事件。
大概這就是男主的命運吧。
紀惜時抬手在宋時遇展示出來的屏幕上向下滑動了兩下，看見上麵的內容之後忍不住說：“但是隻有聊天記錄？好像沒有辦法當做關鍵的證據？”
宋時遇輕輕嗯了一聲，他收回手問：“確實, 不過你覺得有可能嗎？”
紀惜時點點頭：“利波斯不是一直都很看重階級嗎？”
在這樣的一個小社會裡, 富人圈子抱團、限製特招生加入學生會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就是因為這樣, 對特招生和普通生一視同仁的季晏清才會受到那麼多特招生的支持，帖子裡麵不少特招生都在替他說話，說季晏清不可能是暗箱操作的一員。
宋時遇的指尖在手機側邊輕輕點動了幾下。
紀惜時沒注意到，她歎了口氣：“如果不是欒女士要收我作為養女的話，我覺得周圍人對我的態度也不會好那麼多。”
至於現在, 既然學生會的人沒有叫她過去, 紀惜時現在急匆匆跑過去沒有任何用處，說不定還會為他們添亂。
再怎麼糟糕的事件，紀惜時的經驗總歸是沒有已經在學生會待了一年的學長學姐充足的……還是相信季晏清處理事務的能力好了！
看她似乎沒有被學生會的事件牽動心緒，宋時遇眉微微一挑。
他轉而說：“不過這件事情應該不會影響到你。你和他們不一樣, 是考了第一名以後直接選入學生會的編外。”
紀惜時頷首，眉宇間有些憂慮：“希望不要影響到之後的各種競賽。”
宋時遇：“……哎呀，不擔心季晏清嗎？”
紀惜時：“好像輪不到我擔心？他們應該會處理好的。”
宋時遇似乎觀察了一會兒她的表情, 上挑的眼眸微微眯起，旋即將手機轉了回去。
紀惜時沒有察覺到這位大明星在聊天框裡麵輸入了一些內容。
宋時遇又切回去刷了一些內容，隨後短促地“唔”了一聲，聲音中聽不出什麼具體的情緒。
“學生會的反應過來了，已經刪除了。”
紀惜時也打開了UI，最上麵的帖子就是學生會的嚴正聲明，說是會將散播謠言者繩之以法。
學生中相信學生會的人還是很多的，畢竟季晏清和蘇妍在學生們麵前一直都保持著極其親近學生的姿態。
況且在大多數利波斯學生眼中，就算是全學生會的乾部塌房，他們倆都不會塌房。
紀惜時鬆了口氣。
在利波斯，學生會擁有極高的權利。
他們的動向代表著利波斯學生們接下來的動向，並且名譽綁定，已經算是這所崇尚階級的學校裡麵為數不多公正的地方了。
紀惜時想不到季晏清和蘇妍要是真的是依靠不合理的手段上位，那學生會在利波斯的處境該有多尷尬。
宋時遇若有所思。
簡單的試探以後，他發現現在還不是時候。紀惜時的情緒並不會隨著季晏清的安危而變化，那他就還不至於出手置對方於死地。
宋時遇上挑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些許散漫，他看著紀惜時退出了帖子，又重新轉過身趴回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學習。
…沒關係，就算季晏清迫不及待，他也有辦法完全摧毀他。
跟黃可說好了要一起參加攝影社，對方一下課就蹲在了教室門口，少女脖頸上掛著自己家的相機，對教室裡出來其餘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紀惜時走出教室，迎麵就和她撞上。
黃可順勢就勾住了紀惜時的手腕：“走吧走吧。”
她說那幾個學長學姐已經在討論周六日去哪裡出行了，要是紀惜時今天遞交申請書，那周六日想要的話就可以跟著一起。
她說：“去不去先不提，總之先把名報上…啊，宋時遇。”
黃可看見就在紀惜時後麵走出來的少年，他彎了彎眼眸，露出作為偶像時候的招牌微笑。
放學時間，路過的學生有些忍不住拿起手機朝著這邊拍了幾張照片。
宋時遇問：“是要去攝影社嗎？”
他語氣輕快，和黃可對話的時候沒什麼明星和普通人的隔閡感，“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
黃可看了一眼低頭搗鼓自己相機的紀惜時，又看向宋時遇，前者好像並不覺得同行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哎呀，在紀惜時旁邊和S級的接觸可是多得有點過分了。
黃可笑眯眯地說好，她和顏鈺可不一樣。陸衡也少爺那樣的人雖然還不錯，但總覺得少了點刺激——太直白純愛了點。
三人一同前往攝影社，社長是個男生，和紀惜時說了接下來的活動安排。
“周六我們包機去蝴蝶穀，”他說，“這段時間是拍攝蝴蝶的好時機…如果沒有經驗的話也沒關係，我們會教你怎麼操作的。”
紀惜時站在宋時遇旁邊，兩個人都是新手，學長學姐怎麼教他們就怎麼學。
“要是臨時有事，在出行前一天請假就好，途中的住宿和路程都是全免的，餐費…一般上來說是社團出資。”
攝影社幾乎沒有特招生的身影，攝影這種愛好本身就足夠燒錢。再加上經常需要出外勤，要是紀惜時以前那樣周六日需要打零工，那也是絕對沒有時間參加的。
黃可已經和社長交流完走到兩人旁邊：“就是這樣啦！要是想參加的話我們就一起，我之前去過蝴蝶穀，會非常非常漂亮哦。”
宋時遇低頭問：“嗯，你去嗎？”
紀惜時聽介紹很心動：“我先回家問問看有沒有彆的事情。”
她說要是季氏的慈善晚會在周六的話，那肯定是那一項活動優先。
黃可打了個響指：“慈善晚會在周五啦，我自己沒辦法去，但是我知道我爸媽要去。”
這種晚會不是想要誰參加就能參加的，和家宴不大一樣。顏鈺和季晏清這樣已經和家族的事務接軌的年輕人可以獲得邀請——S級的幾個人按理說都能參與，但宋時遇還在躲著家人。
紀惜時立刻做出了決定：“如果沒有出現什麼意外的話！周六我就和你們一起。”
宋時遇彎眸：“那好，我很期待。”
此時此刻，利波斯學院學生會會長辦公室。
季晏清坐在辦公椅上，目光平靜地看向桌子前方站著的蘇妍。
大部分二年級的學生會成員全都在短時間內聚集到了這裡，雖然這件事情的矛頭指向會長和副會長，但整個學生會的學生都是利益共同體。
有些二年級的人也清楚去年競選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因此臉色有點白。
在蘇妍“不用擔心，隻是一些失敗者的苟延殘喘”的安撫下，他們才放下心，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但蘇妍可不像是表麵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
在學生會的其餘人都走了以後，她推開了學生會會長辦公室的大門。
“為什麼今天這個消息這麼久才壓下去？”蘇妍關上門的語氣就不太穩定，她焦灼地在季晏清的桌前來回踱步，“那一定是葉雲芝發的，她的UI賬號為什麼沒有消除？”
按照正規流程，應該是這學期結束以後才會消除葉雲芝的UI，在這段時間內她都可以登上利波斯內網。
“還是不要妄作猜測為好，”季晏清掀了掀眼簾：“蘇妍，你應該想想惹了什麼人。”
蘇妍：“你問我惹了什麼人？”
蘇妍失手打翻了房間一側的瓷器，物件掉落在地麵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她扭過頭看向氣定神閒雲淡風輕的季晏清。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會管這件事？”
季晏清並未回答，他平靜地將手中的文件翻過了一頁，另一手拿著筆在紙張上勾畫著。
這種態度一擺出來，蘇妍大致就明白了季晏清的意思。
他不想管。
可他們作為會長和副會長本身就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要是蘇妍的名譽出現問題，季晏清不可控的也會被質疑。
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名譽受損不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嗎？
蘇妍臉色難看，她腳邊是碎掉的瓷器碎片，少女並未在意，隻是死死盯著仍然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的S級：“季晏清，你什麼意思，當初我那麼做的時候你可沒有阻止吧？”
季晏清麵無表情：“我是沒有阻止，但那是你自己的事。”
他們如何勾心鬥角、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達成目的，那都和季晏清沒有關係——他需要一個優秀的助手，這個人無論是誰都可以。
葉雲芝固然優秀，但沒能夠在和蘇妍的競爭中脫穎而出，就證明她的能力存在不足。
既然運氣都可以是實力的一部分，那麼家世、人脈為什麼不可以？
季晏清在季氏長大，對優勝劣汰這樣的生存法則更有感悟。
他斂眸，手上的文件看上去是正規的公務，要是有人繞到後方就能夠發現，這是一份屬於紀惜時的資料。
從她小學開始一直到高一，都是學校裡記錄的各項事件，季晏清那雙漂亮的令人挪不開視線的眼眸輕輕眨動兩下，筆尖在紀惜時初二的時間段畫了一個圈。
……在他的記憶裡，他們的交集大多是產生在大學期間，那時候的紀惜時和現在的也不太一樣，雖然同樣有活力，但某些時候會很安靜。
季晏清不止一次看過她發呆。
她從不吝嗇表現自己的愛，那種情感總是熱烈到能夠把人空虛的內心填滿。但他總是覺得她像是一團不定的雨霧，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季晏清的思緒沉入了些，沒有聽見蘇妍的話，隻隱隱約約聽到了葉雲芝的名字。
他有些不耐地掀起眼簾，聲線冷漠：“你可以去找她，當麵對峙比起在我這裡發瘋要有效得多。”
蘇妍的聲音抬高了不少：“我根本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葉雲芝在辦理了休學以後不知所蹤，蘇妍的人直接找到了她的家裡，結果發現原本應該住在這裡的一家三口竟然在年前就搬走，現在的住戶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去了什麼地方。
一定是有人在後麵安排好了這一切。
是紀惜時嗎？
可是她哪裡有這樣的能力，不說是不會將實際的權力交給她，更不會放出這種明顯就會長，讓季氏蒙羞的消息。
想到這裡，蘇妍更煩躁了。
桌子後麵的季晏清卻在這時候站了起來，少年麵色如常，他起身和蘇妍擦肩而過，走前不忘提醒。
他語氣平和：“記得把地上的垃圾清理乾淨，我不想和彆人解釋副會長在我的辦公室裡麵大肆發瘋。”
蘇妍目瞪口呆：“…你現在要去哪裡？”
季晏清沒有回頭：“接她回家。”
*
慈善晚宴在城市中心的五星級酒店裡進行。
紀惜時不知道這是一場重要的、含金量十足的晚宴，欒女士和陸理事長這樣的大人物通通會出場。
她在季晏清的幫助下選了一套合適的禮服——在成為季氏養女以後，紀惜時的身材尺碼都有定製，常規的禮服準備了一些，隨時都可以派上用場。
紀惜時挑選了一套黑色為底色，上麵有深藍色作為點綴的小禮服，既不會顯得過於隆重，也不會顯得敷衍。
她從試衣間走出來，在造型師調整發型上淡妝的時候發現，季晏清今天晚上的衣服和她身上的這套是同色係。
黑色的西裝質感十足，暗藍色的領帶為少年增加了幾分成熟和神秘感。
紀惜時：“我是不是應該去換一套？”
這樣兩人走出去會不會太過於顯眼了一些？
“沒關係，兄妹之間這樣穿很正常。”季晏清說，他彎眸笑得溫和，造型師退到一邊，季晏清向紀惜時伸出手，“等會兒進場以後要記得跟緊我，隻要在我旁邊就不會有人為難你。”
這場慈善拍賣會有媒體加入，這是紀惜時加入季氏以後首次在這麼大的場合亮相。
季晏清知道這次出場的重要性，但是他隻是告訴紀惜時和平時一樣行動，當做普通的聚會就好，沒有給她額外的壓力。
和季晏清到達會場的時候，這裡已經有很多人三兩成群地相互攀談著，椅子整齊地排列在桌子後方，一扇敞開的大門連接著擺放了食物的長桌。
拍賣會前後，都是可以進行交流的好時機。
季晏清抬起手，示意紀惜時可以將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他今天戴了黑色手套，定製的手套貼合少年的手型，顯得五指修長又色氣。
紀惜時腦內猶豫了兩秒，抬手搭了上去。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隔著手套的接觸讓季晏清忍不住勾唇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他低下頭飛快地掩飾了臉上的失態，攜紀惜時走進。
他們首先碰上了一個穿著正裝的中年男性。
男人朝著季晏清舉了舉酒杯，目光落在紀惜時身上：“這位…想必就是晏清少爺你的新妹妹了吧？”
紀惜時點頭：“您好。”
男人哈哈笑了兩聲，一點都不客氣地直奔主題：“也不知道小姑娘你有沒婚約對象？我兒子比你小一歲，明年也會入學利波斯，要是有興……”
季晏清麵不改色地將紀惜時擋在了自己身後，他原本溫和的語氣中泛起些許冷意：“暫時沒有這樣的打算，現階段我和父親母親一致認為，她應該好好學習。”
紀惜時真誠地點了點頭。
男人想要和季氏交好，此時此刻自然是順著季晏清的話說：“確實，晏清少爺說的是。”
他還是不死心地墊腳從季晏清的肩膀處往紀惜時的方向看：“不過以後有機會還是可以了解一下的哈。”
這人的態度倒是還行，但是接下來碰到的卻不是那麼友好的人。
“我還以為季氏看重的新人是什麼樣的人物，”一個略顯譏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紀惜時下意識扭頭看去，看見一個長相刻薄的男人，“原來是個這麼普通的姑娘。”
季晏清唇角笑意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