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完全處於說他可以,但如果說紀惜時,統統都彆想好受的狀態。
少年的目光帶了些許冷意,他將紀惜時護在身後,迎麵對上了這個和自己父親同輩的男人:“蘇先生,您最好還是注意說話的態度。”
蘇先生——蘇家目前的掌權者,蘇妍的父親,他輕哼一聲,看向季晏清的表情有些輕蔑:“我倒是覺得你和長輩說話的時候要注意點態度。”
他們家族從京城最頂尖的位置跌出去已經有幾年了,這兩年因為掌權者並不擅長經營家產,眼看著百年的產業過不了多少時間就要沒落。
原本蘇妍費力地經營和幾個S級的關係,主要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家族能夠找到兜底的人物。
但最近,情況似乎有所轉變。
“我女兒和這個家夥比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啊。”他點評道,“楚淮是在外國待久了 ,回來以後眼光變了嗎?”
紀惜時感覺手臂有點涼颼颼的,一看季晏清臉上的笑意已經完全消失了,淺棕色的眼中毫無情緒、冰冷冷地注視著口出狂言的男人。
“如果你是要來羞辱她,”季晏清握著酒杯,紀惜時甚至可以透過那貼合手型的手套看見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趁現在還來得及,從我麵前……”
滾還沒出口,有聲音打斷了季晏清。
紀惜時也已經拉住了他的袖口——富人圈子的慈善晚會原本就是為了做給外人看的,暗處或許有攝影機存在。
如果要報複的話,乾脆偷偷找人在晚宴結束之後套麻袋揍一頓出氣就好。
想到這裡,紀惜時在內心為自己不太遵紀守法的想法表達了歉意。
“蘇先生!我聽說你的新投資非常成功啊!”那對打斷了季晏清的夫婦從另一邊快步走來,紀惜時抬頭一看季晏清的表情,發現他眉間微微蹙起,似乎對目前的狀況也有些不解,“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這個機會和蘇家合作共贏?”
男人下巴一抬,輕蔑地掃了紀惜時一眼,轉身示意那對夫婦跟著自己到另一邊去,不願意在季晏清麵前說。
季晏清輕輕扯了扯唇角。
……同為S級,季晏清和剩下的幾人雖說關係好不到哪裡去,但也不會是敵對的,豪門圈子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最好都給彆人留點體麵。
而這個蘇家家主根本就耐不住性子,稍稍有點起伏就開始飄,多半是成不了大事的。
紀惜時說:“…沒想到蘇妍的父親是這樣的。”她看蘇妍情緒很穩定,還以為會是家庭影響的。
季晏清垂眸,他似乎還有些對剛才那個男人的情緒:“蘇妍也差不了多少。”
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季晏清沒什麼興致,他抱歉地對紀惜時說讓她遇上了這樣的人,帶著紀惜時避開了攀談的人,落座在前排。
主辦方早早地安排好,每個位置都寫了他們的名字。
顏鈺抬手環胸,她的視線忍不住看向前兩排的季晏清和紀惜時,前者正很體諒地微微低下身和紀惜時說些什麼。
初次來到這樣場地的少女在接觸了熟悉的人以後顯然已經放鬆了很多,她的坐姿還算規矩,隻是肩頸處明顯繃著——大概是為了避免一不留神就出現儀態問題被人拍下來。
季晏清是個很聰明的人。
他知道這是和紀惜時交流的最好距離,又能夠表現出他們關係的親昵,又不會讓紀惜時覺得太過於親密。
顏鈺搖搖頭:“段位真高啊,還有情侶裝。”
坐在旁邊的何翊,也就是戲劇社的副社長,顏鈺的訂婚對象輕聲說:“反正我不會和我妹這樣穿。”
顏鈺“咳”了一聲,她站起身拍拍禮裙,秉承著守護自己cp的觀念,趁著拍賣會還沒開始,向著兩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紀惜時正偏頭在聽季晏清說話。
“拍品所獲得80%將投給公益事業,剩下的20%用來維持拍賣會的正常運轉,”這種最基礎的知識,季晏清也很耐心地向紀惜時解釋,“接下來的展品都是每一家的珍藏。”
紀惜時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季晏清凝視她的側臉,輕聲道:“如果有喜歡的就很我說,也可以自己舉牌,想要什麼都可以。”
就算是紀惜時說她全都要,季晏清也會想辦法為她雙手奉上。
季晏清這麼說完,紀惜時想到了潘多拉之心。那個項鏈至今還塵封在展示櫃裡,紀惜時總覺得沒有回應陸衡也的時候戴上有點奇怪。
用季氏的錢也不太好意思,紀惜時隻是點頭回應季晏清,並不打算真的參加競拍。
“那季氏的拍賣物是什麼?”
季晏清:“一尊銅像,前些年父親在國外的拍賣會上拍下的,距今有七百年的曆史。”
季晏清眼簾微垂,燈光從頂部灑下,輕飄飄地落在眼睫上,在少年的下眼瞼處畫出一小片陰影。
這裡人來人往。
在隱蔽的桌下,季晏清的手隻要再挪動一點點距離,就可以觸碰到紀惜時的手。
他垂著眼簾,耳朵接收著少女的話語,心緒卻已經飛到九霄雲外。
如果他們是另外的關係就好了。
季晏清緩緩想,又或者紀惜時情願接受他的愛,這樣他們的手就能夠交握在一起,偷偷的、在桌子底下。
他對她的體溫和接觸既貪戀又渴求。
難道自己有肌膚饑渴症?
季晏清的思緒無端地發散,他無意識地做了吞咽的動作。自從接受了那些夢境,並且認定為是前世的記憶以後,季晏清就越來越不能控製自己。
欒安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顏鈺在這時候來到了兩人麵前,紀惜時看見她後立刻坐直,向前湊了湊的同時拉開了和季晏清的距離。
原本接近的手也因此錯開。
季晏清掀起眼簾,他不動聲色地看向麵帶笑意的顏鈺。
顏鈺毫不在意季晏清的警告,她朝著紀惜時彎眸:“惜時,來這裡感覺怎麼樣?”
紀惜時:“其實沒什麼感覺…就是大人物真的好多。”
這裡隨便抓一個,贖金都能要好幾百萬。
顏鈺笑了兩聲:“等下有喜歡的拍品可以和我說,學姐送你件加入戲劇社的禮物。”
她好像隻是過來打斷一下季晏清和紀惜時之間的氛圍,距離一旦拉開,季晏清再湊上前去隻會顯得刻意。
學生會會長收回手,雙手交疊輕輕搭在膝蓋上,神情溫和的好像身邊的紀惜時是自己真正的妹妹。
最後季晏清拍下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和一些其餘的古董飾品,顏鈺則是拍下了高定對戒和幾套首飾。
紀惜時聽價格聽得有些暈乎乎的。
花錢如流水的感覺在這樣的拍賣場上更清晰明顯地展現出來。
她看見了坐在欒安旁邊的陸理事長,今天陸衡也沒有到達會場,倒是他的父母來了。
陸青雲在欒安身邊似乎說了些什麼,兩人的目光朝著紀惜時和季晏清的方向投來。
紀惜時正好對上了陸青雲的視線。
後者友好的向著紀惜時笑了笑。
她作為京圈頂層的大人物,知道紀惜時目前沒有要答應陸衡也的想法,出於對女孩子的尊重和禮貌,陸青雲並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過來和紀惜時說話。
畢竟是第一次參加這類大型慈善晚會,紀惜時今天來主要是表明季氏的態度:紀惜時和季晏清一樣,都是季氏認可的孩子。
季晏清今晚舉牌的次數相比起以往要多得多,紀惜時並不知道這一點,她手上沒有手機——禮裙上沒有口袋可以放置,久了以後稍微有些無聊。
季晏清看向她,壓著聲音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小聲說:“再忍一下就好了,還剩下三個拍品。”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加速結束,季晏清用高價將三個拍品全部拍下。
上麵的負責人笑得唇角抑製不住地上揚,看著季晏清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再生父母。
紀惜時:“……”
沒記清楚價錢,可能這些錢對於季氏來說算不上什麼吧…!
拍賣結束後是晚宴。
觥籌交錯,有拍賣會炒熱氛圍以後,一部分人已經迫不及待的要互相交流。
紀惜時認識的人不多,剛才在拍賣的時候留心了幾個,顏鈺那邊被幾個珠寶大戶圍住暫時脫不了身,那個開場的時候嘲諷過自己的蘇家家主也得意洋洋地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季晏清斂眸:“我查了一下,似乎是這段時間有大筆資金回流,他又進行了新一輪投資,目前回報率極高。”
相當於買彩票中了五百萬的概率,一下子就填平了蘇家之前的虧空。
紀惜時歎了口氣:“怎麼這麼討厭的人也有好運。”
季晏清:“沒關係,他的好運不會太久的。”
起碼今天晚上也要倒黴。
季晏清麵無表情地看了眼角落裡的保鏢,後者飛快地朝著雇主頷首,往後退了幾步消失在大廳的陰影裡。
那邊欒安和陸青雲還有秦深聊的很愉快,他們本來就關係親近,周圍人也不敢在三人聊的愉快的狀況下上去打擾——都是懂得看眼色的人,知道什麼時候適合攀談。
而這一邊,靠近紀惜時想要了解她的人基本上都有季晏清在旁邊輔助解決。
他做這些遊刃有餘,基本上不需要紀惜時操心應付,好在來的人裡麵大多數都不帶有惡意。
一個平民出身的孩子和豪門長大的孩子不一樣,他們的心眼沒那麼多,大多數隻要真誠對待——甚至不用太真誠,都能夠收到好的回報。就算是之後想要捅刀子,也能夠做的毫不留痕跡。
這就是為什麼黃可之前說最好不要完全信任任何人,就連她也一樣。
紀惜時抱有警惕心,也就沒有想象中那麼好拉攏,季晏清似乎放鬆了許多。
欒安在那邊想到了什麼,示意秘書來讓季晏清過去,她看紀惜時的時候倒是和看兒子時候的神情不太一樣。
欒安的表情要稍微溫和一些——但也帶著淺淺的疏離感,不過她對自己兒子也差不多是這樣。
季晏清不想走,他蹙眉後看向紀惜時,語氣溫柔:“要和我一起過去嗎?”
秘書卻說:“欒女士隻讓您過去,少爺。”
一看就是不能和外人說的內容,紀惜時趕緊說:“你還是過去吧,我在這裡等著就好。”
看著季晏清三步一回頭,終於在欒安麵前站定,紀惜時心裡歎了口氣。
怎麼看季晏清那種完全不放心的態度,總覺得這裡的人都是豺狼虎豹,一不留神就能把她給吞掉。
紀惜時環顧周圍一圈。
旁邊目光精明的男人對上她的視線眼神一亮,另一位女士也似乎發現了落單的紀惜時,兩人從兩邊同時朝著紀惜時的方向走過來。
還是這兩人中途碰上不能無視對方,才站在半路上寒暄兩句,沒能立刻衝到紀惜時這裡。
他們最多表現出的就是“聯姻”的意向,大概是覺得紀惜時的身份很有價值,反而是這樣讓紀惜時難以招架。
好吧!確實是虎視眈眈的一群人!
紀惜時默默收回視線,決定不離開這塊範圍。畢竟周圍走動的人都是京城有點名氣的富人,紀惜時也怕一不留神說了什麼冒犯了誰。
可她的身份特殊,往哪裡一杵都容易吸引到彆人的目光。
紀惜時眼觀鼻鼻觀心,祈禱著季晏清或者顏鈺學姐趕緊結束各自的對話到自己身邊來,有一對夫婦走到了她的麵前。
紀惜時抬眸一看,確認自己不認識他們。
如果下次還需要參加這類型的晚宴,紀惜時想,她一定會把這些人的資料全都清清楚楚地背下來!這樣就算是碰上了,起碼也有話可以說。
她有些尷尬,但還是對著麵前的兩位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樣貌英俊的男人禮貌地摘下帽子向紀惜時行了一個紳士禮,旁邊優雅的女士也朝著紀惜時微微頷首。
他們看上去不像是要為難紀惜時的樣子,看紀惜時有些警惕,在安全距離以外停下了腳步。
“您是紀惜時小姐,對嗎?”那個風度翩翩的男人開口說,“我聽說你是宋時遇那孩子的前座,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紀惜時頓時明白了這兩個大人的身份。
應該就是派遣保鏢追捕宋時遇的宋氏集團董事長及其夫人,估計是過來詢問一下宋時遇的狀況。
好,這是自己能回答的上來的問題!
就是不知道他們家裡有什麼事情,需要宋時遇這麼逃跑,在知道以前還是不要全盤托出比較好。
紀惜時點頭回答:“對的,他就坐在我後桌,不過我們兩個可能算不上很熟悉?”
宋父擺了擺手:“沒事,沒事。”
他說完這句後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一句話在唇齒間繞了一個來回,好不容易才說出口。
“是這樣的,那孩子已經一年不願意回家了,我和他的媽媽都很想念他……要是你方便的話,可以向我們轉達嗎?”
紀惜時:“啊?”
她看著麵前去露出了請求表情的兩位大人物,感覺大腦又有點轉不動。
怎、怎麼還是慈父慈母?
宋母說:“那孩子總是喜歡嘗試新事物…我們就是希望他能夠繼承家產然後安安分分的過完這一輩子。”
“現在這樣在外麵亂跑,要是哪一天被綁架了怎麼辦?或者生病受傷怎麼辦?我看他們做偶像的天天都要高強度訓練,還要參加什麼綜藝活動的,多累呀……”
紀惜時:“!!”
這位夫人看上去優雅高貴,結果一開口竟然是話癆,一邊說著旁邊宋時遇的父親就一直點頭,顯然很讚成夫人所說的。
紀惜時:“那、那還需要我和宋時遇說什麼其他的話嗎?”
宋父目光有些悲傷:“就麻煩紀惜時小姐和他說,爸爸媽媽不強迫你繼承家業了,但你一直流落在外也不是事兒,還是回來吧。”
反正還能再乾個十幾二十年,憑借他們的資產完全放手交給彆人打理,自己隻做一部分的重要決策也完全沒問題。
紀惜時:“好…好的。”
明天去蝴蝶穀會碰上宋時遇…應該,是可以正常複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