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崇風靈(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7985 字 4個月前

“小姐,小姐。”

侍女殷勤走來,將阮慈從浴桶中扶起,擦乾了身子,又端過一個圓罐,笑道,“這可是老爺特意從寶芝行帶回來的靈乳,為小姐調養肌膚所用,奴婢光是聞著,都覺得肌膚滋潤了不少,小姐可喜歡這個香味兒?若是不喜,奴婢再去取些香露來調和,聽張大哥告訴我,這寶芝行的靈乳,凡是上好的香露都能調和,凡間女子隻需用過一次,終身體帶香氣,聽聞附近這幾國中那些個貴妃、淑嬪什麼的,都是私下重金搜求呢。”

“還有此事?”

阮慈舉手細看,隻見雙臂皮膚本就細嫩白皙,不由想道,“其實凡是修士築基之後,有了那無漏金身,日常生活帶來的種種痕跡都會消褪。這靈乳做出來本來就是給凡人用的。”

她細查體內修為,不由有些失望——這小姐並非築基修士,而是煉氣巔峰大圓滿,七八丈方圓的玉池已是水滿欲溢,但卻偏偏依舊沒有築基,也不知在等些什麼契機。

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大概是已有過一次經驗,清明夢中,‘清明’的部分要比上次多些,阮慈清楚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也有自己的思維,不過亦是對夢中此人的一切了如指掌,此女名叫屈娉婷,乃是南崇洲風魂宗的一名女弟子,地位有幾分特殊,乃是風魂宗元嬰屈長老的曾孫女,如今四十六歲,十六歲開脈修道,三十年修到了煉氣期圓滿,在風魂宗裡,不說天才,但以玉池大小,還有修行速度來說,也算在同儕中頗為靠前的了。

也是因此,屈娉婷起居中頗得族中照顧,連侍女小卷亦有粗淺修為在身,父親亦在族中掌管采購要務,所得便利不少,饒是如此,這寶芝行的靈乳也不是往常能隨意享用的,屈娉婷道,“這靈乳對凡人乃是恩物,對我卻是無用,父親有錢,買什麼外藥都好,我築基在即,如何好把靈錢閒花在這些物事上。”

說是這麼說,也不便拂了父母美意,她將身上細細塗了一遭,對鏡自照,隻見身上皮膚晶瑩滑潤,不由也是微露笑意,但不過愉悅片刻,便道,“取出一半,給三妹送去。我前日得的那枚養心丹也一並送去給馳兒服用。”

小卷並不動彈,低聲道,“小姐,這靈乳十分貴重,貿然贈人,老爺知道怕是要生氣的。再說,若是您築基時未能修得無漏金身,它便仍是有用。若是能得配上宗,將來這些小處,也不可不多做預備……”

屈娉婷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你這妮子,倒是話多,有許多話,是父親教你說的罷?”

小卷搖頭道,“是老祖的意思。”

她口中的老祖,便是屈家家主屈長老,屈長老自然關照不到這些小事,小卷自然是從父親那裡聽的轉告,看來這罐靈乳,也是父親揣摩老祖心思為她買的,來年蟠龍宗那次閱看,屈長老的確一意促成屈娉婷中選,讓她嫁到蟠龍宗內,做盛公子的四夫人,更是已經為她考慮起了婚後的生活。

屈娉婷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想頭,但老祖的意誌,在屈家從來不可違逆,她歎了口氣,說道,“也罷,那明日將養心丹送去。你且留心探看一番,若是三妹還受著委屈,隻管把話說得硬些。”

小卷笑道,“奴婢知曉的,小姐請隻管安心修行,若是您真入選蟠龍宗,又何愁三小姐在夫家抬不起頭來?”

屈娉婷父母都能感應道韻,隻是資質不佳,俱是煉氣中期修為,所生子女之中,三女沒有靈根不能修行,所嫁夫君雖然是凡人,但也和屈家一樣,家中都有大修士,這種修仙家族,即使生下凡人後代,也不會輕易許配民間,自然和其餘家族通婚,如此有靈根的後代將會更多。屈三小姐出嫁之後,和夫君感情卻甚是不諧,千辛萬苦生下的唯一一個兒子馳兒,雖然可以感應道韻,但自幼便有心疾,資質也是平平,注定得不到家族重視,屈三小姐為這孩子操碎了心。

屈娉婷和三妹感情頗佳,自然也時常遣侍女前往探望。她父母反倒是一心指望屈娉婷出人頭地,對餘下子女都是平平。她歎了口氣,道,“哪有你這般說話的?修行是為了自身,還是為了家人?若真和你這樣想,隻怕築基時心念不堅,反倒是走火入魔、身隕道消了。”

小卷道,“小姐隻是危言聳聽,您若入選蟠龍宗,自然是和盛公子雙修他們家的《龍鳳呈祥卷》,得了盛公子帶挈,和他一起衝關,又有何難哉?也不知有多少女修盼著這等福氣,若非小姐您資質非凡,光靠我們風魂宗的定品,哪裡高攀得上蟠龍宗?”

蟠龍宗雖然並非直接庇佑風魂宗,但也是實打實的茂宗,況且那《龍鳳呈祥卷》,又並非什麼采陰補陽的陰損功法,盛公子已將築基巔峰,他所選的道侶,境界要比他低上一層,兩人修行此般功法,一起衝關,不但可以事半功倍,提高成丹、築基幾率,還能將金丹品階提上一提,道侶築基高台也能因此高上一層甚至幾層,這般功法對男女雙方都有裨益,十分上乘,隻可惜對雙方資質都有嚴格要求。屈娉婷恰好正是符合《龍鳳呈祥卷》的體質,而且修為正合適,幾個月後的閱看,蟠龍宗隻在她和另外兩個女修中擇選,屈娉婷在這三人之中,最為出眾,中選乃是十拿九穩。

雖然盛公子如今隻是築基巔峰,但其背後自然也有一個龐大的修仙家族,而且蟠龍宗乃是茂宗,屈娉婷如能高嫁,屈長老麵上也有光輝,屈家日後行事亦是更加便宜。因此闔門上下都十分重視這門婚事,屈娉婷這幾個月地位直升,不但老祖時常召見垂詢,指點功行,父母更是四處采購,如寶芝靈乳這般的奢貴物事,就仿佛不要錢一般往屈娉婷屋裡搬。

屈娉婷自己,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滋味,敷衍小卷幾句,便讓她退下,自己在屋中搬運法力,行了一周天的晚課,隻覺玉池水漲,法力滿溢激蕩,不敢再修持下去,唯恐水滿而溢,激蕩經脈,反要受傷。

修為已到煉氣巔峰,築基隻在眼前,隻要三樣外藥備好,乃是水到渠成的功夫,但硬生生止住修行,為的便是等待數月之後的閱看,有種船到中道遇見逆流的感覺,屈娉婷心中不樂,睡也睡不著,索性趁夜飛出屈府,往城外而去。

像風魂宗這樣的宗門,並無實力在空中建築浮城山門,便是許多茂宗,也隻把山門選在地麵山水之中鐘靈毓秀之處,不過有一點倒是不錯的,那便是有一定規模的宗門,山門附近一定有修士、凡人雜處的城郭,如此才能方便弟子長久繁衍,屈府便正在這城中的顯貴位置。屈娉婷從城中出來,在城門處和守衛打了聲招呼,說是要回宗門取些物事,城門衛自然也不曾為難,她出得護城大陣,也不持符,隻將身子往空中一躍,張開法器,便被風力帶到高空,運起心法,在風中折躍返遷,猶如一隻靈活的小鳥一般,越飛越高,倒是繞到山門後的風卷海方向去了。

原來這南崇洲地處極南,常年刮著西風,風力之大,以至於此處的定風符,便如同一些地方的避塵符一般,乃是居家必備,凡人一旦走出城郭,必須持符佩戴,才能前行,便是牲畜也是如此,此地商隊甚至很少在地麵行走,專門豢養了數種大鳥,再聘請精研禦風術的修士護持,借助風力往來飛行,十分便捷。

風魂宗便正是在南崇洲風力最強烈的飛廉山附近立派,屈娉婷從城中飛出,在雲端時而張翼翱翔,時而往下鑽入雲層之中,她雖然不能禦氣飛行,但借助這常年不曾停歇的西風,竟是腳不沾地,不過半個時辰,便飛到一處斷崖前頭,持了定風符,望著斷崖下方的海麵出神。

這海麵一片深黑,在星光下湧動不休,隱約可見空中有流光閃過,這是風力精純龐大到了極處,自然生化而出的風靈,屈娉婷腳下這片風卷海,便是遍布了龍卷狂風,其中底層風勢和上層風勢互相抵消,竟形成了奧妙無比的天然陣法,方才沒有卷起海水,形成龍取水的奇觀。

如此這般,風力互相消磨抵禦,久而久之生出風靈,可以說是琅嬛周天最為活潑的風靈,也是許多風屬性功法築基時最好的外藥。屈娉婷修行的功法,正是風屬性,她築基所需要的三味外藥中,便有這南崇風靈。

她站在崖邊,久久地望著那卷動的風勢——雖然風勢無形,但可以從風靈來判斷風牆走向,看得多了,似乎便能看出一個個透明的龍卷,在其中快速移動,其中玄奧,叫人心神浸入,許多修士都喜歡親身來獵取風靈,便是因此,這追逐風靈的過程,雖然凶險萬分,但生死之間,更易感悟風力,所得的好處極多,而且自己取得的風靈,在築基中也最是馴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用。

屈娉婷也不知站了多久,夜已將儘時,隻聽得衣袂飄拂,一名修士落到她身側,笑道,“師妹,你怎麼又來了?”

屈娉婷斜眸望去,輕哼道,“良師兄呢?隻顧著說我,你不是已經築基了麼,怎麼還來這裡?”

良師兄笑了笑,說道,“你不是還沒築基麼?那麼我自然還要來這裡的。”

屈娉婷皺眉道,“不要說這些話了,我不喜歡。”

雖然這樣說,但她並未挪動腳步,頓了一頓,又輕聲埋怨道,“你就隻會說說。”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