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折損(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6636 字 3個月前

朝霞迎白日,丹氣臨暘穀。黃首山中森森密林之中,隱約可見朝陽投下絲縷日光,林間頓時蒸騰起絲絲綠氣,一草一木更是翠□□滴,草叢中不知什麼小獸躥過,惹得林中沙沙作響,林間十幾道身影迅速掠過,有人像是偏頭望了一眼,很快就被止住,“諸位彆分心了,在林間不要隨意出手,免得擾亂了靈氣。”

修士築基之後,對氣勢場的觀察便成為一種無時無刻的本能,並不需要特意開啟眼識,除非靈氣動蕩,否則身周一切都儘在把握之中。有些險地看著鳥語花香,卻是人跡罕至,便是因為該處靈氣狂亂非常,修士落入其中,便如同眼盲耳聾一般,極是難受。這黃首山的靈氣便是天然有些不穩,是以山中並無門派駐留,隻有一些山民,但平時也在深山居住,等閒不見人煙。

“朝陽初升,大家歇息兩個時辰再走。”李平彥在前方遙遙傳音,眾人都往他處彙聚而去,隻見那處有一株大樹,樹乾足有百餘人合抱,李平彥在其中一根樹椏上站著,“都上到此處來,這裡綠玉瘴格外濃,諸位要仔細,避瘴丸藥力一過,便要加服,所持符咒也要好生檢查一番。”

看來在上清門往東南這一帶,綠玉瘴是主要瘴氣,這瘴氣貼著地麵生長,因此晨間瘴氣最足的兩個時辰,眾修士都不敢在地麵停留,也在進山之前各自備足了避瘴之物,阮慈向孟令月學了避瘴符,早畫了數百張,她對這類符咒很是上心,大概也是因為從小學不會《清靜避塵經》的一絲遺恨。

眾人在山中行走,並不會十數人摩肩接踵走在一處,山中道路狹窄,有時隻是一條模糊的痕跡,兩邊全長滿了草木,眾人自然是先後而行,李平彥走在前頭,阮慈和孟令月遁速都是頗快,跟在後頭不遠處。遲芃芃不願和他們一起,落在隊伍腰部,前後都被小宗修士圍住,過了一會,也陸續到了,孟令月口中念念有詞,點著人數,突然神色一動,叫道,“不對,少了一人,我等原是十六人,怎麼隻有十五個?”

眾人忙互相辨認,大家都是修士,神思便給,記性也好,孟令月話剛說完就記起來了,“是風沙宗的吳師兄!他怎麼沒有跟上?”

遲芃芃道,“吳師兄遁速本就不如我等,恐怕一會就到了。”

孟令月麵有憂色,但並不提回頭尋找,阮慈見地麵綠氣蒸騰,越發繁茂,不禁也是暗自皺眉,說道,“恐怕要等一會了。”

此時已進入綠玉瘴繁盛時辰,地麵不宜飛掠,當然半空中也是不易行走的,山中不知藏了多少妖獸,說不準就藏在樹上,吳師兄若是在樹梢棲身,等瘴氣消褪後再追趕這一行人,隻怕還要花費不少時間。遲芃芃道,“這也等,那也等,多少時日都浪費在等人上了。此時剛入山不久,吳師兄尋不到我們,反身回去也是便宜,你今日等他一次,難道日後還次次等他?”

她這話也不無道理,身邊諸修士都道,“還是勿做這無益的等候,若是平日,等他也沒什麼,但黃首山乃是險地,自有一番規矩。”

阮慈道,“我和吳師兄總也沒說過兩句話,他都跟在遲師姐身後,既然遲師姐這般說,我還有什麼二話?”

她和遲芃芃兩人唇槍舌劍、針鋒相對,眾人都隱隱有些尷尬,卻不便牽扯其中。李平彥道,“吳師兄好像已經來了。”

眾人在山中,神識感應範圍要比山外小些,李平彥話音落下又過了一會,眾人方才先後感應到林中一處熟悉的靈力脈動往此處奔來,不由都是詫異望向李平彥,遲芃芃身邊一位叫孟知玄的修士笑道,“李師兄修為果然高深,這神識怕是遠遠超出我等,便是連遲師姐都有所不如。”

李平彥微微一笑,也不答話,遲芃芃坦然道,“不錯,我不如李師兄。”

金波宗是依附上清門的茂宗,但李平彥對遲芃芃卻是不冷不熱,反而和倪慈過從甚密,孟知玄這樣一說,遲芃芃心胸要狹窄一些,兩人便要留下一段心結。阮慈看了孟知玄一眼,心中想道,“這是山裡,這個人怎麼這樣不智,若得罪的是我,一劍當頭砍下去,看你嘴還賤不賤。”

她回過神來,又不禁暗自皺眉,覺得自己被劍中戾氣影響,也有些草菅人命的味道。孟知玄挑撥李平彥和遲芃芃固然可厭,但也沒到該死的地步。

孟令月瞪了孟知玄一眼,卻未曾出言斥責,他們二人都是平海宗弟子,阮慈估摸著說不準還是一族的親戚,不過她無心細問,隻是皺眉道,“吳師兄要小心些了,綠玉瘴已起,他既然已經在我們感應之內,不如上樹休息一番,等毒瘴褪去再趕過來,一盞茶功夫還是能等的。”

正說著,隻見那絲絲縷縷的綠氣之間,掠來一位修士,正是風沙宗吳師兄,他麵皮繃得甚緊,見到眾人方才喜笑顏開,一邊揮手招呼,一邊加速飛來,綠氣縈縈如繞,勾上手腕,吳師兄身上白光閃爍,正是避瘴符咒正在起效,隻是白光閃爍漸弱,而綠氣仍在不斷加強,阮慈喊道,“吳師兄,你再激發一張避瘴符啊!”

這吳師兄也不知是持咒還是持符,怕是見到他們,一時心喜,也忘了符咒力道將儘,被阮慈提醒了才低頭一望,見那綠氣已是快將白光吞噬殆儘,忙翻手取出一張符咒,念念有詞,那符咒白光一閃,正要往他身上附去,吳師兄麵色突然一變,隻見那符咒白光亮了一瞬,卻又黯淡下去,顯然是符咒運轉出錯,卻是一張壞符。

此時吳師兄距離眾人還有百餘丈遠,地麵青光大盛,綠玉瘴已到了最旺盛的時辰,眾人都不敢下樹接應,李平彥從腰間飛起一符,射向吳師兄,喊道,“吳師兄快接符!”

吳師兄也剛翻出自己腰間一大疊符咒,眼看自己身上符力將儘,他慌得將法力渡入整疊符咒,白光剛一亮起,見李平彥飛符到了,又忙散去法力,迎著符籙飛去。隻是身形才動,身周白光一閃,完全破滅,身周綠氣驟然大盛,將他裹住。

吳師兄麵上頓現恐懼,向眾人伸出手來,似在求救,但綠氣在他肌膚上一落,便化作青綠色蚊蚋般大小的細蟲,將他團團圍住,啃噬了起來,不多時便是將血肉啃光,在吳師兄慘呼聲中,一隻手已化作白骨,而他衣袍下方快速隆起,卻是那綠氣鑽入衣中,不一會便將他啃噬了個乾淨,隻有一副白骨架子落在地麵。

但這卻還不算完,築基修士,肉身之中還有內景天地,吳師兄已無力再持咒,淨身咒一旦放開,內景天地所化虛影便在頭頂呈現,那綠氣更裹到了六層道基之上,化作小蟲將道基吃儘,又鑽入玉池之中痛飲靈液,不過是一時半刻,便將吳師兄由內而外全都吃得透了,這才嗡地一聲,又散為綠氣,在林地上飄渺舞動,偶爾也隨風上到樹杈上方,不過還好,隻是一絲一縷,修士符力護體,倒也不至於觸之立斃。

阮慈在南株洲就曾聽聞過毒瘴厲害,但還是第一次見到修士被毒瘴吞噬,而且片刻之前,還是同行旅伴。不由悚然色變,遲芃芃也驚呼出聲,李平彥麵沉似水,孟令月倒是沒什麼感觸,對阮慈道,“彆看了……吳師兄太托大了。綠玉瘴豈是可以小看的?不過若是我們落入瘴中,也不至於像他這樣。他沒修成無漏金身,肌膚上有生人氣息,綠玉瘴一遇到人氣,立刻便化為小蟲。”

她伸出一隻手,散去手上符力,探手到枝椏下方,在綠氣之中穿來繞去,綠氣氤氳周折,卻依舊隻是氣體,孟令月道,“你看,修得無漏金身,在綠玉瘴中雖然也不可久待,但也不至於那般危險。”

蓮師妹歎道,“他也太不自量力了,未修成無漏身,怎敢擅闖黃首山,還這般不小心,畫了壞符,最後枉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