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全滅(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8274 字 3個月前

“寶雲海潮汐再起,孩兒們怕是要歸來了!”

短短數月時間,對修士而言彈指即過,過去的十個月裡,雖然萬餘名修士沒入恒澤天中,但寶雲渡卻絲毫都不冷清,各地修士紛紛取道翼雲渡口,更有大能橫跨鳳阜河而來,等候自家小輩出關——不必多說,這都是盛宗大能,對弟子深有信心,才會特意真身前來,免得恒澤玉露攜出之後,又有什麼不測之變。對築基修士來說,隻要把玉露帶出恒澤天,爭鬥便告終結,但對長輩而言,戲肉還在之後那段行程裡。

“呂真人,許久未見,不料這次竟是你出麵接引弟子。”寶雲渡口前方,一位繡衣女郎滿麵帶笑,同呂黃寧搭訕道,“上回一彆,恍惚已是千年了。”

呂黃寧咳嗽了一聲,臉上微微帶出一絲苦笑,“張真人不記得了,五百年前,你來紫精山做客,我們還曾見過一麵。”

張真人啊了一聲,偏頭思忖半晌,方才是歉然一笑,“年老,記性也差了,真不記得,呂真人還請見諒。”

但凡修道人士,多是過目不忘,若非呂黃寧特意持了什麼神通,張真人萬萬沒有不記得的道理,這是在隱隱譏刺呂黃寧在門中已是落魄無名,數百年前那次造訪,連被張真人看在眼裡的資格都沒有。寶雲渡口左近或坐或站的幾名大修士,對此無不了然於胸,諸般眼光望來,都是要看呂黃寧的反應,氣勢場中,更是早已明爭暗鬥,各分陣營,爭奪起了場中的主動。

呂黃寧脾氣極好,微笑道,“張真人貴人多忘事,也是有的。”

他氣勢如一塊頑石,穩穩占據場中一角,不大不小,正是所有元嬰修士都應該占據的那一份,張真人氣勢淩迫,呂黃寧仿若不覺,氣勢未曾顫動分毫,張真人還要再逼近幾步,渡口遠處又有一名豹頭環眼的虯髯修士沉聲說道,“夠了,寶雲海大潮在即,張娘子你撥弄靈氣,若是亂了潮汐,我便要尋你的麻煩。”

他這話說得極有威嚴,張真人嬌軀不禁一顫,仿佛受不住此人的氣勢浪湧,鳳目已含了煞意,正要說話時,神色忽地也是一動,霎時間身形化作片片花瓣,在原地落下,再現身時已在天邊,眾修士亦是感應到了潮汐之中靈氣微妙的變化,紛紛化身前去,呂黃寧對身旁一名女修笑道,“少微,你可感覺到了?恒澤天那獨特的靈氣,千年前你初來此地時,怕沒有這樣深刻的體會吧。”

徐少微在呂黃寧身邊極是正經,聽呂黃寧這樣一問,先是微微福了一福,以示對呂黃寧的尊重,這才肅容道,“那時前來,乃是為師弟護道,隻覺得恒澤天靈氣之中,有一種獨特的韻味,今日僥幸金丹小成,才能捕捉到靈炁中古樸荒蕪之意,這恒澤天隻怕是本方宇宙初初開辟時,隕落在此的上古大能修士所留,小妹心中有一設想——隻怕此天和黃首山有撕扯不清的關係。”

呂黃寧微微一笑,溫言道,“果然進益了不少,不過你也太小心了些,難道我還會吃了你麼?走罷,恒澤天將開,也不知小慈和鳳羽在裡頭可曾結交了什麼朋友。”

他向徐少微伸出手來,徐少微雙肩輕顫,隻敢抓住呂黃寧的袖子,呂黃寧搖頭帶笑一歎,也攜她一道化為流光,眨眼間便在恒澤天靈□□發之處化現出來,隨意擇了一處瑞雲站定,垂首望著下方那動蕩不休的靈氣大海,問道,“上回你來時,可還記得是怎樣出來的麼?”

徐少微道,“進去的時候是被卷進去的,回來的時候,在岸邊停留,將師弟首級抱在懷中,浪潮卷來那一刻,我發出法寶,將我身邊的人全都殺了,搶來玉露,被浪潮卷到雲下那靈氣大海之中,我奮力往上遊動,但因帶了玉露,越遊身子越重,無可奈何,隻好將師弟首級和玉露一起往下拋去,被青靈門姓冉的修士撿了個便宜,他們最終得了玉露。”

說到千年前的往事,她話聲之中也多了一絲懷念,“一轉眼,黃師弟也死了一千年了,恩師因他的死訊,還傷心了幾日。”

呂黃寧亦是歎道,“大道之中,半路撒手才是恒常,黃師弟的風姿仿佛還曆曆在目,原來已有千年不曾並肩。”

兩人都不再說話,徐少微不知不覺揪緊了呂黃寧的衣袖,似乎隱約感到有人看來,這才收回素手,皺眉回望過去,卻隻見瑞雲飛舞,那處哪裡有什麼人在?

呂黃寧問道,“怎麼了?”

徐少微搖頭道,“沒什麼……隻是怎麼還沒人出來?”

她眉頭微皺,“若按我那一次,大潮一起,便有人被卷了出去,難道恒澤天中,出了什麼異樣的變化?”

呂黃寧也是流露關注之色,正要說話時,忽然聽到一陣潮聲,隨後雲下大海之中,頓時多了幾股氣機,雖然微弱,但卻可以辨彆,正是築基弟子往上遊來,他神色這才一鬆,笑道,“來了,也不知他們能否遊出這最後一段阻礙。”

“若是並未被同化太多,應當不是問題……啊!”

徐少微不由掩唇輕呼,“怎麼……怎麼全掉了下去?”

她嬌顏又驚又疑,“難道都是服用寶藥的那些小修士?但也不應該啊,服用寶藥越多,融入越深,身軀便越是沉重,潮水輕易是卷不動的,眼下還不到靈潮最盛之時,要等兩三個時辰之後,才會把他們送出來。眼下能出來的,應當都是那些未曾融入太多,修為也較高深的修士。他們怎麼……”

正說話間,又是一陣浪湧,但恒澤天中卻沒有一人出來,眾人至此,都知道恒澤天內一定出了大事,元嬰修士在氣勢場中互相較量的勢頭也不禁一收,那繡衣女郎落到呂黃寧身側,凝重道,“呂師兄,你可曾感應到了什麼?”

她剛才處處找呂黃寧麻煩,可現在遇到變故,卻不由得還是先找呂黃寧討教,語氣更是十分親密,遠處那虯髯修士看了,不由一聲冷笑,但也揚聲問道,“呂真人,你師從王真人,最善感應之法,心中可有什麼警兆不曾?”

呂黃寧搖頭道,“在下不才……啊,出來了一個!”

眾人紛紛激發神念,果然感應到雲海極深處,有一道氣機浮現,奮力向上遊來,眾修士不禁都目注那處,隻是不能出手幫忙,隻能任那氣機往上掙紮遊動,數次停下運氣,險象環生地冒上雲麵,一個藍衣女修叫道,“是我們歸一門的孩兒!”

她長袖揚起,將那白衣弟子卷到身邊,往他體內拍入一道靈光,問道,“好孩子,可是恒澤天中出了什麼事?”

那小弟子顯得極是慌張,見到門中長輩,流淚道,“師伯祖,出了大事,沐師姐已經死了,他們,他們全都出不來了……”

他勉力遊上雲頭,受那極深處靈壓擠迫,顯然已受了重傷,說著猛地吐了一口汙血,斷斷續續地道,“我沒能進去八城門,在外就受了重傷,沐師姐叫我在城外等候,自己進去看看,便再也沒有出來,後來,後來他們出來了,說了許多事情,說門內是一座永恒道城……”

永恒道城四個字剛一出口,眾修士均是麵色大變,藍衣女修麵沉如水,長袖連舞,為那弟子擋住了諸多大能投注目光帶來的無形壓力,那弟子卻仍是受到靈力震蕩,又吐了一口血,“正和五行陰陽道祖做那道爭……”

“道爭!”徐少微渾身毛發聳立,不覺往呂黃寧身邊靠了幾步,低聲道,“和創世道祖?”

她站得近了,方才發覺,呂黃寧一手在袖中連連掐訣,顯然在運用一門神通,聯係門內,徐少微心中一凜,知道茲事體大,登時收斂心緒,不敢再打擾呂黃寧,心中暗想道,“恒澤天果然有變化,隻不知道這一次有沒有人取得玉露,這人還能出來,那一定也有人能夠出來。”

“然後呢?”

眾人已不覺向那弟子圍攏,藍衣女修亦是心急,又往那弟子體內拍了一道靈光,問道,“道爭結果如何?”

“未有結果,本來內外城已不能來往,忽然間道城化沙而去,他們都到了城外,也沒人感應到玉露氣機,聽說在戰場極深處仿佛有一絲氣息,但當時戰事膠著,沒人能夠取到,玉露便即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