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蠻任性(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8121 字 4個月前

氣勢場中一陣波動,下一刻,阮慈從竹梢之下躍出,背映日光、白衣飄飄,身姿翩若驚鴻,說不儘的飄然出塵,她落到巨竹葉之上,足尖輕點葉片,連絲毫顫動都未曾激起,隨手從袖中掏出一個人袋,往下一抖,兩具屍體頓時落了下來,虎仆喝彩道,“小姐好身手,這七名築基弟子,竟非小姐盞茶之敵。”

阮慈微微一笑,謙道,“虎伯過譽了,以我神念,他們若是全力飛遁一盞茶以上,我的感應便不能那樣詳細了,也隻能速戰速決。”

跟隨少年文士的八名弟子,已被阮慈單槍匹馬全數殺死,這要比她在恒澤天中殺敵更簡單得多,一個自然是二十年來苦功不負,如今修為更上一層樓,已非當日可比,還有一個便是這些修士,修為並不怎麼值得一提,多是築基二層、三層,連二十年前的敵人都比不過,想來亦是沒有資格去恒澤天那般的秘境曆練的。

在阮慈看來,這樣的敵人殺上多少個也不值一提,因此她並不自滿,將眾人屍體丟到文士身邊,對他說道,“這八個人有一多半是因為你丟了性命,哼,李平彥的師弟是你辛苦找來的槍,但他再蠢,也要稍微做戲騙一下,除了他以外,你帶來的都是你的親近後輩吧,我猜,除了你的弟子、師侄之外,說不準還有幾個是你的血親。”

因一隻飛熊,阮慈眨眼間便連殺八人,這樣的應對確實出人意料,那少年文士望著她的神色已是截然不同,似乎此時若是將他禁製解開,他拚著冒犯不得以大欺小的規矩,也要將阮慈格殺當場。不過阮慈絲毫都不在乎,望著他道,“道友,我殺了這些人,你身後的元嬰真人一聲也不敢出,可見他有多麼忌憚我的恩師。像是我等修士,活在世上第一個考量的都是自己的道途,那背後的人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到現在都舍不得說出實情?”

她揣度著那文士神色中的變換,又笑道,“未必是好處,是不是,他定是用什麼事來轄製你,我想想,是什麼能讓你到現在都不敢說話呢?若單單隻是隕落,那麼也沒什麼道理,你若不說,現在就要死了,你告訴我,還能試著逃一逃——你竟看什麼東西比道途更重?這可不合情理。”

天錄一直都在忙於救治那黑白飛熊,此時飛熊氣息已逐漸穩定,他方才把飛熊交給鮫人,低聲囑咐了幾句,回身說道,“慈小姐,這人或許是被下了禁製,不得對外人吐露實情,他也不是不想說,實在是並不能說。”

阮慈不由大感新鮮,笑道,“這禁製有些邪門,我在門內怎麼沒有聽說?”

天錄道,“這是一種雜修手段,名喚禁修,由一人發往另一人,譬如慈小姐現在給我下個禁製,百年內不許我說真人壞話。”

他麵上微紅,似是對這個比喻很不好意思,又說道,“那麼百年之中,若果我果然沒有觸犯禁製,冥冥中慈小姐便會把一些氣運分給我,令我受益甚多。但若是我突破了禁製,那就會刹那間在極度痛苦之中隕落,自身氣運,乃至內景天地,都會反饋入慈小姐的修為之中。”

他走到阮慈身邊,俯首凝視那文士,緩緩道,“這種禁製手段,乃是一種並不平等的交易,因此雙方的修為必須有較大差距,才能令交流均衡。隻有施術者的一絲氣運,抵得上對方的全副身家,才能奏效。其實便是他不說,金波宗內能給他下禁製的修士也沒有多少,一個個查驗過去,終究是可以找出來的。”

隨著他的話聲,那文士目中逐漸流露恐懼之色,仿若要掙脫什麼似的,麵色逐漸漲紅,氣勢亦是奮然躍動,阮慈此刻倒耐心起來,見他再三掙紮,終於還是喘著粗氣廢然而止,也是點頭歎道,“看來你仍是未能把那個人拉下水。”

她不再和文士多言,轉頭吩咐道,“虎伯,殺了他罷。”

虎仆一聲應諾,利爪揚起,氣勢場中頓時被一股肅殺之勢占領,白衣文士的氣勢被壓製到最為衰敗低落的那一刻,空中一道爪影揮過,慘呼聲中,靈氣猛地噴發開來,無數圖景往空中飄飛而去,一枚三色金丹躍到半空之中,仿佛是一輪妖異落日,在刹那間竟奪過大日光輝,令周圍仿佛浮現另一重世界,一畝小湖之畔,群山延綿、重巒飛瀑,說不儘的仙家風姿。山中更有許多身影,正是那文士生平浮現,不過這些畫麵,又要比築基期的孟明月隕落時更詳儘生動得多了。

阮慈展目四顧,對那幼時經曆不過是一瞥而已,隻在較靠近此刻的畫麵之中留心,她的確發覺有一幕畫麵頗為可疑,乃是這文士跪在某人跟前,做出聽從教導的模樣,隻是上首那人麵目模糊,隱約隻能看到穿了一身宮裝。她便指著問天錄,“你說,這會不會就是幕後那位大真人。”

天錄道,“這倒也未必,這人不敢用神觀照師長,是以隻留下模糊影像,這是有的,便是我們這些人,若隕落在這裡,殘破天地中也不會有真人的麵目。不過我還是為慈小姐記下來,說不準翌日就見到熟悉的洞府,便知道是誰要和我們紫虛天過不去了。”

他到底是從未出門,江湖經驗太少,這些話說出來稚嫩得讓人發笑,阮慈心道,“若是要這般誤打誤撞才能找到主使者,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息事寧人。”

金丹修士的內景天地,並不能久存世上,但也會在數年內豐潤此地靈氣,此時已有不少生靈被吸引著聚到附近,不過阮慈已失去殺妖取寶的心情,將眾人屍身裝起,回到法舟之上,倒也不著急往金波宗去了,而是和王盼盼、虎仆商量道,“這些屍身該如何處置為好?主要是他們留下的乾坤囊,這些東西我並不想要,但若是送還親友手中,倒仿佛是我在有意挑釁,這又不是我的本意。”

王盼盼對這種一言不合、連殺九人的行徑似乎是司空見慣,阮慈這樣說倒把她逗笑了,舔舐著爪子笑道,“人都殺了,還怕被人誤會麼?就把乾坤囊送回去又如何,上清弟子,自然不會貪圖這些蠅頭小利,他們死於有眼無珠,跟錯了師長——自然了,之後會多出一些人想要殺你,但你還怕人殺麼?將來等劍使托生,不知有多少門派會來殺你,也不差這麼一些臭魚爛蝦。”

虎仆也是笑道,“小姐也是有心了,送還乾坤囊也好,敲山震虎,這些弟子的親友,若有誰竟敢因此心懷怨憤,那便是我紫虛一脈在金波宗立威最好的靶子。”

這兩個妖怪,言談之間好像隨時都要大開殺戒,阮慈脾氣當然也不太好,不過她殺了九人,怒火也逐漸平息,見這兩人都是無法無天的性子,便不欲再細談下去,轉開話題問道,“本來是想住在金波宗內的,但金波宗內元嬰真人甚多,我們沒有元嬰真人遮護,氣勢上是否略遜一籌?隻怕氣勢場混亂之下,有人混水摸魚。是否改在金波坊市落腳,請李師兄下山相見。”

她原本想應李平彥邀約住進金波宗去,也是有意結識李平彥的師父,但此次急變,阮慈已沒了這番興致,對李平彥之師更是評價頗低,思忖著道,“若是李師兄受不了我殺了他師弟、師叔,要和我斷交,那在金波坊市內,也好緩開顏麵,大家體麵些,若是在金波宗內,有心人太多,挑唆得我們爭鬥起來就不好說了。我還是挺喜歡李師兄的,並不想隨便就殺了他。”

王盼盼道,“有心人雖多,但要害你還是難的,金波宗就在上清門之側,門中隻有一名洞天,修為也是馬馬虎虎,定是敵不過你師父,若是平輩較量也就罷了,若是有人要以大欺小地對付你,你師父靈氣顯化,眨眼間就能滅了金波宗滿門。”

它說起這話來平平常常,就仿佛這般事體在中央洲乃是常事,虎仆也是深以為然,阮慈苦笑道,“我不是擔心這個——你想,今日的事,瞞不過師父,也自然瞞不過金波宗那一帶的元嬰神識,現在人人都知道我看不得可愛妖獸受苦了,我若是金波弟子,要掀起紛爭,那就再簡單不過了,找些看不順眼的奴仆,有意在上清弟子麵前折磨些可愛的靈獸、靈鳥,上清弟子瞧著不開心了,就要殺人,那還不是隨時鬨起來嗎?若鬨了起來,李師兄要阻止我,那說不得刀劍無眼,我就怎麼無意間把他殺了。”

王盼盼愣了一愣,以往阮慈未開脈以前,它顯得見多識廣、智珠在握,如今阮慈已經築基,心力提升甚速,王盼盼有時就顯得失於粗疏了,她尾巴搖了搖,想了一想,道,“其實那還是要看金波宗大長老的態度,洞天修士多數都能追溯因果,若有人要這般挑釁你,他眨眼間就能找到背後主使,鬨是鬨不起來的……唉,不過她要是敢出頭,剛才你殺了這麼多人,她也不會當做沒看到了。”

虎仆沉聲道,“金波宗立宗不過三千年,門內元嬰多數依附純陽演正天徐真人、玉壽靈山天麗真人兩脈,大長老麼,麵子上和誰都走得不近,但私下自然也是受到這兩位真人照拂,如今我們紫虛天也想在金波宗布子,她想要推拒,卻又不敢,多數也就隻能裝個糊塗,就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罷。”

這純陽演正天阮慈是如雷貫耳,玉壽靈山天還是第一次聽說,王盼盼看了她一眼,道,“麗真人在門內沒什麼根基,和徐真人走得略微近些,她門下弟子最有出息的是邵定星,乃是這一代的大師兄。”

阮慈此來本是想找李平彥,請他給小蘇等人帶話,為她辦些事情,自為小事,不料到現在卻要坐下來談這紫虛天甚至是掌門一脈在金波宗布子的事情,她已分不清王真人叫天錄等人跟隨,究竟是利用她來落第一子,激發了這許多變化,還是從那《太上感應篇》中隱隱窺見了金波宗的湧動,才為她鋪排隨從,令她今日有底氣和那少年文士對峙。她按著太陽穴,頭疼道,“這些都是恩師該操心的事——至不濟還有大師兄呢,我一個築基弟子,什麼也不知道,門中真人都認不全,又關我什麼事情了?這些不說也罷,在此地休息一晚,若金波宗那裡沒有後手,我們就往坊市去,叫李平彥出來見我,他愛來不來,若是不來,以後便當我沒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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