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老丈(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7738 字 3個月前

天錄自出生以來, 便沒有離王真人很遠過,雖然大為心動,卻也眷戀主人, 認真思量阮慈邀約,躊躇道, “還是……還是不去了, 甚麼時候真人說我能去了, 我再隨慈小姐一起出去。”

兩人一路往七星小築而去,雖是十年未見, 卻也不覺生疏,對天錄而言, 未有和阮慈玩耍的日子,便猶如靜止一般,每日裡隻在王真人藏書閣中做事, 自然偶爾也要修行一小會兒,但妖修壽元漫長,又和人修不同,對修煉並不如人修那樣勤勉, 往往善於躲懶, 似虎仆這般修為提升較速的都是異數。

也是因此, 雖然久彆,也就仿佛昨日才剛相見, 兩人說些秦鳳羽出關後的事, 天錄道,“羽小姐閉關數十年穩固境界,怕就要出門做事了,我們上清門內的核心弟子, 回到門內幾乎都在閉關,一旦出關,不是出門遊曆,就是辦差,總歸是離師長越遠越好,結嬰之後,才收心回山呢。”

因又說起長耀寶光天內,林嫻恩想拜的師父周晏清,從南株洲回山後不久便已閉關結嬰,如今已是四十多年過去,還沒有一點動靜,天錄笑道,“這也不稀奇,結嬰之前彆有關隘,非得圓滿才能融合寶藥,不過這關隘是什麼,便隻有自己知道,也許周郎君名為閉關,實則是暗自外出去圓滿關隘了,隻是不叫外人知道而已。”

阮慈胸中,如今已有四本功法,屈娉婷、第五蒼、靈遠的功法,都至少能修到元嬰境中,但對於築基突破金丹,乃至金丹突破元嬰等關隘,都是敘述得極為簡略,因此她對突破關口還是一無所知,難免向天錄問起,天錄搖頭道,“我們常說的知見障便是如此了,築基通往金丹還好,隻是有些幻象阻道而已,金丹通往元嬰的關隘,在修士金丹圓滿之後自然得知,在此之前,若是聽說一種關隘,這關隘便絕不會降臨。因此琅嬛周天不論什麼宗門,都嚴禁修士傳授這些知識,若有違背,便會立刻成為周天之敵,怕是連出身宗門都要被連根拔起。”

阮慈不由聽得呆了,問道,“那若有人將所有關隘都整理出來,四處散布,或是強行讓所有修士都來學習的話,會是怎樣呢?”

天錄毫不考慮地道,“既然所有關隘都已知道,那麼便沒有關隘降臨,修為也就永遠無法圓滿,那便是這一代金丹修士,乃至以下的弟子,都是絕道,隻能設法將此書的影響祛除,再養起一代新弟子。這會是老弟子的莫大劫數,也是新弟子的天大機緣。”

便是阮慈最愛抬杠的,此時也隻能點頭不語,琅嬛周天最大的規矩,便是沒有一絲安全可言,眾人也都對此心知肚明,卻反而要在這動蕩不安中尋求到一條相對和平的道路,令眾生不至於墜入無窮無儘的爭鬥和沉淪之中——便是因為知道周天之中,哪怕血流漂杵也不會有任何上境修士多加關注,是以眾修方才這樣小心。

她如今已逐漸知道為什麼洞天修士多數不自己出手,而是驅使麾下弟子爭鋒了,就如同那鴆宗洞天,實在是有能力將周天內絕大多數凡人和低階修士一起毒死一樣,洞天修士也有能力通過這種傳播關隘的邪門手段,斷絕整整一代弟子的道途,琅嬛周天裝著這樣多的洞天修士,就像是一間小屋子裡擠了許多大人一般,可說是十分擁擠,若是要撕扯起來,可能連屋子都會被拆壞,因此便隻能改為在氣勢場之中,爭奪那無形的氣運。

一時也是不禁慨歎,“若是琅嬛周天沒有這層道韻屏障,可以任意和外界往來,隻怕氣勢場中的博弈,還要更複雜百倍。”

天錄笑道,“看典籍之上記載,那些沒有道韻守護的大天,各方道祖博弈,還有天魔虎視眈眈,爭鬥無日無之,一天死的人,可能比琅嬛周天一年死的都多。那樣的地方,除了世宗、盛宗之外,彆的門派怕是都朝不保夕,未被大宗庇護的凡人也隻能掙紮求存吧。”

兩人天南海北地談著些故紙堆中的掌故,阮慈心中突地又想起一事,暗道,“盼盼曾經對我說,從洞天晉升道祖要明晰自我,明了來去,是以我的身世終有一天要探個究竟。這也是晉升關隘麼?她告訴了我,我是否就不會再遇到這個關隘了?還是其中彆有緣故?”

不論如何,既然有知見障,此事便不宜討論。畢竟在天錄心中,阮慈是個器修,晉升是沒有關隘可言的,修為到了,水到渠成,談論起來自然無所顧忌。但阮慈卻多少還算正統修道士,隻是破關時要用意修竅門而已。若是知道太多關隘,給自己來了幾個難題,遲遲無法圓滿修為,那可就糟糕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凝丹時還會有什麼異變,來個凝丹十二轉什麼的,如果有這樣的變化,那後三轉必然是隻能自己修煉,無法借助旁人之力。

旋又想道,“話又說回來,從元嬰該如何凝結洞天我還不知道呢,到那時可不會有劍種生魂助我了。”

謝燕還離去時,斬落劍種的修為,以阮慈料來,最高當也就是元嬰中期,畢竟其元嬰後期的修為,就算再是超凡脫俗,也不可能對空揮出這一劍,便在瞬間取走許多修為相當的元嬰同道性命。事實上,謝燕還離去時所落那一劍,應該是動用東華威能。阮慈在心中記了一筆,將來有機會要問問王盼盼,謝燕還離去時,雖然修為隻有元嬰,但戰力是否已經到了洞天級數。

又是暗想,“從前我什麼也不懂,現在懂得了一些,將來結丹以後,總要把我在南株洲的事情好好想想,似乎有許多不合情理之處,隻是現在也無暇分心在此。”

她心中轉動這許多念頭,天錄一無所覺,和她說了些小熊英英的趣事,又說起掌門一脈,道,“掌門弟子雖多,但如今多不在門中,或是閉關修行,或是外出辦差,也不知我們這一去,能見到幾個弟子,掌門又會不會賜給慈小姐什麼寶貝。”

阮慈笑道,“好哇,我明白了,恩師不見我,便打發我來見師伯,原來是這般講究,他原說了要給我一些法器的,隻是遲遲沒有送來,現下我要為容姐護道,他叫我去七星小築拜見掌門,便是拿準了掌門師伯礙於情麵,少不得要打發我幾件法器。”

天錄雙眼圓瞪,有些不可思議地道,“真、真是這般嗎?我竟一點都不知道!真人原來如此深謀遠慮!”

見阮慈竊笑,方才明白過來,氣得雙手握拳,跺了跺腳,嘟嘴道,“慈小姐又戲耍我,我、我不和你好了,我知道的那些逸事,一件都不告訴你!”

阮慈慌忙又將他拉到身邊撫慰一番,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說個沒完,那飛車緩緩行了大半日,方才落到七星小築門前,阮慈下車投帖拜見,不多時幾個奴婢上前笑道,“容小姐正在閉關修持,為寒水澤一行準備,但慈小姐來得正巧,大老爺來尋老爺下棋,請慈小姐前去相見呢。”

提到大老爺三個字,識海中那倨傲的天命雲子跳了一跳,似是十分欣悅,阮慈微微一怔,旋即從善如流,跟著這些洞天美姬往前行去,倒是天錄極為緊張,跟在阮慈身後,腳步踟躇,卻又無法可逃,終於還是一步一步,挨到了兩位高修麵前。

這一次掌門未在大殿見她,著人將兩人引到一座花木扶疏的園林之中,七星小築似乎沒有海潮島嶼,多數都是建築,阮慈細心品味,隻覺得此地的確不如紫虛天那般闊朗廣大,不似掌門這樣的高修內景天地所化,看來掌門本命洞天的確另有所用。此處天地便如同起名,隻是一座彆院小築。

王真人不在跟前,也未聽聞這兩個長輩修有感應功法,且阮慈還持了淨心咒,因此她思維要比平常大膽許多,下跪行了禮,便侍立在楚真人身後,一雙眼睛咕溜溜直轉,一會兒看棋盤,一會兒又悄悄打量兩大修士,倒不是不敢正大光明地看,而是今日這兩位修士都是真身在此,看得太認真,容易刺傷神識。

掌門真身不如昔日相見的化身那般年少,約莫二十出頭年紀,長相倒是和那化身一般,阮慈之前隻見過他一次,那一次掌門極其冷淡,因此她對掌門印象不佳,直到之後紫虛天得了門內撥來許多好處,這才略有改觀。那棋攤老丈真身倒也遠遠說不上老,四十來歲年紀,但阮慈難以描述他的長相,投向這楚真人的所有眼神,似乎都被吞沒。她見過所有修士裡,此前隻有道祖令她記不住長相,洞天修士能辦到這點的,老丈是第一個。

楚真人性子倒是和氣,凝神落了一子,又笑對阮慈道,“你如今可學會下圍棋了?”

阮慈如實道,“入門以後,果然也很忙碌,隻下過不到十盤,便如同不會一樣。”

楚真人頷首道,“金丹以前,的確是東奔西走,沒有這般閒情逸致,結丹以後,就要好得多了。到那時,琴棋書畫,你早晚要精通一樣的,否則這漫漫歲月,又該如何打發。”

阮慈心道,“或許洞天以後是這般樣子,我也不好說我就一定不會,但金丹期決計不會如此,我有閒空還不如去和靈獸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