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之情(2 / 2)

借劍 禦井烹香 8426 字 3個月前

阮容還未知詳細,阮慈便將自己和瞿曇越的事刪減捏造了些許,說給她聽了,又道,“這越公子娶了一百多個夫人,也不多我一個,能和我連上因緣,將來自然便可以與姐姐合作,我成親時固然並非十分情願,但因果已立,他畢竟也照拂我不少,若有機會,還是要將他引見給姐姐。”

出行在外,誰知道有沒有大能暗中關注,阮慈這話說得滴水不漏,阮容聽了也道,“難怪前幾日月娘突然說起玄魄門的事。”

她眉頭微蹙,顯然不喜玄魄門作風,旋也歎道,“入道以來,隻覺得修者的人倫婚姻,與我們凡人都是迥然有異,想來這也是一樁了。婚姻之約,在凡人來看,自然希望雙方情投意合、長相廝守,開枝散葉,對修者來說,卻仿佛隻是結盟所用,婚姻雙方所結因果,想來要比友朋牢靠多了,要說有什麼情念牽扯其中,卻是未必。有情,因緣便更加緊密,無情,因果也仍在那裡。”

阮慈道,“正是如此,我有時也想,修者已處處不同於凡人,那情念最終是否也有一日將修得不同凡人,否則,凡人的情念,對修士來說,其實處處都是妨礙。對凡人來說,喜歡一個人,便是盼著能時時和他一起,一旦離開,相思之苦便很是擾人,看那詩文中記載,甚麼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甚麼為伊消得人憔悴,竟是連正事都能妨害。但對修士來說,一閉關便是數十數百年,而且修行之時,心湖不染纖塵,物我兩忘,方能入定,若是重情之人,怎能如此?怕不是修為難以進步,終是中道隕落了?”

她對此事也是早有疑惑,因為這和情種入神、情種入命又是矛盾,孟令月身帶情種,便修到了築基期中,按王盼盼的說法,情種入神,修到元嬰境界便可煉成慧劍斬斷情絲,可見情種似乎也不怎麼妨礙修行。

阮容笑道,“人家那多是借情言誌,那些閨怨詩詞,你當真是寫給女兒家看的麼,凡人臣子都是自比怨婦,寫給帝王看的……人無情固然少見,但若是不能和歡喜的人在一起便牽掛成這樣,一年要多死多少凡人呢?以我所見,尚不至此吧。”

她沉吟著道,“至於說修士之情和凡人不同,此言倒是不錯,像是我和宋……”

她頓了頓,失笑道,“看來太子持淨口咒時,我還是凡人,如今連真名都念誦不出了……我和他相識時都未入道,彼時情竇初開,相互愛慕,他又是宋國最好的夫婿人選,或許也是有些虛榮作祟,自然是希望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親事不成,自然也十分失落,因情生怨,又遷怒於他,但其後各有際遇,生活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相繼入道之後,逐漸將他忘懷,此次再見,舊情已忘,隻有些許餘韻連綿。其實這般收場,也未必不好,便是真的兩心相印、海誓山盟,又能如何,雙方各有抱負,我要為阮氏報仇,他也有師門恩義,身在局中,想要脫穎而出,便自然總有許多事做,也是難得閒空,更難得湊巧。難道真能放下一切,長相廝守,甚麼雄心壯誌全都忘記,隻活這數百年?”

兩姐妹相談,不說全然推心置腹,但也少了推諉矯飾,阮慈聽著阮容語中些許傷懷,也覺頗有道理,更心虛起來——她當然也要了卻阮氏因果,更要把劍還給謝姐姐,但對她而言,修行卻並非隻為了這兩件事,想登臨上境,自是因為想去上境看看。而阮氏之禍到底是因她而起,這般念頭,在阮容這充滿責任感的話跟前便顯得有些自我。

但阮慈雖然這般想,卻又也是不會改的,更不會向姐姐坦白,也不好勸姐姐略放鬆一些,隻道,“不錯,或許對我們修士來說,並無深情可言,所謂情字,最濃也不過就是希望因緣相連,彼此安好,出關時能因緣際會、相聚片晌,說到長相廝守,卻無此可能,隻是兩心相知,便是圓滿了。”

阮容也覺得她說得不錯,道,“或許便是因此,修者才將婚姻之義悄然變遷,變成了另一種盟約吧。甚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幾乎未有可能,便是兩心相知,也不過是相知那一刻的圓滿,此次相會,的確相知,可下次相會,誰知道這期間是否經曆了怎樣的奇遇冒險,心境又有什麼變化,是否此情已儘,移情彆戀,是否心中已不再以情愛為念,隻投身於修行之中,專情於道……這都是誰也說不清的事,凡人一生,不過百年,修士卻是千年萬年,乃至壽數無窮,便是再好,看上千年或許也就厭煩了,此刻心中的惦念,又有誰知道什麼時候會消失不見呢?”

她話中不知為何有了些許悵惘幽怨,卻又仿佛盼望地道,“便是十分渴望,卻又不能在一起,那折磨多半也就是數百年罷,久久不見,自然也就慢慢淡忘了。”

她對阮慈終究並無多少防心,不知不覺,便被套出話來,阮慈心中暗道,“看來姐姐的確惦記著一個不能在一起的人,而且這人不在門內,至少不在七星小築之中,那便不可能是掌門了。”

她心中略安——其實便是阮容當真傾慕掌門,她也不覺得就有多麼不妥,不樂見此事隻是因為阮慈不喜掌門罷了。又追問道,“那容姐怎樣曉得自己喜歡上太子的呢?”

阮容掃她一眼,嗤笑道,“我就說罷,你心裡果然是有事了,而且未必是那越公子,隻是將他做個幌子瞞著我。”阮慈能看穿她的心思,她對阮慈的狡黠性子又何嘗不是了如指掌。

戳了這麼一下,見妹妹把臉藏起,縮在她腿上,心中到底泛起憐惜,長指輕輕刮著她的臉頰,道,“這事我卻也不能教你了,隻能讓你再聽一遍那討厭的話罷,等你日後經曆過了,便知道不是這麼簡單的,該明白時,你自然就明白了。”

阮慈呢喃起來,埋怨道,“彆用指甲刮我,好癢呀……”

阮容柔聲道,“路還遠著呢,你便假寐一會兒呢,還記不記得,以前在家的時候,你總不老實午睡,偷偷爬上來鬨我,我們廝打過了,你就又是這樣在我身上賴著睡著了。”

阮慈不由也笑起來,在阮容膝上揉了揉眼睛,當真打了個嗬欠,閉上眼安寧了一會,又隨手一指,在身上變出一床繡被,賴在阮容身上喃喃道,“容姐給我蓋被子……”

阮容噗嗤一笑,將那繡被提到阮慈脖子下頭,嚴嚴實實裹起來,把阮慈裹成個大肉蟲子似的,在榻上一拱一拱,“就你愛嬌,瞧我過幾日不好生收拾你……”

說著聲音漸漸弱了,又在阮慈身上緩緩拍撫起來,待阮慈呼吸轉為勻淨,這才無聲一歎,支頤望向窗外,美眸之中,漸露些許愁緒,又蚊聲說道,“有時候,我當真羨慕你……”

飛舟在空中疾馳,齊月嬰站在舟頭,查看四周,滿麵警覺,一晃便是數月過去,時日悠悠,自無垢宗出來之後,一路上平安無事,這一日法舟終於緩緩停了下來,眾人都湧上舟頭,賞玩周圍風光,卻是寒雨澤終於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久等了,本章的點也是我看文時的一個遺憾,我覺得修士獲得力量之後的異化是全方位的,當然也包括了道德體係,價值觀以及感情觀的變化,對這種的討論很少看到,是激發我寫借劍的一個點,所以最近劇情雖然稍微平了一點,但我寫得是很開心的。

存稿依舊是4,今天是萬聖節,我出去玩了!中午吃點好餐館!大家有啥安排不?記得晚上付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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