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嬉戲(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8588 字 3個月前

正當此時,寒雨澤外青空之中,氣機極是繁盛,眾元嬰、金丹均以神念相迎,點點氣機猶如繁星,在澤外閃耀應和,築基修士便是不必和寶雲海時那般封閉五感,也多是感到壓迫甚強,紛紛祭出法器防護氣機侵擾。阮慈被王真人裹在神念之中,心中暗想道,“此間氣勢衝突如此激烈,若非有洞天修為,隻怕根本無法裹挾築基神念到此,看來容姐注定要錯過這場機緣了。也是掌門沒來,若掌門來了,便是容姐被帶來此地,而我隻能在下頭看著。”

此時兩人神念雜處,對彼此念頭感應都較平時清晰,王真人的神念猶如大海一般深遠莫測,卻又仿若靜湖,未有一絲波動,阮慈活潑神念映襯之下,便顯得尤為好動,王真人傳來一道意念,道,“專心些,不要胡思亂想。”

此地多是洞天化身,與那元嬰修士一道搶占場內氣機,各自占去份額,這樣大能修士當麵,根本不必動手試探,光是氣勢場中的氣機較量,便可分出修為高下,以王真人的修為,自然穩穩占據場中最大一份,但要令氣機平靜無波,不受那氣勢劇變之勢波及,也要一番功夫。阮慈心知這是為了護住她的神念不被震蕩影響,當下也就收束心思,不願給恩師添亂。

隨著清善真人越來越近,場中猛然多出一股霸道氣勢,仿佛天生便如此巨大,其餘氣勢全都不得不為其讓出餘地,有些氣勢不免因此驟然波動,若是修為淺薄些的金丹修士,此時便要受到輕傷。唯獨王真人仿佛早有預料,氣勢徐徐退去少許,為清善真人讓出一頭地,更借勢往前一推,己身氣機隨清善真人前行之勢,往前衝入遙山宗大陣之中。

清善真人所化氣機,前行之勢一往無前,絕無半分耽擱,除卻王真人之外,另有一股氣機也是早有預料一般,恰到好處地迎上其前行之勢,一左一右附其驥尾,更助其氣勢,身後那百餘氣機景從其後,更多的卻是粘附清善真人氣勢,談不上襄助。

遙山宗大陣隻隔絕修為,並不隔絕神識,眾人衝入寒雨澤中之後,卻能感覺到凍絕法則在虛數之中蔓延縱橫,猶如一道道冰牆,阮慈神識在王真人羽翼之下,依然遙遙感到一陣寒意,仿佛一旦觸碰到凍絕法則,神識也會因此凍結剝落,從虛數回到實數之中。但清善真人卻是絲毫不曾猶豫,穿過凍絕法則往前行去。

他的氣機十分古怪,似乎已介於虛實之間,穿越法則時,便是正在那玄妙狀態裡,並不像是巨物衝破冰層一般,帶來極大動靜,但便是如此,那凍絕法則被洞穿之後,也有片刻破綻,王真人與另一股氣機便是恰到好處,在那轉瞬即逝的時機之中,從這間不容發的縫隙之中穿過。這兩人氣機雖然極為龐大,但在這一刻卻又仿佛隻有芥子微塵一般,那轉瞬即逝的微小孔隙,則如天地宇宙一般闊大。

阮慈每每穿越時間,都要經過這仿佛扭曲的尺度之中,如今已是逐漸習慣,驚異漸退,卻每每仍是有會於心,在這尺度之中,仿佛領悟到了無窮道妙法則,隻是尚且不能付諸言語。她全心體悟法則變化之時,也是隱約感到一股微弱熟悉氣機,正是莫神愛,想來萃昀真人對她十分疼愛,此次也將她帶在身邊,要讓她見識見識這無窮造化之奇。

兩人便是互相感應,也無法交流,隻能各自安心體悟,而王真人與萃昀真人身後的大量修士,便有許多不及借勢穿越法則破綻,被凍絕之力所傷,隻能狼狽退出。便如同徐少微、仲無量等人的修為,隻因未入元嬰,勉強跟了一段,也隻能知難而退,黯然返回法體之內,便是如此,也已得了不少說不清的好處。

神念遁行,是何等迅捷?清善真人須臾間便穿越大澤,來到絕境之絕,此處的凍絕之力更加凝練,縱橫交錯如有實體,還有隨處可見的空間波動,在神念觀照之中,便如同煙花一般在場中隨意綻放,清善真人至此終於稍稍緩下速度,但並未停滯,仍是維持氣勢,盤旋片刻,萃昀真人氣機之中,有兩道靈光輕輕亮起,像是目光投注,清善真人便仿佛尋到了什麼,往一處黯淡空間而去。

“這神目女,的確不凡。”王真人也在神念中隨意感慨一句,他們此時仍在清善真人之前的軌跡之中,總是慢清善真人一步,借她的力,也助她的勢。“你且看好清善這一招。”

阮慈心中也有些好奇:她原本以為道韻屏障極其堅固,想要打通,需要虛實之中同時發力,便如同涅槃道祖逃出琅嬛周天時一般,是在以果為因,誘使道奴上使出手,事前又將一些神秘東西給了自己,這才能夠逃走。但寒雨澤一行,又覺得似乎離開周天也不是什麼難事,大玉周天那些修士不就是輕鬆進來了麼,雖說他們可以橫穿道韻屏障,不會受到任何阻礙,但種十六從空間通道中跌落出去,也讓阮慈仿佛看到了一條路子,隻不知道他跌落出去之後,會是怎樣一種狀態罷了。

正是好奇之時,隻見清善真人所化大星之中,放出一段五彩毫光,光芒過處,那黯淡空間頓時開始綻放扭動,隻是韻律和阮慈慣見的不同,便好似莫神愛所說的那般,‘在見到這色澤之前,並不知天下還有這種顏色,直到見了彆樣顏色,這才知道原來生活中充斥著這般色澤’,這韻律也是這般,在見到以前,阮慈根本很難意識到所有事物身上都還有一種一樣的韻律,和此地相反。因此這空間扭動之勢,看著便十分彆扭不適,卻又有一股讓她隱隱熟悉的感覺。

她定睛望了一會,突然明白過來,這扭動之態和她意修時穿越甬道所見有一絲相似,不由暗想道,“清善真人這是……這是在倒轉時空!”

王真人神念傳來,微帶一絲讚賞之意,道,“不錯,他要找回種十六,便隻能從他跌落的空間甬道出去,否則便是在此地再打通一個孔隙,便不說清善是否能夠辦到,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裡,不可能在錯綜複雜的空間之中,尋回種十六。”

以一己之力,扭轉時空,這便是洞天真人的威能。連神通廣大的元嬰修士也無法想象,而道祖所能,又完全是另一重天地了。築基修士當此,隻怕也是目眩神迷,真不知這些修士如何從煉氣期修煉上去,到最後成就這般偉業,若是心誌不夠堅定,隻怕自慚形穢,連道心都要動搖。

阮慈已見過不知多少大場麵,雖然也驚歎清善真人道法精純,但卻依舊心無雜念,隻是如饑似渴地觀想著這扭曲韻律之中蘊含的道理,隻見刹那之間,那空間微微一扭,已是有一道五彩光芒綻放,便是那空間裂隙,被追溯到了自行彌合之前。

這光芒才剛綻放,隻露出一道微不可見的孔隙,在阮慈感應之中,還算是若有若無,那大星便隨之急墜下去,穿過不見,阮慈隻覺得眼前一花,王真人已裹著她追著大星而去,她眼前仿佛又出現了一條長長甬道,扭動著五彩符文,連神念都被符文扭曲拉長。

時間長短已難分辨,阮慈終究和王真人一道,再度脫出周天屏障,此時回首望去,卻又和上次不同,沒了道奴上使那超然視角,隻見身後的琅嬛周天,乃是不辨其形的龐然大物,而身前則是無窮虛空,無邊燦爛星光,還能隱隱看見如黑霧一般的天魔,在極遠處圍繞一處光團啃噬,那光團身後拖著長長的雲氣,蔓延到周天障壁之上,阮慈定睛看去,雲氣之中滿是道韻香花,原來種十六雖然落到周天之外,但依舊沒有真正脫離琅嬛周天,己身氣運,依然和道韻屏障相連。

再回望來人,果然不論清善真人還是萃昀真人的氣機,身後都拖曳了長長雲氣,王真人自然也不例外,還有數道氣機在那空間甬道湮滅之前搶了出來,此時都各自觀望周天星數,倒對種十六的生死並不如何留意。

這周天星鬥,對洞天、元嬰修士似乎十分重要,但對阮慈來說沒什麼用處,她隻看了一會,發覺此時看出的周天星圖,和寶雲海那一次看到的又有許多不同,將分歧之處暗暗記下,便去關心種十六,暗道,“他失落在外都好幾個月了,便是法力深厚,但臨走以前把乾坤囊給了容姐,沒有靈玉補充,法力也該用儘了罷,怎麼還沒死嗎?”

清善真人此時終於露出真身,倒並非是上次那冷漠貌美的巨人女子,而是形容十分相似的俊美男身,他似乎並未帶出天地**燈,隻是伸手一招,那光團便驟然大亮,將四周天魔黑氣燒儘,照出其中團身而抱,宛若稚子沉睡的種十六。種十六懷中抱著的那盞小燈,也是油儘燈枯,隻餘最後一絲燈油,被清善真人一招,燈芯熊熊燃燒,帶動種十六,往清善真人懷中投來。

清善真人將種十六抱在懷中,回身更不停留,竟連一眼星海都未曾觀望,周身衣袂,便如同被那小燈最後一絲星火點燃一般,燃起熊熊火焰,向來處那道裂隙投去,那空間裂隙本已逐漸彌合湮滅,吃火一燒,又再扭曲起來,逐漸露出一道孔隙。

此時清善真人已是化作火人,須眉鬢發都燒成片片飛灰,眼中更是噴出火焰,仿若天降神人,卻又透出一股氣勢將儘的淒清,他側身對萃昀真人氣機所在微微頷首,將種十六往裡一推,己身也在悄然間燒成飛灰,再不複存。

阮慈這才知道他為何絲毫不看星空,原來是算定了自己這化身的法力,並不足以支撐回去,心中亦是燃起欽佩。王真人也道了聲‘倒是算得好’,他仍是不疾不徐,待到孔隙將要彌合的前一刻,方才將身一合,沒入甬道之中。

在甬道之前,隱約還能看到莊真人等元嬰神念,他們不若王真人把握得好,因此隻能早些回去,少了清善真人氣勢遮護,神念要穿越寒雨澤回歸本體,還要頗費一番周折。不過此次能隨清善真人出得周天,依然是難得機緣,據阮慈所知,寶雲海那次,便是隻有眾洞天真人分神才有機會出去。

王真人出了甬道,萃昀真人竟還未走,神念化為人形,將種十六托在懷中,見到王真人出來,含笑打了個稽首,笑道,“紫虛真人有禮了,在下要護持師侄出澤,身畔頑劣女兒無人照應,可勞煩真人將其帶離,勿令其聒噪心煩?”

王真人所化氣機微微閃爍,萃昀真人便托出一點靈光,往王真人處吹來,莫神愛氣機落入神念之中,頓時便是一陣閃爍大亮,阮慈不由失笑道,“你便是開不了口,也是這般煩人。”